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小鸟游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钟意 作者:酆子息 文案 竹马 互宠 暗恋,明恋; 喜欢,深爱。爱是哭泣烦恼,空洞灰心的劫难;爱是向上纯粹,闪闪发亮的期待。 校园流水账,轻微虐狗。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意宗远 ┃ 配角:祝俊程静姚锡聪 ┃ 其它:虐狗 第一章 不懂事   *****   安城属江南水乡,自商周时,即为皖南重镇。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二月中旬,乡下年味儿正浓。   宗家的小祖宗在大年三十晚上被抱着出去看放炮竹烟花,已经从头到脚包的够严实,还是吹风受了凉。   原本是一年里最喜庆团圆的日子,虚岁才五岁的长孙受了凉发烧,一屋老少都守夜没合过眼。   生怕这么个小宝贝出了一点出错。   宗远出生时难产,打小体弱多病。乡下重迷信,宗奶奶信佛,抱着孙儿去烧香拜佛,又去仙霞找大师看命相。   给小孩画了人像入佛门当个挂牌的俗家弟子,还给赐了名字,单字一个“远”。   大师给看过命相,说是十岁生日前不能亲近父母,得隔辈亲,轮到他这一辈,宗家家谱里本是“光”字辈,可宗家的两个老人都迷信地很,对大师的话一字不漏地相信,立马就给小孙子改了名。   正月初三,水杭镇上的很多商铺都还没开业,街道上摆摊子的倒是不少,卖水果炮竹小吃类的,生意抢手。   小钟意被三层外三层地裹成了一个小胖球。他今天要和爸妈一起去外婆家里拜年。爷爷奶奶在他才一岁就先后离开,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咿咿呀呀刚学会走路,怯生生地看着亲人悲伤,还不知道那就是人生百态里最无奈的生离死别。   下了通往镇里的大巴车后,他被李知月牵着走,闻着街上烤肉串的香气,使劲把脖子往上仰想和他妈妈讨吃的。   李知月被小家伙拽袖子,蹲下来把他脖子上围巾往下压,笑着看儿子被捂的热乎乎的小脸,问:“宝宝怎么啦?”   钟意费力地伸长短胳膊指着路边烧烤摊,又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李知月说:“宝宝要吃。”   “小馋鬼。”李知月宠溺地刮了一下小孩的鼻子,把他抱起来往烧烤摊子走去。   小钟意一年里能和李知月相处的日子并不多,他父母都是高中老师,李知月还带重点班的班主任,对班级的心思也重,很多时候都是忽略了家里的小孩,心里愧疚,陪着孩子的时候就格外宠。   他们家并不富裕,可是小孩吃喝用度,从来都不会马虎。   钟意在小村子里由外婆带着长大,村上的小孩子手啊脸上到了这个节气都冻伤皲裂,他倒是水灵灵白嫩嫩,小脸的软肉跟豆腐一样。   长的又好看,这样的小孩,到哪儿,都是讨人喜欢。   水宁镇其实也算一个古镇,往后街里走是很旧的徽派巷子,往钟意外婆那个村通的唯一一辆大巴车,就是从这个老街里慢悠悠地开出来。   李知月牵着小孩到始发站,车里面已经坐了几个老人,都是一大早赶集来买菜的。   老人们都认识李知月,她平时待娘家人好,做人大方通情,又是知识分子,可受村上老人喜欢。   带着她的小娃娃一上车,先是夸小孩长得俊,性格又乖,又把李知月连着钟意爸爸也夸了一遍。   因为一车人都认识,李知月知道车上的人都会照应着自己小孩,让钟意举着肉串串坐在大巴的座位的第二排,李知月给他脱了围巾,又嘱咐他自己先坐着等她买好东西。   车上的人时不时逗着钟意说话,每次听到自己名字,他都寻着声音望过去,小模样别提有多乖地回答,手上的肉串串都没时间吃。   车上也在不时地上来人。   “哎呦,大嫂子这娃娃是承伯的?”   上车的老人让牵着的小娃娃上车,靠门坐着的年轻人赶紧过来扶着老人上车,就听见她说:“就是我家承伯的小乖乖哟。”   大过年的,人们最不吝啬的就是好听的话。都在夸小娃娃长的好。   宗家的大儿子在外面做生意赚大钱,娶了一个有钱的城里漂亮媳妇,生了个儿子去年年尾才带回来。   在信息传播相对滞后的各个小村子里,不能外扬的丑事和出息挣大钱的喜事总能迅速传千里。   宗家这个城里的宝贝孙子,可真没几个人见过。   钟意坐在座位上仰着脖子看上车的人,宗老太太看见小钟意一个人坐在这边,甜甜地喊她大奶奶。   老人赶紧笑着答应,牵着自己孙子过来说:“意意啊,这个是你软软哥哥,让他和你一起坐好不好?”   被牵着的小孩从走过来开始就一直盯着钟意手上的肉串串看。   钟意看他的眼神,下意识看了手里的东西,又乖巧地居高临下坐着嫩嫩喊人:“软软哥哥。”   宗老太太习惯方言,这边的“远”字同音“软”。   宗奶奶乐呵呵地摸钟意的小脑袋,夸他乖,又费了一些力气把自己宝贝孙儿抱上座位,坐在钟意旁边。   车门和窗都关的严实,里面还有人拎着捂手的小火炉,都是人气,可暖和了。   宗远穿的比钟意还多,宗奶奶给他把厚围巾取下来,他从上车到现在都是一声不吭。   车上这些人打量他也并不是害怕躲着,就是拉耸着精神。   宗奶奶心疼地解释,小孩儿除夕夜就开始病着,到昨天才刚好,这是他爸妈带他去医院做完检查还有其他亲戚要串门,舍不得孩子跟着一起受罪,才让宗奶奶给带回家。   其他人给宗老太太让了个座坐在两个小孩座位过道的对面。   她实在太宝贝这个小孙子,听到大儿子愿意让孙子留在家里给她和老爷子带,头天晚上高兴地睡不着,可她那边能和小宗远玩上的小孩可真没有,老大结婚晚,她那附近的小孩都上小学了,又大多流里流气的,宗老太太也不愿意这金贵的小孙子和那帮小孩玩。   钟意看着多乖啊,嘴巴甜又有礼貌,老太太特地让俩个人坐一块儿,以后要是能   玩在一起,她的小孙儿也有个伴儿。   钟意举着手里的肉串串往小嘴巴里咬了一块肉,嘴唇上都是油。   他不好意思地伸出舌头舔嘴唇,偏过头看身边的小孩,问:“软软哥哥,你要吃吗?”   宗远抬起眼睛看他,抿了几下嘴唇,点头。   旁边的宗奶奶听见小钟意的话,赶忙说:“小乖乖你可不能给远远吃,他生着病,可不能乱吃东西哦。”   宗远听见话,低着头不说话。   小钟意说:“大奶奶,妈妈说这个肉串串让阿姨烤的很熟了,小孩吃了不会肚肚痛,软软哥哥他想吃。”   宗远也抬眼睛看着他奶奶。   宗奶奶一下子就心软了,小祖宗自从半夜发烧后就一直在喝中药,平时也只喝粥,油荤都不敢让他碰。   “我来喂软软哥哥吃。”钟意仰头看宗奶奶。   “小钟意可真乖。”宗奶奶笑着夸,她从钟意出生就喜欢这个小孩,这些年没抱着自己孙子前可没少疼钟意,果然没疼错人呐。   钟意用两只手举着肉串串递到宗远嘴边,还吹了几口气说:“喏,已经不烫了。”   宗远咬了一大口。   钟意赶紧问:“好吃吗?”   宗远点头,满嘴油,终于对钟意露了一个笑。   钟意看见他右边嘴角还有一个梨涡,笑起来可好看了。   李知月买好东西上车看见她的宝宝喂旁边小孩吃肉串,好几个人都和她说小宝贝懂事听话,这么点大就知道对人好。   李知月放好东西就靠在小孩座位旁边一边和车上人聊天,一边拿着纸给小孩擦嘴。   俩个小孩一人一口,终于把手上的肉串串解决了。   一路上车上人聊家长里短,宗远看着困得直打盹,就让宗奶奶抱过去用毯子裹着睡觉。   小钟意和李知月坐在一起,伸着脖子看宗远,又对李知月说:“妈妈,软软哥哥生病了。”   李知月听话,愣了一下,接着小孩整理戴歪了的帽子,笑着说:“宝宝,哥哥的名字叫宗远,是远远哥哥。哥哥身体不好,以后你啊去大奶奶家,要多和远远哥哥玩。”   小钟意皱眉头,抬头看他妈妈说:“是软软哥哥。”   一车上的人都在颠簸的路程里昏昏欲睡。   李知月把小钟意抱到自己大腿上面对车窗坐着。   车窗上早已经因为内外冷热空气交汇蒙上了一层薄雾。   李知月用手指在车窗上写了一个“远”字,又写上拼音。   对着钟意说:“宝宝看,这个字就是你远远哥哥的名字,跟着妈妈一起拼,y……u……an……yuan。”   小孩把手伸过去摸李知月写的那个字,嫩嫩地学舌:“y……u……an……yuan.”   他回过头仰着脑袋看李知月,说:“远远哥哥。”   李知月亲他的脸蛋儿:“宝宝真聪明。”    第二章   *****   还未过正月十五,初八的下午小钟意就被李知月送到梅村的外婆家,李知月和钟宁海都要回学校带高三的学生补课,小孩子下半年才能去幼儿园,这么丁点大的小娃娃,只能往老人身边送。   外婆住的村子是真正的依山傍水,通往村子的大路在村口要跨河,架起来的桥只能通人,要是有车进来还得从桥下面的水路趟过去。   外婆住在村子中央,每次李知月带着小钟意经过村头第一户的宗家,钟意都会往院子里面看,不论见到谁,都会甜甜地喊人。   四点多,宗奶奶抱着小孙子坐在门口晒太阳。宗奶奶本名叫吴守兰,是宗爷爷娶的第二个老婆,伺候了宗家三代人。   钟意朝院子里面喊:“大奶奶!”   “哎!”她笑着应钟意,又站起身和怀里的小孙儿说话:“软软,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宗远抱着奶瓶,专注地看着被李知月牵着走过来的钟意。   钟意紧紧挨着李知月的大腿站着,有些紧张地拽着他妈妈的下衣摆,对宗远露出一个笑,小声喊人:“软软哥哥。”   可事实上宗远还没有他长得高。   宗奶奶对宗远说:“小乖乖,这是李婶婶,来喊人啊。”   宗远只看着钟意不说话。   宗奶奶心疼地对李知月说:“这孩子认生地很,估计还是没有习惯待在这边,生病才好起来,都瘦了一大圈,我可怜的小乖乖哟。”   李知月笑着安慰:“您啊就是操太多心,小孩小时候生个病都是正常的,有您照顾着他还能不好呀。”又蹲下身拉过身边的钟意到跟前说:“宝宝,以后在这边要多陪远远哥哥玩好不好?”   钟意往他妈妈怀里钻,抱着李知月的脖子又回过头来看宗远,嫩嫩地保证说:“好。”   站在这院子里说了半天话,后来宗奶奶想起来要给他们拿吃的,要留他们在这边吃饭。李知月才赶紧说把钟意送过来就要赶着去学校。   以前钟意就长时间待在梅村,李知月每个周末过来接他到了星期天下午再把他送回来。   在这里串门最多的就是这村头的宗家。宗奶奶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吝啬给他吃,待他跟自己孙子一样好。   所以李知月每次回来都会先来这院子里找宗奶奶说几句话,逢年过节的礼品也从来不落下。   钟意被宗奶奶留在这边吃晚饭。   梅村背靠山,村前一条梅西河,冬季枯涸夏季水量丰沛。这边的气温早晚变化明显,太阳一落山,二月的寒气就更猖狂起来。   宗爷爷的祖辈是徽州曾经大户的茶商,儒商一向都是重读书,按照规矩家里小辈都是凭资质先仕途,成绩不顶用的才出去经商。宗爷爷父辈时家道中落,又因共产风失去了唯一的大哥和结婚不久的妻子。到了他儿子宗承伯这一代,更是人丁单薄。宗家媳妇生下宗远后就不愿意再生育,要是宗承伯不再要孩子,宗远就是宗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   宗奶奶在厨房里做饭,宗爷爷在堂屋里生了一火盆炭火,招呼两个小孩过来坐。   钟意牵着宗远挨着宗爷爷坐过来。像个小大人一样握着宗远的手往火盆上面放说:“冰冰,烤手。”   炭火把两个小孩的脸映得通红,钟意歪过头来仔细看着宗远。   宗远也看他,回握住钟意的手说:“冰,烤手。”   小钟意心里乐开了花。   到了吃饭时候,钟意更是来劲。   他和宗远坐在一起,家里是老人加小孩,做的菜都是清淡易消化的。   钟意伸着小短手用白瓷勺去挖宗奶奶专门给他和宗远做的蒸蛋,他自己勺子都拿不稳当,首先给宗远盛了满满两勺子,再给自己盛了一勺子放碗里。   宗奶奶笑着问:“意意怎么只给自己一勺鸡蛋呀?”   钟意说:“妈妈说吃鸡蛋长身体,给软软哥哥吃。”在宗奶奶这边,他这方言是改不掉。   这一顿饭吃的实在是窝心。钟意什么都顾着宗远,以前宗远吃饭都是要宗奶奶拿勺子喂,可钟意充当起了小老师,拿着勺子吃饭给宗远看,自己喜欢吃的菜都往宗远碗里夹,小孩心里以为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他知道心疼人,李知月和他说过宗远比他大半年,大人都让他把宗远叫哥哥。可宗远又瘦又矮,钟意乖巧听大人的话嘴里喊他软软哥哥,心里却把他当弟弟在照顾。   宗奶奶简直高兴坏了,要知道她的小祖宗最难伺候的就是吃饭了,医生嘱咐说要让宗远多吃饭菜,他体质差只靠喝牛奶是不行的,喂他吃饭是一件难事,他不愿意吃怎么哄都哄不进去的,今天晚上有钟意陪着吃,宗远用他那小碗吃了大大的两碗饭。   钟意外婆晚上过来接外孙回去睡觉,两个小孩正坐在里屋看电视。整个梅村现在也就几家有电视,钟意外婆家就没有。   宗奶奶又把他留在宗家过夜,还特地又在床上加了今年新打的棉花絮,放好热水袋,让两个小孩睡一床。   后来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两家人就形成了默契,除了李知月把钟意接回家,两个孩子总是睡一起。不是钟意在宗家睡,就是把宗远留在钟意外婆家。村上的人都稀奇,这两个小孩就跟双胞胎一样粘对方。   钟意和宗远脱了厚重的棉袄,脱掉几层的毛线衣。   正值立夏早晨,窗外有狗吠和卖馍馍的叫卖声。   钟意学着宗爷爷的样子背着手在背诗:“泉水无声息溪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楼尖尖角,早……早……”   最后一句他总是记不住,求助地看向宗远。   宗远小声说:“早有蜻蜓立上头。”   钟意又更大声地把诗背出来:“泉水无声息溪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楼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宗奶奶在屋里面忙活听见钟意的声音笑着夸他厉害。   这个村上和钟意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都在上学了,他平时只能等到那些哥哥姐姐放学回来才能玩在一起,宗远的到来填补了他所有没人陪伴的时间。   他们俩很少有其他小孩间的争吵和打架事件,不管人前人后钟意都紧紧护着宗远,他比才来的时候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长肉软软嫩嫩的,可是身高还是不见长。每一天宗远都要喝一大碗钟意闻着味道都觉得可怕的中药,有时候稍有不慎就会发烧感冒。   有一次钟意带宗远在村头的河滩上捉螃蟹,两个小孩都撸着裤管下水,钟意力气大去搬水里的石头找螃蟹,宗远来捉。后来宗远没留神食指就被螃蟹的大钳子钳上了,怎么甩也甩不掉。   宗远倒没怎么吭声,钟意一路哭着把宗远牵回宗奶奶家,说话都直哽着,看起来比宗远还疼。当天晚上宗家小祖宗又发高烧,连夜送到医院,原因是因为着了凉。   小钟意去医院看宗远的时候都不敢哭出声了,大眼睛里面的眼泪直往下掉,还是宗远和他说:“你不要哭,我不疼。”   从那时候起,钟意喝牛奶都要偷偷把自己的再倒给宗远一半,只要大人说吃了长身体长高的东西,他都要再分给宗远。   他带着宗远和村上的男生玩打仗游戏,弹弹珠,跳房子,还有爬树捞鱼。他在村里头也不算最高最结实,却是霸王一样的孩子王。   他们俩越来越像亲兄弟,钟意外向好动,宗远内向安静。李知月原本打算等到他到能上学的年纪就把孩子接到身边来读书,可看在这两个孩子感情这么好,似乎根本就分不开一样,就让他继续留在水杭镇和宗远一起去上学。   日子在羁绊渐深的感情里静悄悄溜走,谁也没想过会这样突然地离别。   钟意像往常一样周末被李知月接回家,在周末早上还去了游乐园,他和妈妈说下一次也要和宗远一起来。两个孩子待在一起没几天后钟意就不叫他软软哥哥了,顶多哄宗远吃饭时候,会学宗奶奶的语气喊他软软,逗得身边大大人笑不歇,说他是个小鬼灵精。   到了下午被送到外婆那里,他站在宗家门口喊宗远,却不像往常一样,有个小身板站在门口答应他。   宗奶奶出来说:“意意来了啊。”小孩总觉得老人身上有股莫名的难过。   他仰头问:“大奶奶,软软他在哪儿啊。”   宗奶奶拿手抹眼睛,蹲下来和钟意说:“和意意一样啊,他妈妈把他接出去玩了。”   晚上要睡觉的点,钟意却不肯脱衣服上床,他说:“软软还没有回来。”   外婆把他抱上床脱衣服说:“软软他可比你听话多了,睡觉时候都不闹人,婆婆老啦,都快抱不动你喽。”   钟意不肯脱,要往下爬,说:“我也会给软软脱衣服。”   外婆拦着他说:“乖乖,过来睡觉啊,软软他回他爸妈那里了,以后我们意意就要一个人睡觉喽。”   钟意说:“他不回来了吗?”   “那他什么时候回家呀。”   到后来钟意每天都问这个问题,问宗奶奶宗爷爷,问他外婆外公。   每天都在等宗远回来,他还有好多宗远最喜欢吃的糖果,有一次睡觉时候偷偷吃水果糖被宗远发现了,两个人商量怎么分,他咬了好半天才把嘴里的糖果咬碎嘴对嘴喂宗远,**到他嘴唇上的糖果碎末问他甜不甜。   终于有一次在饭桌上他不好好吃饭,被外公训了一句宗远吃饭可比你乖多了。   钟意的眼泪直往下掉,忍了这么多天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大人们都怕两个小孩面对面分别会哭闹舍不得,为了照顾他们情绪,李知月带着儿子去游乐园玩,宗承伯哄儿子说晚上就送他回来。   可正是这样连再见都没有的离别,才是最伤人。   钟意当宝贝一样疼的软软哥哥,不要他了。    第三章   那大概是钟意记事以来面对的第一次离别,在宗远离开梅村的半年后,宗家两老也搬到宗承伯那边去住,走之前宗奶奶还给了钟意一个戴在颈子上的玉吊坠佛牌,老人说是在仙霞那边大师开过光,他和宗远一人一个。   玉保平安,从小到大那根红绳子都换了几根,钟意的佛牌还是一直都戴在颈子上。   关于童年的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梅村村头的那条河和村后的山。他和宗远形影不离的三年里,一起去村头的河里淌水摸鱼,去后山摘野果子,夏天的晚上和村上的老人一起在树下纳凉听故事喂蚊子。   从升上初中开始,钟意去梅村外婆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如今都已经是要升高二的开学季。   李知月在钟意初三时候就因为评升了教师职称,从镇里的高中调到市里二中,钟意考上的是市里最好的省重点一中。   九月一号的开学日期,正值夏末,太阳明晃晃刺眼,气温在人群聚集的地方猛然升高,到处都是嘈杂人声和黏腻汗味。   一中创建于20世纪初,现在已有百年历史。从南门进去,往左手方向的小路拐进去,会看见一排黑瓦白墙的平房建筑,这就是一中的画室和音乐室。   祝俊用手推开画室虚掩的门,七十五平米的大教室里两边窗户的窗帘全都拉了下来,里面一片昏暗。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钟意平时画画坐的位置,看见他用书盖着脸躺在板凳上睡觉,上前踢了他膝盖一脚。   “都几点了还睡,今天开学报到你不知道吗啊?”   钟意从板凳上坐起身,抓头上一撮翘起来的头发,迷糊地问:“几点了?”   祝俊把手腕凑到他跟前说:“自己看。”   钟意凑过去看清楚表上的时间,已经快十点钟。回踢了祝俊一脚问他怎么这个时候才过去喊他,又赶紧起来两个人往画室外面走。   高二重新分班,学校不但把整个年级的文理生分开,所有艺术生也整合成一个班级,美术音乐体育播音等像是一个大杂烩。钟意和祝俊都在这个班。   祝俊原本就是因为体育特长被破例招进来的体育生,成绩从小到大就差的一塌糊涂,也一直是学校的校篮球主力,身高和长相优势,自然让人忽略他成绩差的事实。   而钟意却不一样,他考进来的成绩是年纪前十,才过一年而已,他只能靠美术成绩加持才能考上好大学。祝俊也曾经问过他是不是失恋了,原本老师最爱的乖学生模范现在却像个小痞子。   钟意咬着铅笔在画纸上打型,随意地说:“就是觉得整天学习没什么意思。”   他和钟意能成为兄弟也算是缘分。据祝俊口述,他高一来第一次报道时在办公室正好遇见钟意,听到老师报他中考成绩,那个分数差不多是他成绩的两倍,所以当时多看了他一眼。后来在班级篮球比赛上遇到,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   一中校纪严律,现在这个时间点,学生基本都已经坐在教室。他们俩兄弟站在操场宣传栏下面找自己这学期被分的班级位置。   祝俊突然搭到钟意肩膀上,凑到他耳边说:“哎,你看那个人。”   钟意眼睛还粘在宣传栏的楼层平面图上,随口问:“哪个?”   祝俊把他脑袋转过来,一个男生正从他们不远处的操场走过来。   穿着白色短T和短裤,背很大的黑色双肩背包,高中男生最常见的寸板平头,很高。   祝俊继续挨着他说:“我就是奇怪他怎么会在我们学校,我以前初中打省级篮球联赛时,见过他。没记错他是H市实验一中的,那时候和他交过手,技术就比我差一点。我那时候的队可是最后关头险胜两分淘汰了他们学校。”   钟意举着速写本挡太阳,毫不掩饰地打量这位从他身旁走过的同学。他学了几年画画,每次看见感兴趣的人事时,都会微微眯着眼睛,像是观察将要起稿的模特一样,记轮廓和线条。   他笑着和祝俊说:“人家不会是因为不服那场球赛的结果,特地来我们学校再找你来一场吧。”   “初中那会儿都能赢他,现在照赢不误。”祝俊揽着钟意肩膀说:“不过打球就应该和他这样的人打才带劲,我记得他好像叫什么宗远来着。”   钟意一怔,问:“你说他叫什么?”   “宗远。怎么你也认识?”   钟意说:“热死了,我靠你一身汗别离我这么近。”   八岁那一年夏天得了重感冒还严重成肺炎,到现在都留下一点病根,遇到感冒咳嗽肺就难受地厉害,平时也不能运动过量。他也喜欢打篮球,可身体状态也只能小打小闹,当初想进校队就因为每天的高强度训练身体难以负荷才选择放弃。他对小时候亲密无间的玩伴的长相已经模糊,只记得记忆中那个漂亮精致的小孩又矮又瘦。   开学才一个多星期,艺术班二年级16班前几排的女生都在讨论重点班一班才转来的一个男生。   在高度紧张的学习压力下,艺术班与同年级其他班级相比,班里学习氛围差,男女生交往随意是最大的区别。这个班本就是这个学校的管理特区,像是每天早上六点的早操,钟意就很少会去,就算来到班上上早自习也是一本书垫在桌子上,一觉到下课。班里女生聊得最多的不是明星娱乐,就是学校里她们排名的帅哥排行榜上的那些男生八卦。   那个才转来的插班生之所以会出名,因为在开学第二天学校就进行了摸底考试,这个星期一放的考试名次榜单,他考了个全年纪第一。数学和物理都是满分。   艺术班的考试成绩并不和其他班级排在一起对比,也不张贴宣传栏上的榜单上,但这并不影响艺术班的女生们第一时间冲到榜单前数文理科年纪前一百有几个是她们的男神。   闻名不如见面。   见到宗远本人后,以前排名的男神位置通通往后靠。   早自习下课的早餐时间,很多女生买完早点回到教室又开始新一天的八卦。   钟意趴在桌子上继续睡觉,他和祝俊是同桌,坐在倒数第二排靠近走廊的窗口位置上。   “啊啊啊啊我跟你们说!我刚刚在食堂买早点碰到宗远了!他就排在我旁边的队伍里面!卧槽帅惨了,侧面王子!”   “有没有拍照有没有!我觉得他正面更帅!”   “好幸福啊,我每天只敢看他的背影。”   讨论间,还伴着几声夸张的尖叫。   钟意再大的瞌睡也被吵醒了,他们班的女生每天都是他的定时闹铃。   班长周礼娟是整个年级有名的八卦会长,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似乎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她和班里几个女生说:“据说宗远在以前的学校就常拿第一名,还是学校校篮球队的,是我们本市人,因为父母离婚离婚,现在又回来读书了。”   “他父母真狠心啊,有这么优秀的儿子还舍得离婚。”一女生忿忿不平。   “你还真是神逻辑,儿子优秀和父母本身的感情根本没联系吧,只能说宗远可怜,现在这么重要的学习阶段父母分开对他来说肯定打击很大。”   “班长你这么善解人意一定要去好好慰问一下我们新晋宗男神。”   周礼娟难得脸红,推了刚刚那个女生一下,说:“滚。”   几个女生哈哈哈笑成一团。   钟意在她们吵闹中彻底没了瞌睡。   昨天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周礼娟突然走过来一脸沉痛地来回看着钟意和睡得不省人事的祝俊。   后两排的男生都被她的眼神吓到了。   钟意紧张地摸到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问她到底怎么了。   周礼娟说:“老大,经过我们男神协会一众投票通过,男神榜第一名的位置祝俊同学要让出来了。”   钟意虚惊一场,用手肘把祝俊捅醒,对周礼娟说:“哦。”   “其实这个投票很公平的,鉴于宗远同学比祝俊同学高,篮球比祝俊同学打得好,成绩比祝俊同学好,长的比祝俊同学帅,皮肤比祝俊同学白,所以祝俊同学被宗远同学拉下神位了。”   可怜刚睡醒的祝俊同学根本连那些女生的男神排行榜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听到那一句篮球比他好,不爽了一晚上,说要再来一场班级篮球赛,和那个一班的宗远比一场。   自从那个宗远来他们学校,钟意到现在也只是开学那天在操场见过他一面,也就记得长得的确挺高,见着个侧面,他画过很多人体素描,对比起来鼻梁挺,身材比例好,大概轮廓画起来肯定流畅顺手。   可这些天不是听祝俊在耳边念叨要和他打比赛,就是听班上这些女生讨论他的八卦。   第二节晚自习后,美术音乐生都可以离开教室,到南苑的平房去扎实专业课。   今天晚上正好是轮到钟意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分析第一次摸底考试成绩,站在那里被苦口婆心地思想教育半个多钟头,追忆他高一才考进来时候年纪前十名的辉煌,痛惜如今即使在艺术班第一却在全年级的大环境下垫底的成绩。   这些话他耳朵都快听出茧了,带着一身烦闷来到画室。意外发现平时只有老师在才会出现在画室的女生今天都好学生一样难得聚齐,就连隔壁音乐教室不少女生都跑过来围观。   周礼娟看到钟意过来,赶忙过来拉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人,连耳根都红了,小声地和钟意说:“老大,一班的宗远过来了,他说他也是过来画室画画的。”   其实钟意一进门就看见他,画室的西南角开着投影灯,宗远正好被一群女生围着站在那边,灯光沾到他身上,鬓角的发尾泛暖色,这么高的个头,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些女生口中新晋第一的男神也看过来他这边,他有些近视又因逆着光,看不清宗远的表情,感觉中他好像对他笑了一下。   钟意说:“这是我们班专用的画室,他学画画应该到隔壁高一班去。”   “可是老大,他说他想在这个画室,他说他没有基础。你看正好我们基础比较扎实,他也是学着玩,不就是多排一个画位吗,平时也可以多教教他。高一那帮渣渣,哪能教别人呀。”   “学着玩就更应该去那个画室,他要学老师自然就会教他。”   听出钟意语气里面几分不高兴,周礼娟不敢再多说什么。   画室的人都喊钟意老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画功最扎实,画室不少人都被他带着画画。在平时犯浑玩闹时他也能是带头人,艺术生原本就散漫无组织纪律性,钟意每天都在摆静物的那块小黑板上写他为班上同学布置的作业,每个星期至少两个把大家的作业摆在一起相互评价比较,互补优势改掉不足。这样自然而然他在班里同学的眼里,地位甚至超过老师。   男同学都还坐在自己位置上画画,要是来个美女同学,冲上去献殷勤的就会换成他们。   周礼娟和几个画室的女同学使眼色,说钟意不同意。   宗远朝他走过来。   钟意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怎么劝这位同学要学基础可以去隔壁的高一画室,这边是高考班专用,不方便外人。   他需要抬头才能看清他的长相,的确比祝俊还高。暑假时候祝俊跟他报过最新身高是一米八三,眼前这个人估计有一米八五往上了。   他不得不承认,周礼娟昨天晚上拿他和祝俊对比的全部数据和结论都是正确的。   钟意还未打好腹稿,就听见宗远和他说:“好久不见。    第四章   钟意微微愣神。   画室的女生追着问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宗远笑的温柔,和周礼娟这一众八卦爱好者解释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句话不知道到底有怎样的诱惑力,听到答案的同学们都显得兴奋异常,缠着钟意问东问西。像这种传统型重点高中,一向都只抓文化课。在学校里面重点班的学生都是不耻和艺术班同流,就连老师也谆谆教诲,要认真搞学习,艺术班的学生轻浮随便又不学好,尽量不要来往。作为学生似乎从来都是不平等,成绩好被老师宠爱,人缘好被同学爱戴。而他们这些艺术生的处境实在尴尬,既被羡慕自由轻松,又被嘲笑成绩智商。   宗远和钟意这样好的关系似乎连带给他们整个班添了面子。   周礼娟和其他几个女生给宗远挑选好画架画板和小板凳放在钟意的位置旁,等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画室里的骚动已经平息。   音乐室看热闹的人都被赶了出去,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从隔壁教室传过来,画室门紧闭。   钟意坐的位置正对南面的窗户,这一排平房相对地势较高,窗户外是一片缓坡的绿草地,清晰可闻蛙叫蝉鸣。   “你有铅笔吗?”沉默半晌,钟意开口问坐在旁边的人。   “没有。”   “素描纸或者速写本有吗?”   “没有。”   “以前学过画画吗?”   “没有。”   钟意把宗远画架上的画板拿下来用夹子夹上2开的素描纸,将自己盒子里已经削好的几支铅笔放在他画架旁边,听完他最后一句回答,抬头问:“那你来干什么?”   宗远噙着笑意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东西都要分给我。   “宗远同学,我们老大小时候也长得这么招人吗?”坐旁边暗中观察了半天俩人互动的同学忍不住插嘴了。   钟意一本速写本砸过去,正好擦过姚锡聪的招风耳,咬牙切齿地问:”什么叫长得招人?”   姚锡聪是他们艺术班最大的活宝,皮肤黑加上一对招风耳惹眼,人赐外号耳朵。他嬉笑着躲过钟意的袭击,又站起身去挂着不少范画的那面墙边上站着,手指来回指了几张不同角度的嘴唇范画,对宗远说:“同学你看看,这几张画的模特就是我们老大。每一个才来我们画室的人看到这几张画都要问,这模特是谁啊。”   姚锡聪这一招治钟意是百发百中。嘴唇范画是暑假集训时老师亲自带着写生,那天正好轮到钟意做模特,班上四十多个学生都仔仔细细紧盯着他嘴部轮廓看,画着画着突然有男同学感慨一句唇红齿白,让安静的画室里面爆发出一阵哄笑。等范画选出来后这几张就成了他们画室的经典作品。   钟意原本就因为宗远这突然冒出来的竹马有些尴尬,他像多数人一样,在面对这样曾经熟悉的陌生人都打不开话匣子,这个活宝还来招惹他。冲过去追着姚锡聪要打他。   姚锡聪发出惨叫,又耍贱地求饶说:“老大老大我错了,你不招人,就是比我肤白貌美闭月羞花哈哈哈哈啊我错了老大……”   画室的人都在看热闹,一女同学问:“耳朵今晚吃错药了,非要去撩钟意。”   周礼娟往宗远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拿着铅笔在认真安静地练线条,似乎这画室里的一切吵闹都影响不到他。   见好几个男生都加入战斗,合伙把姚锡聪压在角落里海揍,周礼娟笑着说:“还能有啥,他不是喜欢四班那个文艺委员吗,听说昨天好不容易把人约到食堂去吃饭,结果那女生问他要老大的电话号码。”   几个女生一副了然的表情,又开始同情起姚锡聪。   战斗结束后钟意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鼻尖额头都是刚才打闹热出的汗,凉爽的晚风从窗外吹进来,神清气爽。   钟意随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见宗远正在素描纸上画线条。   他侧过脸带着笑意说:“我开学那天就看见你了,可是没有认出你,你变化太大了。”   宗远说:“今天晚上练习完这一张素描纸就可以了吗?”   “啊?”钟意要说的话被他突然打断,几秒反应过来,看向他的画纸说:“你线条画的挺不错。”   “那我先回班上了。”   钟意:“……”看着他站起身,拉开门出去。   画室的几个女生面面相觑,窝在一起小声说话。   姚锡聪捂着被揪红的耳朵凑过来问:“老大,你跟那宗远的关系到底好不好啊,你不会以前也抢了他女朋友吧。”   “看来你是不想要这对耳朵了。”钟意故意威胁。   姚锡聪赶紧把耳朵捂地更紧。   钟意看着宗远画纸上规律排行的素描线条,说:“我和他八岁后就没有见过面了。”   小时候的那种亲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离别早已所剩无几,他记忆里的软软虽然话少,但是永远会跟在他身后,听他的话,依赖他又信任他。不像现在这么高,需要他仰视,猜不透他的想法。   钟意根本不明白,刚刚还对他笑的人,怎么突然就冷脸。   只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   今天上午的三节数学课连堂放倒了班上大部分学生,下午又两节地理课磨难,整个班上都是怏怏的气氛。今天被十六班正式封为黑色星期三。   数学一百五的满分试卷,他们班平均分才四十多,钟意这次考了六十二分,竟然是全班第一。上午数学老师分析题目时又把他喊起来,这是他高一时候的班主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他高一时数学还考过好几次全班第一,都是一百三往上的分数,现在再加把劲,以后考及格肯定没问题。   问了钟意几个问题,他都摇头说不知道,老师脸色难看地让他坐下,像是惋惜一样,又叹了口气。   祝俊看钟意脸上没其他表情,低声问:“是不是很不爽?”   “恩。”   “不过其实兄弟我依旧很好奇,你以前成绩那么好,到底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样的。”   钟意转过头来看了祝俊一眼,说:“不想学。”   他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祝俊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钟意是真的觉得没意思。他和钟意逐渐相识的过程里,就已经发现这兄弟对什么事都兴致缺缺的样子,可他从来不会扫别人的兴。   祝俊说:“下午放学去打一场?”   钟意说:“好。”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过后,钟意等一行人换好球衣来到操场下面的篮球场,铁网栏杆外层围着不少女生,已经有两拨人在打球。   祝俊搭着钟意的肩膀用下颚示意球场上穿着白色球服的8号说:“今天特地来带你会一会老相好。”   钟意一个手肘过去被防住,祝俊笑着打哈哈:“打住打住,体力留着打球,今天咱们跟一班切磋。”   “老相好有点难对付啊,卧槽这个角度都能投进三分球!”   钟意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篮球砸向姚锡聪的脑袋,他刚激动完又哀嚎一声。   姚锡聪不但有具有标示性的招风耳,还有藏不住秘密的大嘴巴,昨晚一知道宗远和钟意认识,就无私地群发了消息共享。   今天早上祝俊一过来就挪揄地问他,原来1班的宗远是你老相好啊。一句话梗地钟意破天荒没在早自习睡觉,一天都精神抖擞。   球场上的裁判是体育组一个刚过来实习的男老师,平时和体育生关系好,看见祝俊他们过来,笑着拍他肩膀,又说了几句话。   在那些女生所谓的男神排行榜上,都把祝俊性格列为冷峻不易接近这类的,他平时很少和女生搭腔,就算有人来递情书也木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其实祝俊的八卦雷达并不比姚锡聪少,他只是单纯觉得女生又吵又麻烦,他热衷一切体育运动,跟那些女生压根没有共同话题,很容易就和男生打成一片。   钟意才算是真正的不易接近。他对谁都不冷不热,似乎根本没有事是他放在心上的。   今天这场比赛只打半场。   钟意这边是蓝色球服,1班白色。   裁判说:“友谊赛切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两个班队员相互握手,祝俊突然说:“哎,钟意你脖子上的玉怎么还没摘下来。”   其他人都看向他。   钟意下意识伸手摸脖子,对祝俊说:“忘记了,过来帮我摘一下。”   宗远就站在他斜对面,看着祝俊摘掉他脖子上的玉佛牌,递给裁判,他们俩都有这块玉。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第五章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第一轮发球由队长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输赢,一班赢了首发球。   半场赛也被称为斗牛,只占半个篮球场地,双方各三个球员,分上下场,每场十分钟。   钟意在球场上一直都是得分后卫的位置,他爆发力和速度都可以,就是因为肺不好,身体素质差一些,在刚开始两分钟内,一班的球被姚锡聪截住迅速找到钟意的位置把球传给他,只见他运球过人一个漂亮的投篮动作,二分入篮。   球场周围一片叫好声,钟意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祝俊和姚锡聪都跑过来一人一巴掌糊在他背上。   比赛中只有队长能说话,祝俊看他喘的有些厉害,问:“没事吧?”   钟意站直身体摆摆手。   祝俊低声说:“这场你负责得分就行,等会耳朵和我有机会就把球传给你,我来防宗远。”   再次发球还是对方的球,一班的22号发球直接给宗远,姚锡聪冲过去防守,宗远将球抛给一班队长,他移位到三分外。   钟意被对方球员贴身防守,姚锡聪的眼睛完全粘在球上,刚跟着去防一班队长,篮球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到宗远手里,祝俊大声喊过去防守!却已经来不及,三分球命中入框。   球场外围全都是女生的尖叫声。   除了一些眼里只有学习的,一班来了不少女生。而十六班所有的女生都来了,都穿着短裙排在球场外,他们班这三个人只要谁拿到球这些女生就拼命喊他的名字。   姚锡聪和祝俊都是校队,钟意在球场上也并不逊色,很多高一才入学的女生还未进这个学校,就已经听说一中有个长得帅篮球赞的体育特长生祝俊,围观的外班人大多数都是来看祝俊他们怎么秒杀全是学霸的理科一班。   可这刚过去的几分钟,球场上的风头全被宗远给抢了去。   大家都在问白色球衣的八号是谁。   上半场比赛的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两队分别是钟意和宗远在得分。十六班暂时领先三分。   五分钟休息时间,钟意脸色有些发白。   十六班的很多女生都围过来,把打开好的运动饮料递过来。   同是校队的任航把干净毛巾扔给这三个人,问:“怎么回事啊,打得这么失水准,感觉你们几个完全被一班给束住手脚。”   周礼娟担心地看着钟意:“老大,你没事吧?”   钟意摇摇头,抹额头上出的虚汗,他长时间没有这样大量运动,刚刚在场上被一班的球员拐到了胸口,心肺有些难受。   祝俊说:“宗远太难缠了,他一个能顶俩,命中率又高,妈的说好友谊赛怎么这么拼!”   姚锡聪说:“成绩好我他妈就忍了,打个球还玩心机,卧槽你们都没看见吗,钟意一拿到球他们就恶意犯规,劳资真想拿球砸爆他们的头。”   “啊一班的人怎么这样啊。”   “我看不懂比赛规则,看到球一到钟意裁判就吹哨子,还以为是因为我们老大出问题了呢。”一个女生小声说道。   周礼娟拿饮料瓶敲她的头,说:“我真是服了你了,只顾着看宗远去了吧!”   “下半场一定要把宗远防死,还有那个22号,要是再敢犯规我他妈就直接把球灌到他身上。”耳朵忿忿不平。   祝俊说:“好了好了别在这吵了,休息时间马上就到了。来最后部署一下战术,钟意负责得分,我防那个22号,耳朵你贴身防宗远就行,别故意犯规,怎么着我们也得打出自己的水平。”他把手伸前,大家一起击掌,又说:“来,下半场干死他们!”   钟意笑着削他头:“注意一下文明用词队长。”   耳朵大声嚎:“干死他们!”   钟意:“……”   裁判一声哨响,两队又回到球场。   这次依旧是一班先控球。   十六班女生再哈宗远,在班级荣誉面前还是分得清重量,还没开始比赛,拉拉队助威的声音就一直没停过。   他们或许是成绩最差的一个班,但绝对是班级凝聚力最好的一个班。   下半场的比赛刚开始两分钟一班的22号依旧紧紧贴着钟意,球到一班队长手里,眼看着就要上篮,宗远突然犯规了。   裁判吹哨,祝俊莫名其妙地看宗远,耳朵站的位置对一班队长完全没有攻击能力,祝俊搞不懂宗远为什么故意犯规,而且犯规动作如此明显。   一班队长面色不佳,跑过去宗远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表情更加难看,跟裁判叫了暂停。   耳朵跑到钟意面前问他:“刚刚那个22号是不是又故意踩了你脚!我要去找裁判,他怎么没吹哨!”   球场外很多外行人都不知道怎么暂停,嘈杂议论声一片。还有人在喊他们球员的名字打劲加油。   祝俊说:“球没打爽,打出一身火气。”   钟意说:“只剩几分钟了,别打什么歪主意,想为我报仇,你们俩给我在分数上挣回来。”   暂停一分钟很快结束。   双方球员再次回到球场上,真正只剩下最后几分钟的争夺战。   越来越多的女生加入拉拉队行列。   刚开始喊宗远名字喊的最响亮,钟意连续进了三个球后,最后两分钟,全场都在喊他的名字。   十六班的男女生兴奋地恨不得把手上的东西全砸到球场上。   祝俊全程防宗远,两个人势均力敌的实力和身高。   一班再也没有犯过规,他们队长不断喊宗远的名字让他突袭,可宗远的表现也无上一场那样精彩,在又看着钟意进了一球后,还意味不明地对祝俊笑了一下。   球赛结束的哨声终于响起,二十分钟的比赛,两个班的得分差距相差十一分。   十六班的拉拉队员哑着嗓子忧伤地和身边同学说:“刚刚我们不应该喊钟意和祝俊名字喊这么大声的。你看上面操场都是其他班的女生,这又得多多少情敌啊。”   “我当初还没来学校时候就听说过祝俊的名字了,这个学校女生谁不知道啊。可是钟意是咱们十六班独享的,我们老大这么低调,那些女生入不了他眼的。”   “哎,祝俊和钟意他俩有谈过恋爱吗?”   “祝俊有过女朋友这我听说过,他初中就谈过好几个。但是钟意好像真没听说他谈恋爱。钟意爸妈都是老师诶,应该家教很严吧。”   “别说这些了,快看他们几个好像起什么冲突了,耳朵用球砸了那个一班的22号!”   原本比赛完,两个班队员再握个手就行。   一场临时起意也无通知的半场赛能吸引到这么多人来看本来就是罕事。裁判在好好说着话,姚锡聪突然一个飞球砸到一班的22号身上,嘴里还在骂:“我最看不惯你这种low逼了。”   祝俊看他砸人没表态。   见一班的人也要冲过里,裁判连忙制止说:“不是说好友谊赛,你们闹什么啊?!”   刚哨声一响,一班的22号就跑到宗远身边质问他说:“你怎么回事啊,到底是不是我们班的,不让我犯规,你倒是得分啊,上半场要不是我犯规帮你,你能得到这么多分,装什么能耐!”   更难听的话被一班队长拉住喝止没能说出口,祝俊和姚锡聪都离宗远近,将22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裁判调解半天,到最后要散场,这个22号还对姚锡聪竖了一个中指,留下一句等着瞧。   场边的计分板和桌椅被收走,围观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   一场比赛怎么也都耗了半个多小时,看球的人都赶着去吃饭,再到班上看书写作业。   宗远没和一班的人一起走,一个人拎着不知道哪个女生递给他的矿泉水往篮球场外走。   祝俊搭着姚锡聪的肩膀,喊住走在前面的人:“Hi,宗远。”   他站定回过头,短发濡湿,身上也都是汗水,下午五点多的夕阳,阳光正好铺在他身上,把人影拉的老长。   钟意微微眯着眼看他。   祝俊说:“我今晚找一班的人打球,就是为了和你打,果然带劲。”   宗远扭开水瓶喝了一口水,说:“你比初三时候也厉害不少。”   祝俊说:“既然你和钟意是哥们,咱也交个朋友吧。”   姚锡聪赶忙插话:“喂,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以前认识啊!”   祝俊笑着推他脑袋:“又碍着你事了?”   姚锡聪委屈状:“你们俩都认亲,不能不带我啊。”   钟意也撸了一把耳朵的头发,望向宗远时候眼里带着笑,两只眼睛弯成月牙。   很多人都夸画室那几张嘴唇范本好看,可钟意最好看的是眼睛。他小时候偶尔也会忍不住自己小小欺负一下软软哥哥,就喜欢用手捂着眼睛,再偷偷露出缝,只能看到两只月牙型的眼睛,自个儿偷乐。   宗远和这几个人的深厚友谊由一场球赛拉开序幕。   到了晚自习第二节课下课,钟意按着祝俊入睡前的指示照他脸轻拍巴掌,这个稳睡如神的人说让钟意要去画室的时候叫醒他,他也要过去,多和宗远唠叨唠叨加深感情。难得遇见球风这么正的哥们,一定要稳步发展兄弟情义。   结果钟意扇了他几巴掌,都没把人扇醒,梦里遭到打扰把头埋进臂弯里。   姚锡聪直接霸占了他同桌的位置,安稳地躺在两把椅子上睡觉。   钟意一个人慢悠悠散着步荡到画室里。   不少人都已经到画室,今天晚上是画水彩写生,为了光线好能更好掌握颜色,画室里面能开的灯全开了,都在补齐和挑脏颜料。   钟意在写生台旁边摆静物。   他刚摆到一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老大,宗远同学来啦。”今天晚自习时候姚耳朵同学在群里和十六班同学热烈讨论了傍晚那半场赛,愤怒地指出一班22号恶劣犯规,对钟意造成的伤害和这种恶劣的行为他们如何地不屑。顺便夸赞了宗远得美好品德,宁愿不得分也不允许队友恶意犯规欺负钟意的行为。   画室女生本来就对宗远好感度很高。   宗学霸不但成绩好,人品也是顶呱呱啊!听完姚耳朵的爆料,更是坚信宗学霸和钟意的竹马情谊情比金坚。   钟意回头看了一眼,见宗远朝他走过来。   他继续摆着手里的苹果橘子葡萄,考虑怎么放和桌上这块蓝衬布最搭。   静物台是个长方形的矮桌,宗远也在他旁边蹲下来。   钟意拿着葡萄揪下来一颗,顺手递到宗远面前,看他张开嘴吃进去。   他笑着说:“你还真吃啊,这个我没洗。”   宗远答非所问说:“很甜。”   后面**来一个女声:“老大你好小气啊只给宗远吃一颗,宗同学你放心,静物都是我们负责的,洗了很多遍,可干净了,你尽管吃,别怪我们画室招待不周啊。”   男同学也笑,都在说别客气多吃点。大家都知道钟意这是在捉弄人,上一次有人偷吃静物被钟意发现又没人出来认罪,钟意给每人发了一颗,那一串葡萄可酸了。   可这一串是真甜。   钟意不理会身后那一群人的调侃,摆静物的橘子有三个,他剥开一个,也掰了两瓣喂进宗远嘴里。   有些期待地看着宗远。   宗远还是说:“甜。”   钟意不疑有他,又掰了两瓣放进自己嘴里,结果被酸的脸皱成一团。   宗远一脸正经地问:“是不是很甜?”   钟意伸手拍他肩膀,故作深沉道:“小同学,这么多年不见,你现在连我也敢骗了。”   宗远笑着捏了一下他脸,“我好像比你大吧。”   钟意站起来,拉开两人的距离。   刚刚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他闻到宗远身上淡淡的香皂味,身上穿的是V领的短袖,脖子上挂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玉佛牌。   钟意居高临下地看他,故意使坏说:“你指哪方面啊”    第六章   这句话声音不大,只有他俩能听到。   宗远也站起身,他比钟意高出一截。他也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好像哪都比你大吧。”   钟意哪里会想到以前只能被他揉捏的小软软现在段位比他不知高出多少。   他恼羞成怒地拿手指宗远,面色可疑发红,这人要是姚耳朵,他肯定一巴掌呼过去,再勾着人脖子势必要把那家伙比一比。   追溯到小时候两个人的相处,大多数都是钟意欺负他。   年岁经长,他和小时候的模样发生了颠覆性变化,再也不用钟意张开那短短的小胳膊保护他,怕他被别人欺负。   可宗远却想欺负他,最好只能他一个人欺负他。   钟意心有不甘地回到座位上准备画具写生,后面那一直跟着他的大高个宗同学又跟着凑了过来。   宗远笑着问:“钟老师,今晚我还是练线条吗?”   钟意板着脸说:“练。”   宗远又凑过来捏他脸:“钟老师怎么这么严肃?”   钟意刚准备好好教育宗同学,窗外姚锡聪突然把头伸进来,哀怨地说:“钟意你来画室怎么没叫我和祝俊。”   祝俊也把头凑进来冲着宗远打招呼:“你们一班不上晚自习啊?”   宗远说:“我是走读生。”   耳朵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听见宗远回答,羡慕地哇了一声,说:“那你每天还来学校上晚自习,果然好学生自觉性不是一点好。”   祝俊也跳进来,他搬了一条板凳在钟意旁边坐下来,正好挡着他看写生台的静物,被无情地踹了一脚。   钟意看着祝俊搬板凳坐到他和宗远中间,又推了他一把。   祝俊说:“咋回事咋回事啊,我今晚惹您了啊钟老大。”   钟意说:“你挡着我看宗远了,我还要教他画画。”   祝俊坐过去搭着宗远的肩膀说:“果然有了老相好就不要我这个糟糠了。”   钟意说:“糟糠也没你的位置。”   “我靠我不会一直都三儿吧?”   钟意一个画板敲过去,说:“章莉现在就在六班上自习,我最近也觉得她长的挺漂亮,要不要去帮你约约她。”   “算你狠。”祝俊做了一个给嘴巴上拉链的手势,搬着凳子坐到耳朵旁边。   这种强强之间的战争,姚锡聪遵循捡漏原则,在旁边做一个合格的哈哈党后,又问宗远:“听老大说你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上次我问你的问题宗同学你还没回答我呢。”   一般有作业时,钟意在画室算是最不出声的人,可今天画室里大家都在安静画画,就属这一块最吵。   钟意在水粉纸上把静物的轮廓打好,顺手把铅笔别在左边耳朵上,他完全当旁边聒噪的姚锡聪为空气。   因为写生,画室里面所有人都围着半圆形坐在一起。   就这么大个地儿,钟意都带头了,你一句我一句接着,一聊起天来就没玩没了。   耳朵刚问完宗远,就有女同学接着问什么问题。   周礼娟说:“说我们老大长得招人呗。”   钟意继续装傻,听不见,听不见。   “以艺术家的专业角度来分析,其实老大的面相一言难尽啊。”   “我觉得也是诶,你看我们平时人物写生,其实我最喜欢画老大了,单看他眼睛鼻子嘴巴,特别秀气,可老大眉骨英气,原本秀气的五官凑在一起一张脸看起来又很帅很有味道。”一位资深女同学发言。   “我靠,你研究这么透彻,不会天天抱着钟意照片看吧。”   钟意继续装听不见。   刚刚发言的女同学脸红,辩解道:“你画骷髅头写生的时候不还天天摸。”   “其实为了画的更有感情,不但摸我还每天亲它,恍如初恋般的感觉。”   “能不能行了你们,各位艺术家们别这么重口好吗,我们该研究的是宗远同学需要回答我们老大的小时候。”   祝俊也憋不住不说话,催宗远说:“好兄弟就应该分享这种穿开裆裤的秘密,你看过钟意尿床没?”   他一个体育生跑到画室来手上也不拿笔,只能动嘴皮子。   一句话出来,全画室都笑疯了。   钟意气地顺手拽下耳朵上的铅笔就扔他。   祝俊把姚锡聪的画板扯过来挡暗器,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周礼娟说:“别闹了,认真听宗远同学说话。”   宗远说:“那时候他都五岁了,早就穿有裆的。”   画室女生都不画画了,有人还夸张捂脸。   周礼娟问:“老大小时候萌吗?”   宗远说:“估计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小孩了。”   “啊啊啊啊宗同学这句评价好高啊,那老大不就是村草了。”   “最好看不应该是村花吗?!”   “村草才对,好歹也顾一下老大性别吧。”   “村花最符合身份!”   “村草!”   争论村花村草这个问题至少吵了三分钟,里面笑声就没停过。   钟意实在忍不住了,回头用画板敲已经笑的已经坐地上的祝俊和姚锡聪,又用小眼神瞪了宗同学一眼。   宗远对他笑,其实从开学到现在,他也是第一次看宗远对他笑的露出左脸颊酒窝。   他小时候就这样,只要真正高兴,笑起来那颗梨涡就会跑出来。   钟意被这一群人也弄得画不下去,他回头面对这一群幸灾乐祸的听众同学们坐着,说:“虽然我们小时候一起玩时候都没穿开裆裤,但是尿床的事情,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宗远同学可不止有一次。”   这下轮到宗远不笑了。抿了一下唇看着他。   姚锡聪扑过来抱着钟意大腿说:“求完整版啊老大!”   祝俊刚笑完,也从地上爬起来坐好幽幽看着宗远说:“真看不出来啊。”   钟意愤愤地说:“那时候我和他在一块的时候,我都是比他高比他聪明比他壮!”   耳朵把头搁在他大腿上被钟意不留情地推了下去,他趴在椅子上说:“老大你越长大越缩水。”   钟意说:“还想不想听完整版了?”   姚锡聪学前不久的祝俊做上拉链动作。   一画室人全都搁下画笔画板,跟开茶话会一样,眼巴巴看着说书人钟意。   钟意咳了一嗓子,立马有人递过来一瓶还没开的矿泉水。   钟老大终于满意了,开嗓说:“你们别看宗远他现在这么高,他小时候天天就喜欢跟在我后面,特听话。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被他奶奶抱怀里呢,就眼馋我正在吃的烤肉串,哎呀妈呀我当时看这小孩长得多招人疼啊,还在生着病,我就想我这么高这么聪明这么壮实得有责任照顾他。”   “老大你和宗远到底谁长得招人啊?”   “笨,当然是他俩都长得招人。”   他被打断,不满地看着说话的两位同学,停了三秒钟继续说:“他小时候身体可差了,每天上床睡觉前我俩都要牛奶,他那次感冒才好,我就把我杯子里的牛奶命令他全喝完,小软软特别听话的,一声不吭就一股气喝完了两杯,到第二天早上时候,我起床后给他穿衣服,就发现他裤子湿了哈哈哈哈哈。”   钟意自己笑的捂眼睛。   一画室人除了钟意在笑,都没人出声。   过了好几秒钟,一个女生说:“哇塞你们都不穿开裆裤了还睡一张床诶。”   周礼娟说:“还给他穿衣服……”   “牛奶都留着给宗同学喝……”   姚锡聪说:“太劲爆了。”   钟意:“……”   他突然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郁闷感。   没安静一分钟,同学们各种问题都抛过来,他们到底谁是村草,那次尿床后是不是钟意给他换的裤子,小时候两个人有没有打过架闹别扭。具体描述小时候长什么样,还有几次尿床是哪几次……   钟意原以为自己对小时候的事情都忘记差不多,可刚刚说起来脑子里那些画面都模糊着一帧一帧晃过,那三年的点点滴滴他都印象深刻。   他对宗远好,掏心掏肺地好。就连平时吃东西,很多时候他都能嘴对嘴喂过去。   他刚刚那样开玩笑,宗远全程都没表过态,脸上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脸有些发热。   可画室的同学却不放过他。   钟意只能使出杀手锏,站起来维持秩序说:“好了,娱乐时间结束,今晚水粉写生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前上交。”   下面一片哀嚎声。   他严肃说:“画不好明天罚五十张速写。”   哀嚎声更大了。   还是和平常一样,带头玩的是钟意,让一整个画室收心画画的也是他。   由于当事人变卦撑着严肃脸,钟意同学和宗远同学的竹马趣事暂时告一段落。   祝俊也没再闹他,他刚刚已经笑够了,跟他们几个招呼过要回教室。   耳朵坐在旁边也开始认真打静物的型。   钟意的画颜色的大调子早就已经铺好,他用五分钟又把画上衬布和水果的颜色基本上了一遍,转过头来看宗远画线条。   画室里很多人画画都是坐没坐相的,有人夹着画板,有人蹲着画,钟意也是随性的那一列。特别是画素描时,有时候为了铺线条,画板都不知道是以怎样的角度扭曲在腿上。   可宗远一直都背脊挺直地坐着。   这个人真的变化太大了。   小时候那么糯糯软软,要是跟村上其他小孩一起玩游戏,钟意都要把他护的紧紧的。   可他现在这么高,今天下午在篮球场上,他穿白色球衣,长腿宽肩,看起来比他强壮很多,从艺术角度看完全的男性力量美。   他变得如此优秀。   小时候朝夕相处的亲密感觉似乎并没有完全消逝。   钟意看着他画纸上的线条,视线又转到他侧脸上。   三等分额头鼻头和下颚的距离,从开学那天就看到他的鼻梁很挺,整个侧面的弧度流畅。下巴有一点青色的印记,标志少年向成年过渡的标志。耳垂略厚,灯光明亮,他能看见上面细细的绒毛。脖子上吊着玉佛牌的红线紧贴着锁骨垂进衣襟里。   钟意用审视,欣赏艺术品一样的眼光仔细打量他。   宗远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说:“我已经画完了。”   钟意凑过来,整个人都靠在宗远身后,拿笔在画纸上圈他画的最好的几排线条,说:“明天开始你直接练几何体吧。”   宗远往后靠了一点,两个人肩膀挨到一起,他侧着脸仔细看都能数清钟意的睫毛数。   “再换一张纸,你试试拉长线条,以后画画打型都要先拉长线条。”声音近在耳边,呼吸的热气都能感受到。   宗远拉开两人的距离,他说:“周末有空吗?”   钟意“嗯?”了一声。   宗远说:“奶奶她很想你,说要我把你带回家让她瞧瞧。”    第七章   星期六的早上,早自习下课铃声响起。   学校的传统,周六中午放假,到星期天晚上过来上自习。   楼道里全是要去买早点的学生。   一班和十六班都在三楼。高二年级一共就只有十六个班级,按照正常排序原本十六班应该在六楼,可年级主任最不喜欢艺术生,总觉得十六班学生自觉学习性差没纪律性,把它安插在教师办公室隔壁的教室,好方便老师管教。   每层楼道都是两个楼梯口,中间一个,靠近卫生间的最左侧一个。 一班和十六班正好隔了一个楼梯口和教师办公室。   在下课前几分钟,同学都已经预备好往门外冲的动作,教导主任逮过好几次十六班学生直接从窗户往外跳,还没来得喊住口头教育,人就在面前没影了。   钟意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   祝俊站在班级门口说:“一起去食堂吧,耳朵已经排好队了,让他带就行。”   “钟意呢?”   “他啊,他早上都不吃,在睡觉。”   宗远站在门口看到钟意桌子上堆得高高的一摞书,根本看不到他人。   祝俊说:“要不我去把他喊起来?”   宗远没接话,进教室走到钟意座位旁,他睡的正香,侧脸朝着窗户,右手搭在脸上,垫着一本政治书,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宗远弯腰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俯身凑近钟意,在他耳边喊他名字。   钟意迷糊哼了一声。   宗远又叫了他一声。   钟意把脸转过来,皱着鼻子不情愿地先睁开一支眼睛,迷糊看着人。   宗远说:“还不舍得醒过来?”   钟意“唔”了一声,总算把两只眼睛都睁开,声音还带着睡意:“没到上课,别吵。”   “你天天早上都这样从早自习睡到上课?”   钟意清醒了点,看清楚眼前的人不是自己同桌,是皱着眉表情不怎么高兴的宗远。   宗远说:“别睡了,起来和我一起去吃饭。”   钟意坐直身体,他还没睡醒,能思考的范围有限。   祝俊也走过来说:“动作快点啊,真难得,我以前喊他起来吃早点他可从来都没理过我。”   宗远严肃地说:“以后早上不能不吃饭。”   到了食堂,一楼几乎都不剩空位了,每个出餐的窗口都排着老长的队。   姚锡聪他们早就买好早点占着正好在吊扇底下的桌子,看见这三个人从门口进来,站起身招呼喊人:“哎,祝俊宗远!这边这边!”   “你们怎么才来啊?”他们班男生全都在在一起,占了两张桌子。任航给他们挪位子坐,看见钟意打趣道:“今天什么好日子,咱班睡神老大也过来赏脸吃早点。”   姚锡聪正在吃炒面,看钟意和宗远都在他对面坐下来,故意说:“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钟意无精打采地瞪他。   姚锡聪不敢再招惹他,指着桌子上的早点说:“喏,这些都是给你俩买的。”   祝俊刚刚在班上就已经打电话跟姚锡聪说早点顺便买宗远和钟意的那两份,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口味,索性把排的那个窗口的早点所有东西都给俩人来了一份。桌子上有汤面,鸡蛋,炒面还有三种口味的包子。   宗远把两碗汤面端着放他和钟意跟前,又拿了一个鸡蛋在桌子上敲碎壳,一边剥鸡蛋一边和姚锡聪说话:“这些东西都用你饭卡买的?”   “哎哎哎,别谈钱,谈钱伤感情。”姚锡聪摆摆手说:“我偶尔请一次早点还是请得起的,要不这样吧,你要是以后都和我们一起吃早点等晚上时候你提前把饭卡放我这,我先来帮你买。”   “宗远你别和耳朵客气,你要知道,在我们学校论来食堂的速度,没人能比得过我们班。”   大家都笑,大家每次来食堂都跟在体育组训练掐着秒表计时一样拼命跑,姚锡聪虽然不在体育组,可他从来不落后。   宗远把剥好的蛋放进钟意的汤面碗里,说:“那我把饭卡放在钟意这边,以后你直接从他这里拿,先谢谢了。”   钟意插话说:“我不想吃鸡蛋。”   宗远从口袋里掏出饭卡放在他这边的桌子上说:“先把鸡蛋吃了再吃面。以后早上都要过来吃早点。”   钟意没接话,他心里其实有些烦躁,知道宗远做这些都是为他好,所以忍着没对人摆脸色,他和宗远到现在也只算是比普通同学要好一点的关系,被管着这么多,实在不习惯,他拿着筷子默默吃面,没碰那个鸡蛋。   祝俊和姚锡聪都算比较了解钟意性格,知道他这种态度就算不高兴了。   任航和钟意他们坐一排的,又隔得比较远,刚刚和旁边男生侃着在篮球赛事,刚转过来头就看见宗远剥完鸡蛋放进钟意碗里,他小学五年级就开始谈恋爱,也没见哪一任女朋友有这么贴心过。   看着两人关系着实好。可又从没听过钟意说起宗远这号人。   任航隔着好几个人问宗远:“我听我们班女生说你以前的学校是H大附中,是省里最好的高中,你怎么转学到我们学校了?”   “一中也是市里最好的学校啊。”宗远笑着说,可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姚锡聪接话说:“就是!任航你别长他校志气灭本校威风。”   任航刚准备反击,前面几个女生走过,他指着中间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猛拍了一下祝俊的后背,又凑近他小声说“俊仔快看,章莉!”   “咳咳咳……你他妈不能好好说话吗?”祝俊正在吃炒面,他和宗远坐对面,被任航这么一巴掌,一嘴的炒面被呛地不少落到宗远碗里。   姚锡聪眼睁睁看着炒面从祝俊嘴里飞到宗远汤面碗,愣了三秒,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   很多人都往这边的桌子看,和章莉一起的那几个女生都回头看这边,祝俊也顾不上其他,赶忙拿纸巾擦桌子,自个儿没忍住笑,连声和宗远抱歉。   钟意吃了半天一碗面都只动了一小半,他帮忙把宗远那碗加料的面端到旁边空位置放着,其他人都在旁边乐个不停。这一碗面宗远一口都还没吃到嘴里,桌上其他早点也遭到祸害。   钟意说:“我去给他重新买一碗面。”他从自己碗里用一根筷子把那颗鸡蛋戳起来,脸上要笑不笑的表情对宗远说:“饿了就先吃颗蛋吧。”   姚锡聪乐得连忙捂住嘴,生怕和祝俊一样漏了嘴,让钟意那碗面也遭殃。   钟意把戳着蛋的筷子给宗远拿着,自己起身去出餐的窗口排队。   宗远把筷子上的鸡蛋拿下来放到桌子上,问姚锡聪:“他每次起床气都这么大?”   姚锡聪说:“像这种事情,俊仔同学最有发言权。哎祝俊快过来给咱宗远仔细扒一扒钟意的起床气事件。”   祝俊刚把头扭过来又被任航给拽了过去:“那个给我歇会扒,俊仔你别给我跳开话题,你不是在追章莉。这都几个月了,怎么屁动静都没有。”   “前天动了,然后就静了。”姚锡聪接话。   “什么意思?”   祝俊把自己手机里面的短信翻出来给他看。其实这真是他第一次和女生告白,从小到大因为长相和运动天分,在学校里他都被女生追捧,谈过的几次恋爱都是女生先主动,后来分手也是因为他把篮球和睡觉看的比女朋友重要。   他喜欢章莉这件事估计全班都知道,其实也没见得多喜欢,高一联欢会上看到她在台上弹古筝,那么多节目都让人腻味,他耐心看这个女生弹完一首听不懂的曲子还觉得赏心悦目,后来偶尔在学校里看见就多注意了几眼。自从钟意和他坐在一起后,钟意也没少拿这件事和他开玩笑,说他祝俊一封情书四班的章莉同学不高兴地大晚上睡不着觉,那时候祝俊还认真考虑怎么写情书,一下笔又觉得自己字太丑,姚锡聪又不断在旁边煽风点火,前天晚上终于下定决心用短信表白。   第一次告白,就遭到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拒绝,对方和他说早就已经有喜欢的人。   失落和郁闷的心态居多,倒不见得多伤心,他对章莉的喜欢,大部分还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被拒绝仅仅才两天时间,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任航把手机还给祝俊,说:“怪不得你这两天在组里训练时你跟玩命一样加大强度,我觉得那个章莉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吧,咱学校多少女生排着队等你喜欢,俊仔咱不哭啊。”   祝俊推他脑袋,说:“滚一边去。”   任航被推得脸朝过道这边,正好看到钟意买好汤面回来,笑嘻嘻地说:“快快快,赶快过来安慰安慰祝俊。”   钟意把面放在宗远面前,看了任航一眼说:“不就是失个恋。”   “经过我多方打听,传闻那个章莉喜欢一班的程静。这可又是一个学霸啊,高一时候总是年级前三,听说原本大家都以为这次摸底考他是理科全年级第一的,这不宗远来了嘛,把他第一名位置给抢了。”   “耳朵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前几天周礼娟她们几个在咱们班上每天至少要讨论两个小时她们那什么鬼男神排行榜,宗远和那个程静的名字就在她们嘴里没歇过。”   “对啊,这几天宗远天天和我们混在一起,差点就忘了他是全年级第一。”   结果讨论了半天,话题又回到宗远身上,姚锡聪把早点全吃完了,看对面的两个人吃饭,忍不住又问:“我说宗远,你到底怎么学习的啊,你看你天天晚上也不看书往我们画室跑,下午放学照样去打篮球,学的还是理科,你在我们班已经成了传奇了。我看着数学题脑子都是空的,上一次考试也就抄钟意的才抄了四十分,理科的数学都比我们难,你竟然还考了满分,求学霸赐教。”   任航说:“你怎么抄到四十分这么多,你甩给我的答案不就只有选择题!”   姚锡聪嘿嘿一笑说:“后来我又看见钟意填空题也写了,我就顺便抄了,对了你多少分啊?”   任航没好气地说:“就抄到了选择题,还能多少分,35!”   “那也没差,钟意就做了选择题和填空题。”   宗远转过头问钟意:“你考了多少分?”   姚锡聪抢着说:“我们老大可牛了,他写的都对,选择题就错了一题还是因为不小心算错了,我们班第一。”   “多少分?”   “68!”姚锡聪崇拜地看着钟意。   祝俊伸手揽着姚锡聪肩膀把他拽过来说:“我对面这个刚刚问你分数的人,他是满分,理科全年级第一。”   姚锡聪愣了几秒说:“哦……对哦。”   钟意说:“祝俊,有刀吗,我要捅死这个小傻逼。”   姚锡聪大叫了一声雅蠛蝶,拽着祝俊往食堂外面跑。   任航说:“钟意我们吃完都先走了啊,你们俩个全班第一慢慢吃,好好交流交流学习心得。”   一伙人都笑着离桌。   食堂里面学生都离开差不多了,原本他们四周桌子都坐着人,现在只剩他们俩。   宗远刚准备开口说话,钟意说:“吃饭不许讲话。”   宗远放下手里筷子说:“我吃完了。”   “吃饱了也不准讲话。”    第八章   等两个班的第一名都回到教学楼时正好踩着上课铃声的点。   钟意和宗远一起上楼梯时正好遇见一班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教物理,素以严厉和偏爱好学生出名,被理科班封为灭绝师太。   她抱着一摞卷子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新晋的宝贝好学生宗远赶忙叫住他,用严厉又宠爱的语气说:“都打上课铃声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晃呀。”   宗远说:“刚吃完早点回来。”   张师太说:“来,正好帮我把卷子带到班上去,这次测验考得不错,继续保持下去知道吗?”   宗远接过试卷,应了张师太,又对钟意说:“中午放学别先走了。”   钟意说:“我下午还要去画室画画。”   “好,那晚上再去我那儿。”   钟意“恩”了一声算是答应,两个人反方向回自己的班级。   姚锡聪正坐在他座位上和前排的几个女生欢快聊着天,说的正起劲手舞足蹈一抬头看见钟意朝这边走过来,立刻哑了声音蹭到自己座位上。   前排女生还在喊,话说到一半耳朵你跑什么啊。   周礼娟从座位上站起来维持秩序:“上课铃都打几分钟了,大家安静点等老师过来,别吵了。”   班上没人听话,相互聊天和乱窜的依旧我行我素,周礼娟求救地转过身看后排才回来的钟意说:“老大,你管一管嘛,班上这么吵等会魏老师过来又要发火。”   钟意吼:“别吵了!”   吵闹声几秒渐息,彻底没了声音。   前排的人都回头来看这边,班上一片安静。   平时每次吵得厉害时周礼娟一求救,钟意也是象征性拍拍桌子带着笑意说给班长一个面子,大家别闹了。然后姚锡聪跟着后面接话狐假虎威,闹几句再安静下来。   祝俊正在玩手机,被钟意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他,这位爷居然一脸忧愁地在翻数学书。   祝俊凑过来小声地用气音说:“谁惹你了?”   钟意双手捂脸,又趴在桌子上说:“好丢人啊。”   祝俊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表白被拒了?”   “我考了他分数的三分之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祝俊了然,同情地拍了拍钟意的肩膀,用正常声音说:“是怪丢人的。”   “如果我有这么一个从小长大的兄弟伙儿,这么多年再见面他各方面都比我好,我也觉得挺郁闷,怪不得这几天你都不给宗远好脸色看。”   “我对他摆脸色了?”钟意趴在数学书把脸侧过来。   “反正看着不像待见他。哎,老师来了。”祝俊拽他手臂,让他坐起身。   这节课是历史课,老师来晚几分钟,在讲台上说正在第一单元的测试卷,各科老师都在抢打印机,她好不容易才插了队马上把卷子拿去给资源室的人,让十六班这节课自习,好好复习第一单元。下周一来考试。   同学们习惯性哀嚎怎么又考试啊。   魏老师站在上面说:“这是我特地为你们班出的卷子,别的班还没有。安静看书,班长看着点,要是有人不守纪律把他名字记下来交给我。”   抱怨考试过后,难得不上课,班上同学都巴不得的好事。没几个人真正在看历史书。   钟意从堆得跟山一样高的书堆里翻出历史基础训练册子,写单元测试题目。   刚做了三道选择题,他又问祝俊说:“我看起来真的很不待见他?”   祝俊说:“今天早上表现尤其明显。”   “那是我不想吃早点,你叫醒我我照样也不爽。”   “我觉得宗远人真不错,我见着一班的那些人拽的跟什么一样,都懒得看他们,宗远他吧其实也不太好相处,但是绝对不摆他们那些所谓好学生的架子,我们体育组的人都挺喜欢跟他一块玩。作为兄弟伙儿他对你也够好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你在他面前情绪真大。要我是宗远,早就不屌你了。”   钟意没接话了,拿着笔继续写卷子。   姚锡聪在后面用笔戳祝俊后背,递过来纸条。   祝俊拿着一看,乐了,摊钟意面前。上面写着”老大,我错了”,末了还画了一个哭脸和跪着的小人。   钟意把纸条摊在卷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句”给朕继续跪着”,又丢给祝俊。   姚锡聪看到传过来的纸条垮着脸小声问祝俊:“钟意他真生气了?”   “没有的事,他啊在和他老相好闹别扭。”   姚锡聪松了一口气,他作业画画全仗着钟意了。危机解除,把手里纸团揉成一团一个投篮的手势扔进垃圾桶,又拿笔捅前面正在写试卷的钟意:“哎老大,下午我们去老夜街捣桌球呗,晚上再去K歌,邢峰把包厢都订好了。”   “不去。”   “去嘛去嘛去嘛。”姚锡聪拽着他短袖发嗲。   祝俊说:“揍你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姚锡聪嘿嘿笑。   钟意说:“我下午去画画,晚上到宗远那去。”   “俊仔,你不是说他俩在闹别扭?”   姚锡聪同桌突然来了句:“这就是所谓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祝俊说:“精辟。”   三个人心领神会贱兮兮地笑。   关系好的男生开起玩笑话都是有些口无遮拦,钟意懒得理他们,专心做自己的试卷。   临近放假,学生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心浮气躁的,上午四节课就显得尤其长。有课的老师都布置了作业,今天没排上课就留了一堆测试卷在办公室让班长抱过来。   终于熬到放学,得到短暂的假期和一大堆作业。   后排的几个男生胡乱把试卷塞进书桌里就跑没踪影,钟意把卷子发下来的作业装进书包,班上就只剩前排几个还在写作业的女生和值日生。   钟意背着书包出教室,在楼梯口还能听到一班老师讲课的声音。   中午太阳毒辣,虽白露已过,暑气未消。   他顶着烈日到画室时,不可避免地出了一身汗,后背湿了一片。   画室也只有吊扇,钟意把书包放在凳子上,去打开了所有窗户,把下衣摆卷到小腹上位置,板凳搬到吊扇底下,摆一盒铅笔在跟前坐着削铅笔。   宗远背着书包赶过来时,钟意已经削完了半盒笔。他们一班老师至少拖堂了半小时。   他满头都是汗,衣服也被汗水浸透粘在身上,浑身是热气。把书包和钟意的放在一起,板凳上有两瓶脉动,一瓶打开,一瓶未开封,瓶身上都是水汽。   宗远拿着那瓶打开过的饮料也搬了小板凳坐到钟意旁边,抚脸上的汗水,问:“这是给我买的?”   钟意正在削铅笔,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恩”了一声。   “你最后一节课什么课?这老师也太能拖堂了吧”   宗远喝完饮料把瓶盖拧好放在一边,说:“数学。”   钟意听见这两个字,又想起早上食堂的事,抬头幽幽地看他。   宗远笑着说:“起床气到现在都没消啊?”   “我早上态度有点不好,你别放心上。”钟意低头继续削铅笔。   “那以后早上都和我一起去吃饭,恩?”   “不吃早饭对胃不好,你要是不愿意去,我让祝俊他们帮你把早点带到班上去,不能不吃。”   “钟意?”   “知道了。”钟意还是没抬头。   宗远见他一直低着头,也更低下身凑近他问:“是答应和我一起去吃早饭还是知道了要吃早饭?”   “一起去。”又蹦出来三个字。   宗远顺手摸他头,说:“真乖。”   平时钟意和祝俊那些人开玩笑这句话一向都是他专属,也准备侃几句,可他一抬头就看见宗远对他笑地又露出酒窝。   他想起周礼娟她们在他旁边讨论这个人,那些女生里有亲戚和宗远是同班同学,说宗远性格孤僻,在以前的学校很少与人来往,除了篮球赛以外很少参加班级活动。祝俊也说他不怎么好相处,你别看他总在和我们一块打球,话少的很。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没什么表情,要不是在画室里看过他也能开玩笑,还真没法玩一块。   小时候那种感觉又萦绕心头,这个人不和别人亲近,小小的软软依赖信任他,只和他分享他的情绪和喜怒哀乐。   这种感觉并不坏,甚至让他有种莫名的满足成就感。   钟意见铅笔都削地差不多,站起身把卷起的衣服拉好,说:“今天下午你做我模特吧。”   他故意上下打量宗远,说:“小伙子身材这么好,不做钟大画家的模特,多可惜啊。”   宗远也站起来,配合他张开手臂还转了个身说:“要全脱光吗钟画家?”   钟意说:“我只画上半身。”   宗远笑笑没说话,适可而止地结束这个话题。和他开玩笑一直拿捏着度,他想要和他有更加亲密的关系,不想一开始就让钟意把他归为和祝俊姚锡聪那样百无忌禁的好哥们。   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要比小时候更亲密。   两个人学校食堂简单吃了午饭又回到画室。   钟意让宗远坐画室里那张模特专用老板椅,说:“不用刻意摆造型,怎么舒服你就怎么坐这,闭眼睛睡觉也行。但前一个小时最好不要动,我要打型和定型。”   宗远说:“我看着你行吗?”   钟意想画他很久了,最欣赏就是宗远挺直的鼻梁,找了画四分之三侧面的位置坐下来,眯着眼睛欣赏他脸部比例,说:“你要是能不眨眼睛就看着我。”   宗远把脸转过来朝着他。   钟意从笔盒拿铅笔,见宗远真把脸挪过来朝着他,笑着说:“快转回去,我想画你这个角度想了一个多星期了,好好让我画,别动。”   他又站起身从自己书包掏出MP3和耳机,过去给宗远戴上耳机,手触上他耳垂,果然很软。   画室里只有吊扇呼呼的风声和铅笔在素描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宗远闭着眼睛靠坐在椅子上,钟意画的是平视角度,定型花了一个多小时,问宗远需不需要休息,宗模特连眼睛都没睁开说这不是一直在休息吗。   平时画室里面每个人轮流做模特,要坐着三个小时,中间每小时给休息十分钟,大家相互看看画,也给模特活动一下。可即使这样,很多人做模特到最后一个小时都会不耐烦。   画一副完整漂亮的写生,脸部轮廓的光线处理也很重要。三个小时其实根本不够用。   钟意今天从快一点画到五点多。   宗远手机响的时候,钟意下意识看手表,才发现室内的光线已经暗了不少。   宗奶奶打电话过来催回家吃饭,宗远开的外音,就听见那边在说:“远远啊,你和意意怎么还没回来?”   宗远站起来到钟意旁边接电话,说:“我们马上就回来。”   “意意呢?”   宗远把手机贴钟意耳朵上,钟意抱着画板,脸上带着笑像是宗奶奶就在跟前一样,说:“大奶奶。”   “诶!意意啊,奶奶可想死你了。赶快和远远回来吃饭啊,大奶奶做的都是你们喜欢吃的。”   钟意说:“好,我最喜欢吃大奶奶做的饭了。”   老人在电话那头一阵笑,一个劲夸钟意嘴甜。   宗远把手机拿过去哄着宗奶奶说了几句话才挂电话。   钟意将画板放回自己画架上,离远了看,觉得甚是满意,这是目前画人头像以来最满意的一张画了。他笑着说:“大奶奶还是一点都没变。”   宗远站在他旁边看了画一眼,又看他扬着唇角的侧面。   钟意说:“收工,回家吃饭。”一句话并无多想,下意识而出。   他把画从画板上取下来放进画筒,甚至还哼起了歌。心情愉快地去收拾书包,看到两瓶饮料放一起,觉得有点渴,拿起饮料灌了几口,这才发现另一瓶没有开封。   他正高兴着也没多想。把没开封的又丢给宗远,关画室窗户,锁门。   路上,宗远说:“我骑车过来的,我先去把自行车取过来,你在校门口等我。”   这时候已经五点半,太阳热度已经减下来,缓缓往西边沉。   宗远骑着车停在钟意面前,双脚撑地,笑着拍了拍车后座。   钟意说:“你下来,我载你。”   “你不认识路。”   钟意:“……”   宗远说:“奶奶在等着我们回去,等得可急了。”   钟意:“……”他坐上了后座。    第九章   一中南大门的马路对面是市里最大的一个公园,这边是老城区,街道窄,树木郁葱,和这些房子一样都有些年代,远离市中心的喧嚣。   闷热一天的温度这个时候都降了下来。迎面而来的风也让人舒适惬意。   钟意自然而然地两手环在宗远腰上,手掌温热,肌肤相贴仅隔一层布料。   他坐在后座无聊,用手丈量宗远腰围,又往前伸按了按,有些羡慕地说:“你的肌肉比祝俊还夸张。”   “说到这个我跟你讲一个笑话,我们画室老师是张浩,他有个外号叫张神经,这你知道吧?他特别喜欢虐耳朵。在才开始石膏像写生时,耳朵他肌肉和结构总画不好,张浩天天让他抱着骷髅头和石膏像摸,问他什么感觉,还得写感想。当时张浩的名言是死的东西你摸着不够味就给我逮着活的摸!画不出来就多摸摸,不光要用手摸给用点心摸,要有感情地摸。那几天正好是祝俊在给我们画室当模特,被张浩逼着脱了上衣,让耳朵过去摸,还让他说每块肌肉和结构的不同区别,我们整个画室都拼命忍着不敢笑出来,我都快憋成内伤了。”钟意在说张浩的名言时,还特地模仿了他当时语气。   宗远说:“张浩?就是昨天晚上过来画室看画把你们每个人都踢了一脚的人?”   “对,就是他。要是他让你做模特,你别答应。”   正好碰上路口红灯,宗远停下来,回头看钟意说“好,不答应。要不我就做钟大画家的专用模特。”   钟意说:“这主意好,画一次给颗大白兔。”   绿灯亮起,宗远骑着自行车穿过马路,拐进一条水泥路的小道,钟意在后面问:“宗远,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大白兔吧?”   宗远在前面笑,想起上个星期在画室和钟意打招呼,这人一脸茫然,说话疏离。   钟意在后面拍他肩膀,又不甘心地问:“你不会真的不记得了吧?”   宗远把自行车在一家院子前停下来,依旧没接钟意的话,说:“到了。”   他对院子里放大声音喊:“奶奶,我们回来了。”   钟意从车上跳下来,这边离学校并不远,他俩从学校过来的时间也就十多分钟,院子里开着美人蕉和大片的月季,屋侧还有一颗大桂花树。   宗奶奶听见孙子喊声,从屋里出来,钟意咧着嘴笑,亲热地喊人:“大奶奶。”   宗奶奶赶紧“诶”了一声,说:“我的意意都长这么高了,快让大奶奶好好看看,真是越长越俊。”   宗远去停自行车,钟意搀扶着老人往屋里走。宗奶奶拽着钟意的手,可高兴了,说:“我们意意和软软啊,你看那时候才多丁点大的娃娃,现在可都成大小伙喽,长的可真高,奶奶都摸不到头了。”   钟意说:“宗远他比我还高呢。”   宗远把自行车放好进屋,吴守兰一直拽着钟意和他说话,宗远过来帮钟意把书包从背上拿下里放进他自己房间,再出来时吴守兰让他俩站在一起比比身高。   钟意特别听她的话,乖乖靠着墙站着,他身高178,在男生里面不算矮,和宗远并排靠着墙站,7厘米的身高差距也并不是太明显。   吴守兰跟不相信一样,笑着说:“哎哟原来我们软软现在真比意意高啊。”   钟意也对宗远说:“就是,谁让你长的比我还高。”他又跟吴守兰说:“都是大奶奶把宗远照顾太好了,天天给他吃好吃的。”   吴守兰说:“以后大奶奶也天天做好吃的给你吃,软软吃什么,咱们意意就吃什么好不好。”   钟意说:“好。”他朝宗远看过来,眼里满满的愉悦。   以前小时候,钟意最擅长的就是哄宗奶奶开心,小人精儿一样的宝贝蛋。   他们这么多年没见面,没有隔阂和生疏,该宠的宠,该哄的哄。   宗远也很久没见着他奶奶这么高兴。钟意几句话一逗,老人就开心得不行。   屋里就三个人,吴守兰做了一大桌子菜。   这个小庭院平房是宗承伯特地回来买下来的,在这条巷子偏里面,宗远也过来一起选,就是看中了那颗桂花树。以前住在梅村时候家门前也有一大颗桂花树,每年开花时候香着整个村子。小钟意就喜欢使着吃奶劲抱着那颗树摇让桂花落下来掉自己身上,再凑到小软软跟前问他香不香。那棵树后来因为新农村建设修路被政府砍掉,很多记忆只能存留在过去。   这间屋是平房,有两个房间,厨房在后面是另一间小屋。屋前屋后都养着不少树木花草,可见前屋主为这个住处花了不少心思。   夏天只要将后门前门打开,穿堂风比空调还管用。   饭桌上吴守兰不断给两个小孩夹菜,钟意也给他大奶奶夹,一老一小从刚开始见面就没停过说话。   吃饭是个大圆桌,钟意和宗远坐对面,他见宗远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站起身来也给他夹菜。   “看到你们俩感情还和以前一样好,奶奶真高兴。意意小时候就顾着我们软软,哎哟那时候吃个饭,自己都拿不稳勺,还盯着软软吃,让他多吃点,说长高高。”   钟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又和吴守兰告状说:“宗远现在都不记得这些事了,大奶奶我刚刚和他说他以前最喜欢吃大白兔,他都没印象。”   吴守兰笑地开心,说:“他哪会不记得,你们开学那天软软放学回来就和我说,他看见你了,和我说要喊你过来吃饭,做你喜欢吃的菜。”   钟意咬着筷子看对面的宗远。   吴守兰接着说:“他从小到大可都一直都惦记着你。当年才被承伯带回去,一直都不肯好好吃饭,生了几次大病,都哭着喊你名字,说要回梅村。小可怜一样总问我,我生病意意都不来看我吗?可把我心疼坏了。读书时候他爸妈问他怎么不带同学回来玩,他就偷偷和我说,他们都没意意好。我和老头子说哎呦这不得了,咱小孙子可被意意给宠坏了。”   钟意把手撑在桌子上听宗奶奶讲他俩那些小时候,隔了这么多年再听他们这么黏乎对方的种种,稍微觉得有些难为情。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一直在回忆童年,钟意和吴守兰说的多,宗远偶尔插话。   外面天色已晚。   吴守兰说:“意意今晚就在这边歇,明天早上奶奶给你做早饭好不好?”   钟意说:“我没带衣服过来,大奶奶我坐公交车回家挺近的。”   “穿咱软软的就行,大奶奶还没看够你呢,听话啊。”   宗远帮着将桌上的碟盘往厨房里端,钟意也跟着去帮忙。   吴守兰一直都用灶锅做饭,说这样吃起来更香。收拾完碗筷,吴守兰就将两个小孩赶出去厨房,不让他们帮忙,说冰箱里西瓜,自己去切着吃,别窝在灶屋里。   宗远问:“要吃西瓜吗?”   钟意揉肚子,嘟嚷说:“都快撑死了。”   “那你先去洗澡,我给你找衣服。”   钟意跟着宗远进他房间,和钟意想的差不多,整洁干净。写字桌靠着窗户,开窗位置正对着那颗大桂花树,外面蝉鸣蛙叫。写字桌侧面的墙立着一个大书架,上面已经有不少书,钟意走过去靠在书桌旁,随手在书架上拿了一本篮球杂志翻。   宗远在衣柜里给他找衣服,拿了一件运动短裤和白色短T,问钟意:“穿这个行吗?”   钟意头都没抬,把杂志翻的哗哗响,说:“穿什么都行,你最喜欢哪个球星?”   “内裤我给你拿新的,你要黑色还是蓝色?”   “蓝色,我最喜欢詹姆斯,你最喜欢哪个?”   宗远拿着衣服走过来,抽走他手上的书,说:“洗完了回来再看,比较喜欢艾弗森。”   十分钟后钟意穿着宗远给他搭配的睡衣推冲进房间,一头湿发他胡乱揉了几下就算完事,本来就发质软,全贴在头上,上身T恤宽松垮垮地刚好遮个肩膀,下摆又长,正好把下身穿的短裤遮住。   钟意气呼呼说:“我要换衣服!”   宗远走过来看他,近距离里钟意身上全是他的沐浴露香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擦的脸,眉毛和睫毛都还是湿的。   “我问过你了,你不是说行吗,这就是我平时睡觉穿的睡衣。要换什么你自己去衣柜里找,我先去洗澡。”宗远笑着把干毛巾搭在他头上,忍不住揉了几把,抱着自己衣服也去浴室洗澡。   钟意顶着毛巾去翻宗远的衣柜,里面衣服几乎只有黑白两色,望着都很新,有些连牌子都没撕,被随意地堆放在衣柜里。心想也只是穿着睡一晚上,总不能穿着他新衣服当睡衣吧。   他关衣柜门,把刚刚没看完的最新期篮球杂志拿过来,盘腿坐在床上,把书放腿间,一页一页翻书看。   大概过去了十几分钟,或许更长时间,钟意把杂志都快翻完,听见吴守兰在外面说话的声音,说让宗远记得喝牛奶,给意意也倒一杯。宗远说他吃撑了,喝了要消化不良。一晚上不喝不会变矮的。   吴守兰在外面笑,又嘱咐说睡觉空调不要开太低,你现在身体底子好,别让意意感冒了。   宗远推门进来,他头发比钟意的短很多,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穿的和钟意一样,都是短裤T恤。   钟意模仿姚锡聪贱兮兮的语气说:“哇哦,美男出浴。”过一会儿他又忿忿不平:“为什么你穿着就这么正常,我身上这件衣服是不是大一号?”   宗远去关了写字台那边的纱窗,拿遥控器把空调打开,温度设在20℃。   看见钟意看他的眼神,逗他说:“恩,穿在你身上确实是大了一号。”   钟意拿头上已经被他擦湿的毛巾丢他,说:“我要去告诉大奶奶,你嘲笑我比你矮。”   “奶奶已经睡了。”   “那我明天早上去告状。”   宗远关了房间的大灯,只留床头灯,坐到床上来问:“头发还没干吧?”   钟意说:“大奶奶刚刚不是说让你把空调开高一点,明天早上我要和她说,你不听话。”   宗远起身把吹风机翻出来,插上电源对钟意说:“过来,把头发吹干再睡觉。”   “你帮我吹我就过来。”   宗远说:“快过来。”   钟意姿势都没换,手撑着床一下子挪了过去。   宗远面对着他,一只腿跪在床上,低头给他吹头发。   钟意老实坐着,享受这么好的待遇,垂头看见自己衣领里那块玉佛牌,拽着绳子拨拉出来仔细端详。   刚刚饭桌上吴守兰和他俩说这两块玉是她的陪嫁,是传了两代传给她的。本来就是块姻缘玉,要传给宗远和他媳妇。后来和家里老头商量拿给仙霞的大师开光,干脆给钟意和宗远俩小孩一人一个,老人不求大富大贵,就是希望他们俩能都找到好姻缘,一生平平安安。   钟意说:“大奶奶把你娶媳妇的玉给我了。”   吹风机噪音大,宗远没听清。   看头发干的差不多,宗远关了电源把东西收拾好。   钟意嘚瑟地甩了几下头,滚到床里侧趴着,看宗远抬脚上床。   一张床不算大,睡他们俩到也不挤。   钟意说:“你真是和小时候一样,话特别少。”他眼神亮晶晶,看着宗远躺下来,带着笑意说:“要不是大奶奶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你那时候这么想我啊。”   两个人面对面躺着,宗远问:“那你呢?”   “也就那么一点点想吧。”   宗远躺直,闭上眼睛说:“睡觉吧。”   “哎?”   “宗远?”   “宗同学?”   钟意把手伸过来拽他衣领:“软软哥哥?”   他喊完,自己笑的钻进被窝里。    第十章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时候钟意被吴守兰喊醒出去吃早餐,大奶奶还笑话他一个人霸了一张床,整个人横在床上睡着。   钟意不好意思地挠头,穿着宗远给他搭配得那身睡衣去刷牙洗脸,用的洗漱用品都是新的,头发睡的翘起来一撮。   以往他都是熬夜族,过凌晨以后的点才睡觉。像这种周末也要至少睡到中午十一点。昨晚在这边十点钟就躺床上睡觉,和宗远聊了一会儿天,大部分都是他在说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钟意问大奶奶,宗远呢。   “软软他啊一大早来了几个同学,说是去跑步。”吴守兰在屋里应声。   钟意站在院子里,屋旁的美人蕉和月季都带着露珠水汽,刚下过露水,这个时辰太阳也只见隐约的光亮,空气里都带着清新又一点甜味的花香。他穿着那身睡衣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院子外姚锡聪跑步,经过院门看见钟意站在大门口又退着跑回来原地踏步打招呼说:“嘿,老大,您可终于起床了。”   钟意:“……”他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在这?”   姚锡聪跑进院子里绕着钟意跑圈,估计已经运动挺长时间了,穿的无袖衫汗湿,头上也都是汗水,他边喘气边说:“快快快,老大跟着我们一起动起来。俊仔说要练下个月运动会的男子三千米,这傻逼五点钟就跑到我家门口打电话喊我起床跑步,后来我们打电话给你,是宗远接的,就顺便跑过来找你俩了。”   “你别绕着我转圈,他俩人呢?”钟意被他绕的头都有点晕。   姚锡聪说:“不行,我停不下来了,哎哟感觉一停下来脚就得抽筋。”   “放慢速度,先试着走路,再慢慢停下来。”   “嗳嗳嗳……快扶我一把,站不住了。”钟意搀扶着他靠院门站,   钟意问:“他俩还在跑?”   姚锡聪说:“我们就绕着这个巷子跑,他们整整甩了我两圈。你快再过来扶我一把,让我进去歇一会儿。”   钟意嫌弃地扶着他进屋里,吴守兰正在往外端早点,她蒸了包子,自己炸的油条和熬的小米粥,客厅里都是诱人香味。   吴守兰一大早看见他和祝俊过来就问吃没吃过饭,听见这俩孩子都空着肚子,赶紧说就在这儿吃,奶奶待会儿就给你们做好吃的。她好久没忙活这么多人的早饭,待在儿子那边时,家里往往就她和老头子,宗远也是周末才一整天在家,上学时候中午是在学校吃饭。   儿子和媳妇都很少回来,后来离婚时候让宗远选跟着谁,这孩子都不抬头看他那对父母,只说要跟着爷爷奶奶。那对不负责的父母在物质上给的是够多,可为人父母对子女该有的体贴和关爱,宗远很少得到过。吴守兰总是心疼她孙子,怕没照顾好他,看他总一个人担心他没朋友往来。   今早上好几个同学过来找他,望着都是好学生的模样,宗奶奶可真高兴。   姚锡聪坐在板凳上喝宗奶奶给他盛的已经冰镇过的绿豆汤,大呼好爽,嘴巴甜,说宗远好幸福,奶奶会做这么好吃的早点,还会煮这么好喝的绿豆汤。   钟意在帮奶吴守兰往外端早点,过来踢了他一脚说:“快起来帮忙端饭。”   姚锡聪跟着进厨房,钟意把两笼包子递给他。   “老大,我真羡慕你,和宗远关系这么好。”姚锡聪小声说:“这样就可以天天过来蹭饭吃了。”   钟意笑骂:“瞧你这点出息。”   陪着吴守兰把早点都端好,钟意站到院子门口等着那俩人跑步经过这边说:“别跑了,快点回来吃饭。”   姚锡聪也把脑袋从院门凑出来说:“快回来吃饭吧孩子们,奶奶等着我们呢!”   祝俊跑着过来上下看了一眼钟意说:“你这什么造型,裤子呢?”   钟意看他进院门,拿脚踹他屁股又被躲了过去。他把T恤下摆撩高,露出黑色运动短裤说:“睁大你那双无神的小眼睛。”   宗远也跟着进来,身上穿着黑色T恤都能看出来被汗水完全浸湿,他捋了一把钟意的头发说:“翘起来了。”钟意下意识跟着捋了一下头发,每次睡觉起来,那撮毛都会翘起来。   姚锡聪说:“哎老大,你和宗远穿的情侣装诶。”   “什么情侣装,这就是他衣服。”   “为什么宗远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我觉得……”钟意表情凶狠地过来捁着他脖子,姚锡聪嘿嘿笑了几下,转移话题:“哎哟,肚子好饿啊。”   钟意说:“你觉得什么,把话说完。”   “宗奶奶,这包子好香啊,这油条比我平时买早点的任何一家店都看着好吃。”姚锡聪躲到吴守兰旁边。   祝俊和宗远先后去浴室冲了个澡,姚锡聪饿的前胸贴后背,在那敲着筷子计时:祝俊洗澡花了五分三十一秒,宗远花了六分四十七秒。   四个男生都不矮,姚锡聪和祝俊又话多,围着一张桌子坐着吃早饭,原本只住两个人的屋子充满生气。吴守兰做的早饭也被这几个孩子消灭干干净净。   姚锡聪摸着肚子腆着脸说:“俊仔,明天早上咱还来找宗远跑步吧。”   祝俊说:“干脆咱们别住校了,以后每天早上都起来跑步吧。”   钟意插着宗远给他抢到的最后一个雪菜馅包子,分别指着祝俊和姚锡聪说:“咱要点脸成么?”他从小就最爱吃吴守兰做的包子油条,可这两个人真是一点不客气。钟意长期不吃早餐这时候吃饭速度快不上来,就看见他们俩吃着嘴里望着桌上,要不是宗远给他抢最后一个包子,估计这顿饭他只能喝一碗粥吃上一根油条。   宗远拿着碗准备盛粥,问钟意:“还喝粥吗?”   钟意说:“喝!”他又把包子分成两半,递给宗远一半,还装可怜:“咱不跟他们玩。”    第十一章   一天半的假期很快就过去,晚上六点半前,一中的住校生都得在自己班级上晚自习。   可十六班整个教室都没一个学生,全都在南苑那边的音乐教室和美术教室里面。   一到高二的下半学期星期天晚上不去班上上自习,不知道是从哪一届开始形成的传统。听说往年教导主任还会管这件事,后来被艺术班的男生教训了好几次,就不敢管了。   这边离教学楼隔得远,画室再往南有一个篮球场,平时午后傍晚都能听见那些男生喧闹的打球声。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天才开始黑下来。   以祝俊带头的体育生正在音乐室里面闹事,抢各种乐器一阵乱拨弄,不断制造噪音。音乐室的人倒是无所谓,他们才开始学乐器时,自己就是噪音制造者,什么难听的声音没听过,还都很有耐心地矫正指法。   画室里面可就快被逼疯了,他们很多人趴在一起抄作业,也有好学生在画画。   姚锡聪第一个没忍住,冲到音乐室那边一脚踹开门,闭着眼睛力沉丹田:“有病吃药别弹琴啊!”   祝俊和任航两个大块头正一人手里拿着着笛子,他们俩是噪音的主要制造者,转过头来看着姚锡聪。   姚锡聪说:“乱吹笛子也是病,得治。”   任航对身旁的人说:“把耳朵抓进来,我要让他仔细听一听什么叫做仙乐。”   几个体育组的男生往门外跑拦姚锡聪,估计以后适合进军演艺圈,面部表情到位,活像帮山贼大王抓压寨夫人。   姚锡聪配合着演良家妇女,扒着画室门沿死命喊钟意救他,最后一声老大还破了音。   钟意正在摆石膏几何体,他今晚上准备教宗远画这个。听见姚锡聪惨烈的呼救声,头都没回。倒是画室几个男生冲到音乐教室那边去了,他们哪是那帮体育生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拉进盘丝洞,大声求救这边的应援。   音乐室那边噪音越来越难听。   没过多久,祝俊和姚锡聪领头,一人手里一把吉他,后面跟着的男生手里也都有乐器,浩浩荡荡从画室两个门进来。   周礼娟跟她身旁的女生说:“我就知道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知道今天晚上又是谁被逼着开演唱会了。”   “好幼稚啊,每次别的班女生问我男神祝俊的日常,我都不好意思说,只能说和你想象的一样。”   “还好钟意是正常的。”几个女生看过去宗远和钟意那边,他们俩正蹲在一起对着石膏几何体不知道说什么。   画室里同学都不排斥他们这么折腾,都习惯了,大家平时相处也没有出现过其他班那样拉帮结派的矛盾摩擦。   他们班帅哥美女多,很多人都说高二年级里平均颜值最高就属他们班。可也奇怪,就连重点班内部都有好几对在偷偷摸摸谈恋爱,他们班资源优势大,班上倒没能成一对。   有女生分析,朝夕相处时间太长,把这些男生猥琐本质都看的太清楚,只适合做兄弟姐妹是一家。   就像姚锡聪,在外班人眼里也是属于有才华的小帅哥一枚,虽然长得黑还算挺帅,会画画,吉他唱歌都不错。可他在班上却有着妇联主任的称号,大嘴巴的八卦爱好者。   祝俊也是,除了成绩差这个从小到大的糟点,他在学校都算是女生心里的男神。这个年纪的女生不就喜欢这款,外表酷酷又运动全能的高富帅。   可事实呢,他二得很,再往低处说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除了运动最爱睡觉。   帅哥都是爱扎堆的,这样对比下来钟意算是优质品。他平时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懒散,甚至有点吊儿郎当。认真负责起来又帅到你一脸。班上女生总结过,钟意睡觉和画画的时候最好看,因为这种时候最认真。   祝俊以前还忌讳着和宗远不熟不能太随意开玩笑,经过周末的跑步和蹭饭后,直接把他从钟意的兄弟划分为自个儿兄弟。一把吉他拿着绕了一圈直接丢给宗远,又从其他同学手里拿来一根长笛。   祝俊说:“各位歌迷朋友大家好,今天是我们小天王钟意的个人演唱会。这边是两位吉他手耳朵和宗远,我是笛手祝俊,请掌声欢迎我们的灵魂主唱登场。”   画室里全都在鼓掌,很多人配合尖叫,喊钟意的名字。   钟意拒绝:”打死都不上台。“   姚锡聪说:”谁有酒啊,快来给老大灌几口,点什么他就唱什么。”   “我书包里有红星二锅头,等着,马上拿出来。”   “我靠还真有酒。”   “这多少度啊,太烈的话灌一口就得了。”   钟意笑着骂:“你们几个要造反了啊。”   “要怪只能怪老大你的歌声太美妙,我们都想听。”任航和姚锡聪要过来抓人,钟意唱歌是有名的五音不全,以往他们去KTV,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猜拳引着钟意喝酒,再听他当一晚上的麦霸,全都笑倒在沙发上。   钟意看他们一副他不唱歌就不罢休的样子,急的往宗远身后躲,拽着他衣服说:“不唱不唱就不唱,宗远快救我。”   祝俊说:“你叫啊。”   任航接话:“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大家都爱演,钟意难得这么配合,一画室看热闹不嫌多的人。   钟意贴在宗远身后站着,小声和宗远说:“软软哥哥,快保护我。”   祝俊离他俩最近,问:“卧槽!远远哥哥?!”其实他根本没听清钟意喊的什么。   钟意躲在宗远身后,喊完了趴在他背上笑的停不下来。   姚锡聪过去也在祝俊身后站着,学钟意贴着宗远说话:“俊俊偶吧,快点快点去抓老大。”   祝俊被他酸的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胳膊,一把把姚锡聪推开。   姚锡聪坐在地上还摆了两下手,说:“俊俊偶吧你推人家,好痛哦。”   钟意继续贴着宗远看热闹。   宗远笑着说:“我来替他唱吧。”   加上音乐室过来的人,画室里女生人数多,一听见宗远说要唱歌,立马就更兴奋了。   又闹了一阵过后,男生终究败给画室女生,都安静下来,画室中央放了一个椅子让宗远坐。   周礼娟去把画室的日光灯全关了,投影灯放在宗远旁边,特地调了一个最佳的角度,一束灯光正好罩在他身上,看着真像那么一回事。   大家都围成一个圈坐在地方,在这画室已经开过不少场“个人演唱会”,今天原本姚锡聪他们是想闹着钟意开个唱的,没想到最后成了宗远的舞台。   宗远抱着吉他调整坐姿,低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拿拨片试音。   姚锡聪挨着钟意坐,看见宗远拨弦的动作,凑近钟意小声说:“这一看就是行家。”   钟意正对着宗远坐,抬头对他笑了一下,还竖了一个大拇指。   画室里很安静,吉他弹奏的前奏响起。   宗远开口第一句,就有女生在下面小声惊呼,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   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   随着吉他声最后收尾,一首歌结束。宗远用第一次来画室见到钟意的那种神情看了他一眼。   四周都是暗的,唯有的灯光都在宗远身上,钟意终于看清他的表情。   很温柔,带着一点笑意和隐隐的期待。   画室里爆发很热烈的掌声,男生吹口哨起哄女生尖叫。   以往的“个人演唱会”,就算有音乐室的专业人才,大家都是恶搞,很难听到这么完整精彩地唱完一整首歌。   大家都在叫着安可,要听下一首。   宗远把吉他放下,站起来说:“我今晚还要画画。”   几个女生实在被迷得神魂颠倒,求了好几句宗远也没有松口说再唱一首。   又到了钟意维持秩序的时候,他问作业写好了吗,画稿画好了吗。   周礼娟去把灯全开了,一看时间确实不早。   把闲杂人等全都赶出画室,赶作业抄作业的都围在一起,剩下也没几个画画的。   钟意听见那边几个女生还在说着宗远的名字,不时往这边看。   宗远坐在他旁边用笔在测量几何体的形状角度,抿着嘴角,态度认真。   钟意的作业全部搞定,他每天画的画都超出作业量,今晚也不太想画画,坐在宗远旁边看他打型,说:“你吉他弹得真好。”   宗远继续观察几何体,听见他说话,笑了一下。   钟意问:“你学了多久了?耳朵说你那么熟练的程度,最起码练了五年以上。”   “从初一开始去学的,以前总一个人在家没事,就练练这个。”   钟意蹲在模特椅上,手抱着膝盖歪头看着宗远,说:“听大奶奶说,你不太喜欢和同学一起玩。”   宗远没有说话。   钟意拿手指戳他:“以后我带你混十六班。”   宗远回头,和他对视,笑着说:“好。”    第十二章   又是崭新的一个星期。   每星期一早上七点钟的升旗仪式在大操场举行。   一中有夏季校服,白色短袖黑色长裤。虽校纪严律,但在穿校服这件事上也只是规定每个星期一的早上需统一着装。   例行的升旗仪式过后又是国旗下讲话,是一班的程静同学。   这个点还不算太热,操场上的学生也算得上安静,姚锡聪比钟意还要矮,可为了方便和祝俊说话,搭在前面的钟意背上说:“一班第一名不是宗远吗,按道理应该是他上台讲话吧。”他说完又把头扭到后面凑近祝俊说:“哎,快看你情敌。”   “俊仔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真没劲。”姚锡聪往后顶了祝俊一下。   钟意难得这么八卦,回头小声说:“你说章莉在和程静谈?”   “好像还没有吧,你高一不是和程静同班同学吗,你都不知道?我听周礼娟她们说章莉直接跟程静表白被拒了,程静还对她说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看着长得挺像小白脸的,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姚锡聪仔细看了看钟意又说:“你说女生怎么都好小白脸这一款的啊?”   钟意往后拐了姚锡聪一手肘,听他夸张地“哎哟”了一声,又问祝俊:“你对章莉,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正在讨论的程静同学已经开始演讲,祝俊听了题目,叫做“把握今天,不虚度光阴”,他面无表情又认真地在听讲台上的人发言,高二年级的班级队伍和主席台隔得远,他也没看见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平时打球啊各种运动项目肯定没没遇见过,不然怎么会这样已经同校一年多的名人,没什么印象。   祝俊:“现在完全没有想法。”   姚锡聪:“完了,俊仔这情伤太严重了。”   “你说这些学习好的女生是不是都只喜欢成绩好的?”祝俊搭在姚锡聪身上,说:“要是章莉喜欢宗远那样的,我输的心服口服,我是比不过他。可这叫什么程静的,除了会读书,也就那样吧。”   “长的也不错。”姚锡聪纠正。   “也没见你多喜欢章莉啊,追个人还用短信,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放学在她班级门口堵着她,站她面前说喜欢她,想她做你女朋友,天天喊她看你打篮球,你每个周末骑车带她出去玩,在学校每天吃饭陪她,看她还答不答应。”钟意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食堂里面吃早点,在升旗仪式上讲话被老班抓个正着,批评警告,憋着的话到现在才能敞开讲。   姚锡聪对钟意竖大拇指:“看不出来,老大你经验如此丰富。”   “钟意,你到底谈过恋爱没啊?”任航插嘴问了一句。   姚锡聪摆了一个大力金刚的姿势说:“他谈过个毛线,你看他座位里,情书倒是能收到不少,我就纳闷了,这些女生怎么就喜欢小白脸呢?哥哥我小麦色的肌肤和这完美的肌肉多有男人味。”   “色弱呢你,这叫小麦色?”钟意拿筷子指他胳膊:“black,这明明是黑色。”   姚锡聪一脸受打击的样子,他跟宗远说:“兄弟,快管管老大,这算人身攻击,**裸摧残我幼小薄弱的心灵。”   宗远说:“没事,色弱能矫正好。”   今天早上这张桌子,加上任航,就坐了他们五个人。   除了姚锡聪黑脸扮委屈,因宗远这一句话都在笑。   祝俊问宗远说:“你应该谈过吧,要不经验分享一下?”   钟意坐直身体,咬着宗远刚刚给他剥好的鸡蛋看着他。   宗远说:“我和钟意一样,没有谈过。”   “不可能吧。你才来我们学校多少天啊,光我们班女生都不知道有多少想给你递情书的。”姚锡聪压根不相信。   任航也说:“钟意他初中谈过啊。”   “不是在问他,干嘛又绕到我身上来。”钟意终于把鸡蛋吃完。   宗远说:“我以前只爱学习。”   姚锡聪问:“不会吧,一点也看不出来好吧,你天天晚上也不上自习还到我们画室来画画。”   “对啊,还和俊仔去打球。”任航也不相信。   “我暑假都在家里看书,所以上次考试才考的还好。平时在画室画完画回家也做题目。”宗远说的煞有其事。   姚锡聪感慨道:“原来做学霸真的这么累啊,我一直以为都你是那种上课听听就能满分的那一类,原来你天天都这么拼啊。”   任航说:“没谈恋爱也会有暗恋的对象吧。”   宗远看了一眼钟意,没接话。   “哈,你不否定就是有喽?”   “咱宗远是好学生,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天想花姑娘。”姚锡聪拿餐桌上的废纸扔任航,又用手肘碰祝俊说:“哎,俊仔你说是不”   祝俊看着左前方,那边坐着一班的几个学生。   姚锡聪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前不久还在主席台上讲话的程静正坐在那边吃汤面,左手还捧着一本小册子,眼睛一直在那本册子上。   任航也跟着看过去,卧槽了一声,这也太认真了吧。   他们这些体育生原本进学校的分数线就很低。虽说很多艺术生都是因为成绩不行才选择艺考这条捷径,但不管怎么说一开始他们都是中考凭成绩考进一中的。像祝俊任航这种,就是靠体育加分的特长生。   姚锡聪说:“今早上好像是说把月考推迟到国庆放假后,这个月先办运动会吧?卧槽我简直不能理解这个逻辑,一般不应该是先考完试,然后让我们放个七天假爽爽,再回学校来个几天运动会接着爽。”   祝俊回过神来推他脑袋说:“你他妈以为学校是你家开的啊。”   提到运动会,他们班是肯定要争总积分第一的,今早上还说了今年学校特地把篮球也加进比赛项目。祝俊问钟意:“篮球你参加吗?”   钟意说:“必须的啊。”   祝俊说:“上次和一班打没打过瘾,这次宗远你不要再因为钟意在我们这边就消极比赛啊。”   宗远笑笑没说话。   半个小时的早餐时间后来在姚锡聪的海吹中结束。   今天早上钟意不但没像往常一样睡在画室,还又去吃了早餐,班上挺多人感觉新鲜。周礼娟还作为班上女生代表过来勘察情况,姚锡聪卷着一本书替他发言说因为啊一班的第一名说了,咱们老大必须天天早上吃早点,对身体好。老大打不过比他高比他壮成绩比他好的一班第一名,只能屈服于其淫威之下,被逼迫着再也不当睡神了。   钟意作势要打他,姚锡聪离他远远的,贱兮兮地笑。   周礼娟莫名其妙,什么一班第一名。   有女生说,啊,宗远啊。   姚锡聪说对啊,就是咱们宗远同学。他又感慨,还谈什么恋爱啊,有个好哥们比一百个女朋友都强。   钟意拿手机发信息给宗远说:【宗男神,耳朵又在班上吹捧你。】   没过一会儿,手机里就进了短信:【在上课。】   钟意把手机搁在桌肚里,抬头望了一眼正在讲台上画函数曲线的数学老师,又发过去:【我就是试探一下你上课有没有玩手机,被我逮住了吧】   【在上什么课?】   数学老师开始讲下一题,钟意随便抄了几个字,又发信息过去:【自习课——】   【我听到你们老师的声音了,讲三角函数。】   钟意望着手机半天:【……我靠这你都能听得见。】   【这节课自习】   钟意愣了几秒,笑趴在桌子上,手抖着又发了六点省略号过去。   一天的课程一节一节熬过去也过得快。   晚上第二节自习课下课,去画室的人少了很多。因为运动会提前,班上很多同学都下午放学后在足球场那边被狠狠操练了一番,晚自习都累的不想动,趴着睡着补充体力。   宗远才进画室时候,里面还有七八个同学。   钟意在摆静物,他帮钟意削了一会儿铅笔,再抬起头来时,发现人都走光,只剩下他和钟意。   画室门关着,所有窗户大开。   今晚风大,连吊扇都没开,窗户上的窗帘被吹得扬起来,墙角插座插了一个电蚊香,画室里有淡淡的薄荷味。   钟意把画板架在画架上,从画包里抽出星期天下午画的那张半身像放画板上定好。把椅子往远处拉,眯着眼睛看画像,准备做最后的修改。   宗远坐在他旁边,看着画纸上的自己,很惬意地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他不确定自己当时是否是这副表情,钟意的画上,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笑。   钟意说:“这是我第一次尝试这么画,用这么细腻的线条。以前我画画都是很放的。太喜欢这幅了。”他转过头对宗远笑着说:“我们班那些女生在的时候我都不敢拿出来修改,她们要是看见我画的是你,估计不知道要多激动,这张真帅。”   宗远说:“比本人还帅吗?”   钟意“啧”了一声,平常姚锡聪自恋的时候他还能踹一脚或者一巴掌拍过去。可宗远是一本正经,应该说是不带什么表情地说这种话,他还真下不去脚。   钟意拿着铅笔别在耳朵上,转过身认真打量宗远,还伸手捏了捏他脸故作严肃说:“我发现,你比小时候坏多了。”   宗远说:“举个例子听听。”   “太多了。就像今天早上你跟耳朵说你暑假天天在家里看书,晚自习回家还做题目啊,除了学习和偶尔打篮球什么都不懂啊。”钟意咬了一下唇,想笑又憋着说:“上午明明知道我在上数学课,还故意逗我玩,后来数学老师把我喊起来回答问题,问我他讲的哪道题让我这么高兴趴在那笑成那样。”   钟意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总结道:“你以前可听我话了,现在心眼太坏了。”   两个人隔得近,钟意说这些话时候脸上都是笑意,哪一点像是在数落他怎么坏心眼,宗远对他好,整个十六班都知道。   宗远随他搭着,把他耳朵上的铅笔拿下来说:“原来我罪状这么多啊。”   钟意坐直身体,把铅笔从他手里拿过来,每次宗远笑起来他都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移下去,又转了一个话题:“那个,任航早上不是问你一个问题么?”   “你真没谈过恋爱啊?”   宗远弯腰要拿画具说:“我今晚还是画几何体吗?”   钟意拽着他说:“不跟我说今晚就不准画画了。宗远同学,请正面回答问题。”   “没有。”宗远简短两个字又反问:“你初中就早恋?”   钟意把椅子更往他旁边挪,揽着宗远肩膀,哥俩好的坐姿说:“你先说完我再说,快快快,下一个问题,暗恋的人是谁?”   宗远看着他眼睛说:“你真想知道?”   “我靠,你真有暗恋对象啊。是不是特漂亮?”   真是难得看到钟意这股缠人劲,宗远微微皱眉,捏他脸:“别总说脏话。”   钟意:“不准岔开话题,快说。”   “长的挺不错。”宗远望了一眼墙上贴的那张范画,又看着钟意说:“嘴唇和眼睛都特别好看,让人想亲上去。”   钟意被他看得莫名脸热。   “现在是学习关键时期,我想打算在高中毕业后再和他说这件事,你说他会答应吗?”   钟意舔了唇说:“喜欢当然就要马上去追到手,等到高中毕业都被别人追走了。”   宗远说:“好,听你的。”    第十三章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 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的诗的每一页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窗台蝴蝶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   我接着写 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星期四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几乎所有老师都在另一栋行政楼开会。今天是最后一天确认下星期的运动员参赛名额,十六班原本还在想运动员入场的口号,不知是谁先唱起了周杰伦的《千里之外》,又把音响连着iPod插上,整个班合唱起了七里香。   整栋楼就他们班声响弄得最大,不少其他班同学也跑来凑热闹。   这种出风头的领唱,不用猜就知道是姚锡聪。   钟意的乐感算是音盲程度,在清醒状态下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开口唱歌的。坐在座位上靠着窗户看他们闹腾。祝俊抱着一把吉他给姚锡聪配乐,他才学没多久,一兴奋起来也不管什么音准问题,随性乱拨,被班上好几个听不下去的男同学围堵抢他手里的吉他。   他们班实在是太能闹腾了。这是所有老师给的最中肯的评价。   班主任李泽楷是政治老师,长相中上,黑瘦矮的体型。谈吐风趣,对学生开明,在学校算是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之一。他很喜欢这个班的学生,尤其喜欢钟意,对他们也真诚,有时候放电影给他们看,遇到一些大尺度的镜头,班上男生还起哄嘘声,李泽楷正经着一张脸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装什么装。   他们的高二真的比这个学校同级的其他学生幸福太多。   在班上high歌没多久,一班的几个男生就站在他们教室外面象征性敲门,每个人都垮着一张脸,领头的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能不能别吵了,你们不在乎成绩不想学习,我们还要看书呢!”   周礼娟赶忙过去把音响关掉,姚锡聪拿着麦还保持着准备嘶吼的姿势。   一班的带头男生他认识,不就是上次打篮球总恶意犯规钟意的那个怂货。姚锡聪把手里的麦甩给身边的人,往前走说:“我们在自己班唱歌碍着你们事了?”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你们在班上这么吵算是违纪,影响到其他班级上课,可以记过的。”带头男挑衅地看着姚锡聪。   祝俊拉着姚锡聪不让他再往前,这种事本来就是他们班有错在先,让他别惹事。   带头男说:“反正你们成绩也扶不上去,还不如直接都搬到南苑那边去上课,多好啊,考的再丢人也没有人知道。我们老班都说是我们倒霉,怎么就和艺术班在隔壁,请下次注意点,别打扰其他班想要学习的学生,各位艺术班的同学们。”   姚锡聪挥开祝俊,说:“你他妈什么意思啊?尼玛你成绩好了不起啊?还不是打个篮球还有耍赖的low逼。”   “陈卓,让他们别吵就算了,我们回去看书吧。”   整个楼层的班级门口都有人趴在门口和窗户边往这边看。   一班一共来了五个人都是男生。姚锡聪看样子都想冲过去打带头男。钟意也拽他,说:“别吵了,有意思吗?”   姚锡聪说:“老大,他们都欺负到我们班上了,你能忍?!”   “程静,你让你们班同学都先回去吧,我们班下次绝对不会再在上课时间这么吵。”钟意对其中一个男生说话,又对姚锡聪说:“狗咬了你,你还要咬回去,傻不傻?”   陈卓听见钟意的话还想开口,被程静拽住,一班来的几个男生里他算最高的了,他对带头男说:“别说了,大家各让一步,到此为止。”   带头男切了一声,他最讨厌的人除了这些艺术生,就属程静这一种被老师捧着,仗着成绩好装腔作势的人。   钟意跟程静说了一声谢谢。他看见宗远也从一班出来要往这边走,对他摇食指,让他别管这件事。   祝俊皱眉看着一班人回自己班上,他可终于看清了程静的长相。   十六班同学都乖乖坐在自己位置上。   钟意走上讲台,环视一眼班上全部同学说:“这次是我们班不对,在上课时间放歌的确会影响别的班同学看书。以后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的自习课,大家睡觉都行,别弄出太大动静扰乱秩序。作为十六班一个团体,一个家,既然在这个班在这个学校,最基本的纪律都必须要做到,我们也要给老班面子是不是?”   下面没人说话,都看着钟意。说实话刚刚一班的人说的那些话句句都难听,戳他们的要害。   钟意手撑在讲台上,上身微微前倾,说:“以后想high歌的,咱就到音乐室去,到画室玩也行。我们班的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在班上咱们就低调点,咱们每个人都这么有才华,干嘛要给那些只知道学习的其他班同学知道让他们干巴巴羡慕嫉妒恨,你们说是不是?”   “是!”真不好哄,钟意心里想,还非得夸一下才附和。   “下个星期运动会,就好好地让他们羡慕嫉妒恨一下,有没有信心拿总积分第一?”   “有!!!!!”好几个男生都吼出来了。   钟意没憋住笑,拍了一下讲台说:“小点声!不刚刚才被嫉妒才华。”   全班都笑起来,很多女同学捂嘴巴。   钟意说:“记住低调低调。好了,下个星期的运动会就让耳朵和俊仔同学带领我们班走上其他班羡慕嫉妒恨最高峰。”   祝俊双手环胸笑着看在讲台上的钟意,如果钟意不来这一出,他们班几个性格冲动的男生在放学后肯定要去堵一班那几个人,不闹出一点小风波估计不能歇。   其实刚刚他比姚锡聪火气更大,钟意一直拽着他,不然不等耳朵说话,他一拳头就揍到那带头男身上。   放自习后,足球场和前几天一样挤了很多人。练跑步,跳远跳高铅球等运动项目。   高一年级的学生最多,篮球场周围女生最多。这边跑道上也都是人,祝俊他们体育组的日常训练也暂停,他们体育组的服装统一,都是黑蓝色的背心加运动短裤。姚锡聪跟着搞来一件穿自己身上,钟意也被祝俊逼着穿这套。   祝俊和姚锡聪几个人在跑道上压腿,接下来准备跑八百米。他们刚来足球场也就十多分钟,不少女生过来围观,还有大胆地递饮料。   钟意打坐姿势坐在操场内圈的草地上,看那些女生对祝俊献殷勤,姚锡聪也被送了两瓶矿泉水,嘚瑟地朝他显摆。   钟意没理他,看着宗远从上面的篮球场下来,一路朝这边走过来。   他还是穿着白色球服,总觉得跟上一次打完比赛的感觉有些重合,落日余晖,他发梢染上金黄色,鬓角额头鼻头都是汗水,如果看他的后背,肯定也是濡湿一片。   钟意毫不吝啬地夸赞:“不愧是宗男神,又帅出新高度。”   宗远走过来也学他的样子坐在他旁边,将手里一瓶莉清茶和一瓶茉莉蜜茶随意放在旁边搁着。   钟意说:“这不会也是那些女生给你的吧?”   宗远“恩”了一声。   钟意明显能感受到他身上因运动而散发的热气,看着前面因为不好好压腿被祝俊踢屁股而乱蹦的姚锡聪,笑着问宗远说:“你喜欢喝这种类型的饮料?”   “不喜欢。”宗远把手搭在钟意肩膀上,说:“让我靠一会儿。”   钟意说:“你看过茉莉清茶的广告吗?”   宗远把脑袋也搭在他肩上:“什么广告。”   “就是这个饮料啊,”钟意把茉莉清茶从地上拿起来,扭开瓶盖把瓶口凑到鼻子前闻,还真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他接着说:“反正就是跟告白有关的,对了,你正好可以用这一招去跟那个人告白嘛,小女生应该都喜欢这一招。”   宗远握着他的手把瓶口递到自己鼻子前,也跟着闻了一下,没接钟意的话。   钟意又把瓶盖拧上,把饮料放回去,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你暗恋对象到底是谁。”   宗远说:“下午自习课没事吧?”   “恩,应该没事了。也是我们班先不对在先,不过你们班那个什么陈卓说话太难听,祝俊差点就动手,幸亏我把他拦住了。你看他们俩,估计等会八百米跑完,也不剩下什么怨气,只能躺着喘气了哈哈。”   宗远一直靠在他身上,不远处体育组老师一声哨响,那边几个做好备跑动作的男生都沿着跑道冲了出去,不少女生在加油助威。   钟意稍微动了一下肩膀说:“你身上太热了。”   宗远说:“刚打完球。”   钟意说:“换个姿势,该我靠你了,我都快被你压垮了。”   宗远坐直身体,钟意舒服地靠过去。   太阳已经往山下落,微风习习,天上火烧云成片。   不少女生经过这边时都要偷偷往这边看好几眼,钟意两手合在嘴边给体育组的几个男生加油。   祝俊轻松领先,经过这两个人坐的地方时,边跑边喘气说:“卧槽你们俩太悠闲了还坐在这看天,快起来跑!宗远,等我跑完八百米咱来比比一百米!”   钟意坐直身体,朝祝俊挥了挥手,说:“同学你还是先跑完八百米再说吧。”   目送祝俊跑远,没一会儿姚锡聪又跑了过来,他不像祝俊那么轻松,喘气声也比他厉害,说:“老大,你跟前那瓶水给我留一口,我最喜欢茉莉蜜茶了,喝完感觉自己甜甜的。”   钟意笑着又靠到宗远身上。   姚锡聪跑的离他们稍远了,回头说:“等我跑完我也要爱的肩膀和抱抱啊!”   宗远也被他这一句话逗笑,估计跑步没用多少力气,全都耗在说话上。   钟意站起来,因为坐的久了蹬了几下脚活动筋骨,说:“我报了跳高和跳远,要去那边练一下。”   宗远说:“我陪你过去。”   钟意伸手拉他起来,又把地上的饮料拿着说:“反正你也不喜欢这个,把这个放到耳朵他们的终点那边,等他跑完自己拿着喝。”   两个人并排走,夕阳无限好,将人影拉的老长。    第十四章   期盼了一个星期的运动会终于在星期二拉开序幕。   早上八点开幕式,开始运动员入场,这算是运动会最大的看点之一。   在《运动员进行曲》下,从高一到高三的顺序每个班的运动员男女生分两队并排次序进场。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四名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着经过主席台的队伍,全校两千多名师生都聚集在这边。一般秋季运动会都是在十一月多才举行,一中向来比别的学校提早一个月。   在前面举牌子的都是班里的颜值担当,高一才入学的学弟学妹们穿的算是比较规矩,不少同学都在议论哪个班的男生帅女生漂亮。高二一班的男生举牌是宗远,女生穿的是偶像剧里出现最多的学生服,格子短裙搭配白衬衫。宗远一身黑色燕尾服绅士翩翩,背脊挺直,天生一副衣架子,这套西装穿在他身上完全撑了起来,一点都不显得不符合年纪的突兀。   走到十六班这边来时,他们班虽然才和一班有过矛盾但一点不影响对帅哥的追求,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叫的比谁都夸张,拼命喊宗远的名字,宗远朝这边看了一眼,还对着他们笑了一下。底下高一的学生也被这传说是级草的年级第一名给电的不行。   等到他们十六班自己的运动员走场时,掀起了一个一个小**。   他们班平均颜值最高,原本班上呼声最高是钟意举牌,可他死活不答应,连哄带威胁要让祝俊举牌,说是只要他举就再带他到宗远家蹭饭。祝俊考虑了三秒钟一口答应。班上平时热衷cosplay的同学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套做工精细的军装,祝俊那身高撑起来正气又英俊,一路走过来全是尖叫声。姚锡聪在钟意后面拽了他一下问:“老大,你为什么不想穿俊仔身上的那套衣服,太他妈帅气了。瞧瞧这人气,我发现我们学校女生嗓门可真够大的。”   钟意说:“太骚包了。”他还是觉得刚刚宗远那一身最好看。   到了高三的运动员走场,什么奇装异服都出来。高三的艺术生九月下旬就到H市去集训,听说正在黄山写生才没有赶回来,不然最出风头的肯定是高三艺术班。   光是开幕式就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到下午各种项目比赛才正式开始。   加入的篮球赛也上星期就开始预赛,在星期六上午最终定下了每个年级的前六强,在运动会三天每天两场最后确定总冠军。   星期二下午很多项目预赛,钟意跳高和跳远轻轻松松拿了他们那个组第一。出成绩的是短跑项目,姚锡聪不负众望,以每天早上买早点的热情拿了第一,被祝俊钟意他们几个人托着在空中抛举,实现他想要的爱的肩膀和抱抱。   第一天十六班拿的总积分全年级是第一,全校第二。   晚自习学校也没安排老师看堂,管的也松。确定他们班没比赛项目,五点多一点,钟意带着祝俊姚锡聪混出学校到宗远家蹭饭。   吴守兰在家里剥毛豆,旁边放一个看着挺新的收音机,正在放黄梅戏女驸马。   姚锡聪从祝俊车上跳下来,第一个冲进院子里喊,宗奶奶!   钟意也从宗远的车后座下来,他对姚锡聪说:“大奶奶有点耳背,你得声音大点她才能听得见。”他说完对着院子里大声喊:“大奶奶!”   “嗳!是意意啊。”吴守兰从屋里出来。   祝俊跟着宗远把山地车往院子里赶,笑着和他说:“这到底是谁奶奶啊。”   吴守兰一出门就看见这四个孩子都过来了,乐呵呵的,说:“怎么今天放学这么早啊。”   姚锡聪跟过去扶着吴守兰答她的话说:“今天我们学校运动会,就提前出门了,来看看您,可想您了。”   “哎哟这孩子可真会说话,奶奶记性不好,就记着个名,你是俊俊?”   钟意说:“大奶奶,俊俊是那个最高的,你看他这对招风耳,这个最黑的是聪聪。”   姚锡聪过来推钟意让他一边去,他又和吴守兰说:“宗奶奶你别他乱说,聪聪是长得最帅的,宗奶奶,我不黑吧?”   吴守兰抬头看他,笑着说:“哎哟,我们这聪聪耳朵长得好,有福气。   姚锡聪垮脸,委屈地喊了一声宗奶奶。   其余三个都在笑。   等进屋了,吴守兰忙活着拿零食给他们吃,说是宗远妈妈寄过来的,幸亏他们来了,不然宗远也不吃,这些都得浪费,又要在冰箱里面拿西瓜问渴不渴,钟意拉着她不让她这么来来去去拿东西招待他们,说需要什么让宗远拿就行。   几个小孩还围着她坐一圈,一起剥毛豆。   吴守兰夸他们乖,姚锡聪是一刻也闲不住的,收音机里面的戏文还在放,他跟着听了几句问:“冯素贞?奶奶,这唱的是女驸马吧?”   “哎哟聪聪这都能听出来呀。”吴守兰夸他。   姚锡聪说:“我小时候听过,以前就是在我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那时候我们村上经常来戏班唱戏,我爷爷他就把我架在肩膀上,凑在前面,我也听不懂,就觉得那些唱戏的装扮真好看。”   “你们村也经常唱戏啊?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是,在梅村时候,就是那些赌博佬们请来的戏班,我总带宗远过去看,你们不知道,宗远小时候可好玩了,特别特别乖,能趴在前面听一整出戏都不动。”   吴守兰笑着说:“软软小时候就是最听意意的话。”   钟意接着说:“我记得有一次我让他站在戏棚子后面等我,我去买冰棒回来吃。等我买完冰棒回来,发现他身上全是被蚊子咬的包,可可怜了,我当时都心疼死了哈哈。”   “你们童年可真丰富,我小时候就是在家里待着,玩游戏玩电脑,估计就是闷坏了现在天天才不运动就浑身难受。不过宗远,你小时候也太怂了吧,干嘛那么听钟意的话。”   钟意说:“他为什么不能听我的话,我可是村霸王好么,全村的小孩都得听我的。”   姚锡聪说:“我还是不能想象,怎么看也是你更像宗远的小跟班吧。”   钟意拿毛豆壳丢他,对宗远说:“快告诉他们,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乖,特别听我话,特别崇拜我。”   几个人都坐着矮板凳,钟意挨着他坐,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凑过来偏过头看他。   宗远说:“恩。”   钟意一副“我牛逼吧”的表情来回看祝俊和姚锡聪。   宗远又说:“以前你太好哭,我要是不在那等你,你找不到我,肯定又要哭着回去。”   钟意:“……”   姚锡聪:“原来这才是真相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说宗远这性格,啧啧。”祝俊附和。   吴守兰也笑着:“那时候他们俩总喜欢跑出去玩,有时候我在屋里忙,远远就听见意意的哭声,哎哟就知道软软肯定是哪里磕着碰着了。这孩子自己哪儿摔着了从来都不哭的。”   姚锡聪说:“老大小时候好逗啊。”   祝俊说:“宗奶奶,你多给我我们讲一点钟意小时候的事,我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一想,肯定立马心情就好了。”   姚锡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奶奶快多讲点。”   “大奶奶……”钟意可怜巴巴地看她。   吴守兰说:“好好好,大奶奶不说了,咱们意意长大了,不好意思得。”   祝俊和姚锡聪又想让宗远开口,这怎么可能。刚刚说一句也是为了逗钟意,他可要比他奶奶护短的多。   不用这些孩子开口,吴守兰肯定就要留他们在家里吃饭。   晚饭过后,祝俊和姚锡聪还想赖在宗远家里,看他房间装着空调,哪舍得回宿舍,说四个人挤不下一张床可以打地铺啊,被钟意给轰了回去,让他们滚回学校,这是他要就寝的地方。   姚锡聪扒着院门说:“老大,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宗远家,是你地盘啊。”   特别是刚刚剥毛豆时候,都躬着身体低着头,宗远脖子上挂着的玉从领口跑出来,他和祝俊这才注意到这俩人竟然还带着一模一样的玉。吃饭时候吴守兰还又给解释了一遍这玉的由来。   他和祝俊都感慨啊,要是钟意是女的,这不就是娃娃亲,真可惜啊,戴在老大身上太浪费了。   被钟意按在椅子上狠狠揍了一顿。   送走两个活宝,钟意和宗远还一人一边挽着吴守兰去散步消食,老太太人缘好,在这边才住了一个月,很多街坊领居看见她都乐呵着和她说几句话,很多人都夸她这俩个孙子都长得俊,老太太真福气啊,孙子都这么大了还陪着她散步。   吴守兰听着可快活了,是啊,两个小孙子。   晚上八点半,他又穿着上次宗远给他搭配的那身睡衣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这回让宗远先去洗的澡。   只要宗远在家,吴守兰都睡得早,钟意推门进来直接盘腿坐到床上对宗远说:“来来来,快过来给钟老大吹头发。”   宗远正在书桌前坐着,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没理他。   钟意觉得脸上的水似乎也没擦干,用手捋了一把眼睛周围,又说:“软软哥哥,快过来吹头发。”   宗远回过身趴在椅子上看他。   钟意用下巴指衣柜那边的柜子,说:“软软哥哥,吹风机在那边。”   宗远说:“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他起身去拿吹风机。   钟意摇头,不少水甩下来,说:“no no no,绝对没有,这是正常发挥。”   宗远走过来按他肩膀,拿手固定他下巴,皱着眉说:“别乱动。”   钟意望着他笑。   他们从小就比别人亲密,钟意和很多同学关系都处的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见面打个招呼,说笑话时捧个场,平时聚会在一起闹一闹。他和姚锡聪祝俊关系算是最铁了,去他们家里玩过,在闹着在床上打过架。   可宗远始终是特殊的,他能轻易就对他装装可怜,说着跟撒娇一样的话。   宗远拨弄他头发的手劲很温柔,吹风机的暖风也让人舒适,他都有些昏昏欲睡,窗户现在还开着,不知道是谁从院子门口经过在放歌,是Eason的《十年》。   钟意突然想起来上次宗远在画室弹的吉他,问着说:“你上次不是答应我要教我吉他。”   宗远说:“现在就想学?”   “可我没看见你房间里有吉他。”钟意说着又打量一眼房间,这么大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到的。   钟意的发质很软,尤其是才洗过吹干这个过程,摸在手里特别舒服,宗远关了吹风机又捋了几下他头发,看他像小学生一样手放在大腿上坐的还挺端正,嘴角不自觉带着笑说:“在柜子里,到这边来还没有拿出来。”   钟意看他拔电源收线,听见说有吉他,刚刚的睡意一扫而光,坐在床边荡腿说:“那你今晚就开始教我。”   钟意真觉得只要宗远在他跟前,他就变得懒得很多,吃早点都是宗远给他剥鸡蛋,中午偶尔宗远在学校吃他什么不爱吃的也往他碗里扔,喝酸奶也不忘给他插管子,到他家来就更像个皇帝一样。   他坐在床边看宗远把吉他从柜子里拿出来,又递到他手里。   钟意拿着吉他在手里随便拨了几下弦,发出的声音太难听。宗远把椅子搬到他旁边坐着,说:“我先教你手势。”   钟意说:“不会吵到大奶奶吧。”   宗远和他面对面坐,说:“不会,奶奶听不见。”   宗远低头,握着他的手指放在弦上:“我先从入门教你,这是第一根弦,最细。到第六根弦最粗。一般都是左手按弦,右手拨弦。你拨一下,看看每根弦的声音有哪些区别。”   钟意的注意力全在宗远握着他手指的力度上,刚开始还低头认真看弦,看了一眼宗远垂眼认真的样子,这个角度睫毛更显得长,像一把小扇子。   宗远抬头看他:“钟意?”   “嗯?”钟意回过神。   宗远按了一下他手指说:“用心听。”   简单地把入门指法教了一遍。   宗远说:“我先教你弹一首最简单的曲子。”   钟意抱着吉他换了个坐姿。   宗远站起身,坐到他旁边,贴着他坐,一只手从他肩膀上搭下来,两只手捉着他的手按正确的指法放在吉他上,整个人侧着身体紧紧贴着他,钟意能轻易感受他的体温和就在耳畔的呼吸,浴室里换了沐浴乳,他还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是薄荷味,洗完身上凉飕飕的,这次是橘子味,有点甜甜的,跟着宗远身上的热度传过来。   钟意看着两人贴在一起的手,问:“弹什么啊?”   手指被带着拨弦,似乎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宗远在他耳边轻声哼唱: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钟意完全不记得指法,觉得左边的耳朵有点发麻。    第十五章   星期三上午,在一中外面都能听见里面高昂兴奋的加油声。   上午有不少人气很高的项目要决赛,哪边的喝彩声最大,那边的比赛就最精彩。   高一年级刚刚出了一个励志场景,女子四百米决赛时,一个跑在前三名的女生跑掉了一只鞋,不仅只穿一只鞋跑完全程,还拿了冠军,这会儿广播里一直在报道这件事,周礼娟在到处找人,再过一个比赛项目,就要开始男子三千米。他们班祝俊和任航都参赛,要在半个小时之前去裁判那边报道,记号码布。   一班的程静也在找宗远,他是一班班长,这次运动会是后勤会部长,宗远的比赛项目包括篮球和三千米。   这会儿都是找不到人。   另一边分了铅球、跳高和跳远的区域,周礼娟和班上几个后勤部的同学到画室教学楼医务室到处找姚锡聪他们,刚刚姚锡聪下四百米跑道直接躺地上腿抽筋。他太拼,跑步项目除了三千米没报都有他的份,祝俊和任航掺着他去医务室,可等了半天人都没回来,再过去找根本没见着人。   现在太阳又大,几个同学急出一身汗。   另一边场地跳远比赛的决赛也在进行,一阵一阵人潮的掌声。   有同学说:“钟意正在那边比赛呢,好想过去看啊,祝俊和姚锡聪他们到底哪去了啊。”   “我都急糊涂了,差点把钟意比赛给忘记了,走我们快过去那边。”周礼娟抹脸上的汗,又说:“祝俊他们肯定也在那边,钟意跳远他们不可能不过去看。”   “早就该想到他们都在那边的,干脆跑过去吧,老大会不会拿冠军啊。”   “钟意跳高才最厉害,你忘记了去年运动会钟意拿了冠军还打破了学校记录吗,不是被高三年级的女生喊跳高小王子。”   周礼娟说:“跑快点过去吧,你们留那儿给钟意加油,我去让祝俊和任航过来准备三千米。”   到了跳远这边的区域,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幸亏祝俊个头高,宗远也在这边。   周礼娟喊祝俊,喊了好几声,还是任航回头看见他们班几个女生在往这边挤。   “等会儿就要三千米了,那边还等着要去抄号码布,任航你和祝俊赶紧过去。”周礼娟终于挤过来,她朝宗远说:“你们班程静也在找你,你们快过去吧。”   姚锡聪说:“要是过了时间就要被取消参赛资格,你们先去,我在这给老大加油,等会和老大一起去接你们。”   钟意全程专心在比赛,等他这边全部比完,男子三千米已经在做准备,清赛道,运动员预备。   姚锡聪和班上女生都过来要扶钟意,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钟意往人最多的赛道那边看,说:“不就是蹦了几下,走快点,他们要开跑了吧?”   才刚问完话,那边一声枪响,运动员都冲了出去。   刚刚过来的几个女生要去看铅球决赛,说等跑最后一圈时候再过去。   钟意和姚锡聪一起往班级的大阵营走,所有班级都围着跑道外围放着桌子板凳,水果饮料东西也都放在这边,给运动员休息的地方。这次三千米的终点设置的位置离一班的阵营最近。   主席台上正在通报刚刚跳远的比赛成绩,钟意还拿了个第三名。   每个选手经过自己班级时,那边都会爆发热烈的加油声。   刚过来一圈,宗远经过一班时,那边都在叫他的名字。   姚锡聪问:“等会宗远过来,需不需要我们给他加油啊。”   钟意说:“如果你想被班上其他人群殴的话。”   “那算了,我在心里默默给他加把劲得了。”   钟意没接话,他看向跑道。宗远和祝俊他们三个始终保持匀速保持在前五名的位置。   祝俊和任航都是体育组的,很懂得掌握跑步节奏,像这种长距离竞技,怎么也得留一口气到最后冲刺。他都在宗远家睡过几次了,知道他每天早上都要早起跑步,打篮球都能看出来,宗远耐力好。不出意外,前三名肯定在他们三个里面排名次。   跑了几圈后,好几个选手开始体力不支,各个班的后勤队都冲上去跟着选手跑加油打气,这边看台的加油声根本不需要姚锡聪关心,祝俊和宗远在全校女生人气高的很,很多人都加入拉拉队,喊他们的名字。   进入倒数第二圈,祝俊他们明显和其他选手拉开距离,后面几个跑不动的已经开始走路。   十六班的同学都开始往终点位置来,这边围来越来越多的人。   终于进入最后一圈。   喊加油的声音都已经快沸腾,钟意耳朵里听到的全是宗远和祝俊的名字。   班上女生激动异常,有已经喉咙嘶哑的人,还有人在说别喊这么用力,下午还有篮球赛,留点精力下午喊啊。   钟意和姚锡聪都候在终点处,他们正好和一班的程静站一块。   “你看他们俩太变态了,别人都一副快死的样子,尼玛他们俩竟然还在加速冲刺。”姚锡聪一脸兴奋,他旁边就站着程静,肯定是过来接应宗远。他又问程静:“你猜祝俊和宗远谁先过线。”   程静盯着跑道上已经快要冲过来的人说:“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判断最后的结果。”   姚锡聪说:“猜着玩一下嘛,来打赌一根棒棒糖怎么样,我猜祝俊第一个冲线。”   程静一脸“我跟你不熟吧”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钟意说:“别说话了,他们马上过来了,接好人。”   姚锡聪一句得令,这边的加油声越发激昂,围在里圈的几个女生都濒临疯狂状态。   祝俊第一个过线,姚锡聪兴奋大叫,拼命往前挤要去接应他,把旁边的程静挤了出去,靠着惯性第一名往前冲,直接扑在被挤到前面的程静身上。   一班的人全在喊班长你接错人了!宗远在那边!   紧跟着后面的宗远过线减慢速度,直接扑进钟意怀里。钟意毫不犹豫地伸手抱住他被扑到在地上。   宗远贴在他脖颈处剧烈喘息,衣服完全被汗湿,因剧烈运动而加速的心跳声紧紧贴着钟意胸膛,又清晰地传入耳内。   姚锡聪和一班的人在那边把祝俊从程静身上拉起来,前三名只有任航没摔着,其他班的人陆陆续续到达终点。一班和十六班的其他同学赶紧过来拉宗远和钟意。   宗远被一班的人扶着站起来,钟意笑着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姚锡聪这边却又闹了起来,程静被祝俊那一下撞得结实,似乎是手肘被压到,躺在地上脸都疼白了。   一班的几个男生正在推搡姚锡聪,说他是故意撞程静。   祝俊才跑完正虚弱,被扶起来,喘着气问坐在地上的程静说:“你没事吧?”   程静活动手肘,摇了摇头,站起来拉他们班闹事的人,幸好裁判和两个班的班主任也及时赶过来,平息一场不必要的风波。   到了下午四点半,高二年级的篮球前三名争夺赛正在做最后准备。   今天是三天内赛事排程最紧的一天,每个场地的比赛项目都在进行,可这边的篮球场还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班怎么说也是理科班,男生比例大大超出女生,从里面选出五个会打篮球的不成问题,一路杀过来也来争前三名的名额,算是一匹黑马。十六班就是所谓的种子选手,直奔冠军而去。   周礼娟在中午时候给班上所有人发了润喉糖,还有女生开玩笑说今天一下午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所有力气全都留给篮球赛威震一班的人。   赛前五分钟让双方球员上场热身,一班白色球服,十六班蓝色球服。还没开始打,已经有很多女生在喊人气选手的名字。   祝俊耍帅弄了几个花式运球,在一片呼声里来钟意跟前说:“你等下别太拼了,上次只打半场所以战术上以你为主,这次全场赛,你顾着点身体。”   钟意趁他不注意把球抢过来,躬身运球后走步上篮,球进。他说:“放心,我有分寸的。”又跟他碰拳头:“队长,宗远就交给你对付了哈哈。”   很快热身结束,两个班基本的礼仪问候,比赛正式开始。   上一次是友谊赛,都打得不欢而散。这一次是真正竞赛,又加上两个班前两次的冲突,一开场就火药味十足。   由十六班先拿到球,6号传给姚锡聪,几个走步过人又将球传给钟意,他被一班两名球员包围,祝俊防宗远,钟意带球过人又回传给姚锡聪利用对方的防守漏洞虚张声势几次终于找准时机把球传祝俊。   第一个得分,就是他一个漂亮的扣篮,瞬间掀起**。   第一回合双方都在紧咬分数,宗远是一班得分的主力军,最后哨响前,还给他投进了个三分,把原本五分的差距缩小到两分。   十六班的拉拉队成员简直就是在用生命在呐喊。   到最后一回合就是在拼体力,一班的战术简直跟上次没多少变化,被吹多次犯规。祝俊姚锡聪和钟意的配合像铁三角一样,即使他们班有个得分厉害的宗远,可篮球主要打团体。犯规对象就针对在姚锡聪和钟意身上。   第三回合还剩最后两分钟时候,球又到宗远手上,他越过祝俊防守,钟意迅速回防,姚锡聪和祝俊随后赶上。宗远带球走步,贴着钟意过他,又突破防线,以身高优势扣篮。   裁判吹哨,后面传来重物倒地声音。   场上所有人还没来得及给宗远这一记漂亮的扣篮喝彩,十六班所有人都在惊呼钟意名字。他在被宗远过人后又准备回防,被一班陈卓截住撞倒到地上。   钟意被队友扶起来,他嘴唇颜色发白,咳几下就捂着胸口。   姚锡聪指着陈卓骂,要冲过去打他,被祝俊拉住。   全场又一阵惊呼声,宗远一拳揍到陈卓脸上。   “宗远,你在干什么!在比赛你竟然打队友?!”一班队长过来拉他被他一把甩开。   两个裁判刚开始还只站在一边吹哨,全跑过来维持秩序。   陈卓躺在地上看着宗远发狠的表情,有点被吓到,却还是嘴贱:“你有病啊?”   裁判在叫:“还比不比赛了!不准闹事,都给我冷静一下!”   一班队长又过来拉宗远:“你怎么回事?刚刚要不是陈卓防钟意,你以为你能扣得上篮,早被钟意他……”   “放开。”宗远打断他,冷冷出声。   十六班的拉拉队几个女生已经吓得小声哭出来。   宗远走到钟意面前,看他咳嗽又像是喘不过气一样的表情,柔声问:“是不是很疼?”   钟意摇了摇头:“还好。”   “我背你去医务室,上来。”宗远背对他,微微蹲下身体。   “你还要比赛,我等会让……”   “去他妈的比赛,快上来。”   宗远背起钟意要离开球场,姚锡聪和祝俊跟过来。   一班队长在后面喊:“宗远,你不比赛了?!”   祝俊说:“宗远,你直接带他去市里医院检查,医务室估计不行。”   “老大,你没事吧?”姚锡聪真正担心他,以前他们几个一时兴起发神经在赛道上比谁跑得快先到终点请吃饭,结果钟意直接跑进了医院,这才知道他肺有问题,小时候得肺炎留下的后遗症。   十六班的同学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问他的情况。   钟意趴在宗远背上,说:“你们先去比赛,我把一班的得分主力拐跑了,你们得杀他们片甲不留为我报仇。”   姚锡聪哭笑不得:“我们他妈的都担心死你了,老大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钟意交给你了。”祝俊对宗远说完,又对钟意说:“你放心,我们绝对会文明比赛。”   钟意拒绝了其他人好意,说宗远陪着去医院就行,现在还在比赛,大家都留下来给班级加油。   一路上宗远都沉默不语,两个人都还穿着篮球服。   钟意把头放在他肩膀上,时不时咳几声,刚刚陈卓那一手肘估计正好顶在他肺部,真挺用劲的,他倒地上时,好几秒钟脑子都是空白,觉得胸腔透不过气。   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他跟宗远说:“要不先回宿舍拿件衣服吧。”   “好。”   “宗远,我没事,现在真的已经好多了。”   宗远没出声。   “宗同学?”   “宗远同学?”   “宗男神?”   钟意把头更凑近他耳边:“软软哥哥?”   宗远说:“你别说话了。”    第十六章   钟意感觉到宗远似乎是在生气。   从宿舍拿好衣服,周礼娟和两个女生带着钱包追了过来,问他们身上有没有钱。宗远让周礼娟把他书包拿过来,礼貌和这几个女生道了谢,出校门直接打的,跟司机师傅说去中心医院。   做好一切检查,医生说没大问题,不过以后的运动会最好不要参加,身体状态也要注意,尽量少感冒不要受凉。让他留在医院挂几瓶吊水。   六点多左右,医生开的吊水第一瓶才挂到一半,十六班班主任和班上十来个同学全来了医院。   这人数还是精简版,原本班上同学都要来,李泽楷打电话过来是宗远接的电话,说检查结果没什么大碍,所有人才松一口气。只让几个班干部跟着过来。   幸亏这间病房加上钟意只有两个病人,另一个还被家属带着去下面散步。班上同学站在他病床旁边围成一个圈嘘寒问暖的,钟意都有点被这阵势吓到。   老班李泽楷过来摸钟意额头,说:“幸好没发烧,医生怎么说的?打电话通知你妈妈没?要不这几天请个假在家呆着。”   钟意说:“不用通知我妈,医生说挂完吊水消个炎就能回家了,没什么大事,和她说她又要担心。”   “身上带的钱够吗?”李泽楷摸他头,钟意是他这么多年带过的学生中算很懂事的孩子了,上一次自习课和一班闹矛盾那件事晚上就传到他耳里,班长说要不是钟意安抚人心,班上几个男生肯定要闹事的。很多老师都说艺术班是个烂摊子,可他带他们一个月,只觉得这群孩子挺单纯可爱,有时候是不太听话,可并非管不住。   “宗远给我垫的,老班,我真没事。”   “来的路上姚锡聪那小子已经和我说了,宗远和你关系好,真是够好样的,听说还在球场上揍自己班同学了?真是帮理不帮亲的好孩子。”李泽楷笑着调侃宗远,同学们听着都笑,李泽楷又对钟意说:“没事就好,咱们班同学可都在担心你,都吵着要来看他们的老大,我说不得了了啊,你现在在班上这地位比我还高了啊。”   一同学接话说:“哪有,老班最高!钟意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已嘛。”   “这话听着好熟悉,我好像才在电视剧里看过。”   “哎我也看过,不就是那啥?名字忘了,就是里面有个太监总管要篡位时候说的。”   “滚!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太监,这是丞相的位置,我要替老大揍你。”姚锡聪扬了扬拳头,脸上都是笑意。   刚进来担心钟意的紧张氛围变轻松不少。   李泽楷说:“我去看看祝俊那边检查地怎么样了,你们几个注意点,这是医院,别太吵影响其他病人,注意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外面都是十六班学生,要素质。”   几个男生给他敬了个礼,齐声说:“遵命,领导!”   李泽楷看他们耍宝,笑着摇头出门。   这会儿同学围着病床更近。   钟意问:“俊仔怎么了?做什么检查?”   “老大我们帮你狠狠地报了仇,一班那群龟儿子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满地找牙!”姚锡聪说的眉飞色舞,看坐在旁边给钟意调吊水速度的宗远:“反正宗远在我心里属于咱十六班的人,刚刚那些词都对他无效。”   周礼娟说:“耳朵你别乱用成语了,怪吓人的。”   “我形容得不够贴切嘛?!”   “行了,先说俊仔怎么了。”钟意怕他俩吵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钟意刚说完话,祝俊任航和李泽楷都推门进来,祝俊说:“老班非逼着我做检查,身体倍棒,啥毛病也没有。”   李泽楷见钟意和祝俊都没太大问题,和他们嘱咐了几句,先回去了。   祝俊过来搬了个凳子坐钟意跟前,任航搭着他肩膀站着。   姚锡聪刚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完整叙述篮球赛最后一回合的精彩赛程,被钟意打断,他说:“我要听班长说,你给我一边站着。”   姚锡聪委屈扁嘴,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可是他最拿手的把戏啊,就这样被钟意扼杀了。   周礼娟笑着看钟意说:“让他说得了,不然他得憋死。”   姚锡聪狂点头。   钟意脸色还是有些灰白,心情却是真正愉悦,他看了宗远一眼,觉得他表情也比刚来医院时和缓不少,他从未接触过宗远如此沉默的一面,似乎在极力忍耐负面情绪,现在气氛这么好,他脸上也带了点笑意,注意到钟意的眼神,也看着他。   钟意抬手示意对姚锡聪:“爱卿,快说吧。”   “喳!”姚锡聪领旨,他看向宗远说:“首先,我得点名表扬宗远同学,卧槽那一拳真是揍得快准狠啊,我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陈卓躺地上了,太他妈帅气了。”   女同学小声接话说:“当时看到钟意倒地上了我都被吓哭了,后来宗远揍一班的人,我又被帅哭了。”   好几同学听完大声笑了出来。   “老大你后来不是被宗远送来医院了嘛,一班班主任和我们老班都赶了过来,本来老班说要先来看你的,又担心我们比赛闹事,说要等我们比完赛一起过来他才放心。而且一班灭绝师太也是够了,和裁判说陈卓是不小心将你撞倒,最后一回合陈卓还在,我们班就是杨睿顶替你的位置,一开始打的时候俊仔他就火力全开啊,当时你是没听到,全场的加油声都快把地震塌了,那球只要一到我们班手里,全部都在喊十六班加油,那感觉简直爽爆了!”   “对啊,我们班好多女生都在哭,真是被气死了,又担心你怎么了,看着祝俊第一下拿到球就带球撞人,跟不要命一样,被吓死了。”   祝俊摸鼻子,对钟意笑了一下。   姚锡聪继续说:“裁判吹哨罚了球,可他们都没进。我们场上五个人当时都想着一定要赢,还要把分数拉大,羞辱他们!可俊仔开挂啊!打到一半时候,他们那边的球到一班那个陈卓手里,我和任航都马上回防,俊仔从他们场跑过来,卧槽你猜他怎么着,他贴身抢没抢到后在陈卓移位准备投篮的时候直接拿头撞他,他那么大一块头还跳起来撞人,直接把人给撞飞了哈哈哈哈。”   钟意:“……”   “后来灭绝师太又去跟裁判吵说他们班学生要是被弄成脑震荡怎么办,还要直接取消我们班比赛资格,说我们恶意犯规。场外的围观同学全都在叫不取消,还有不少在喊撞得好。”   “那个陈卓半天没能起来,后来还哭了,说他要是有事让祝俊好看。你猜俊仔说什么了?”姚锡聪模仿祝俊当时站在球场上那个样子,抹脸上的汗,低头看陈卓说:“要是把你撞傻了,我赔全部医药费。钟意两场都没和你计较,他还站着和别人说话,像你也就只能躺地上嚎叫。”   祝俊说:“行了行了,别演了,怪不好意思的。”他自己脸都被这几个人夸热了。   “反正陈卓下场后,他们班再也没得分,最后还给姚锡聪给投进了个三分球,这下估计我们班要在全校出名了。”周礼娟笑着说。   大伙儿在一起又笑着闹了一阵,说了些运动会的趣事,体育组的几个男生保证前面和一班的过节都算翻页过去了,只要他们班再不找茬也不会和他们惹事,再说了,怎么也要看在宗远的面子上。   一瓶点滴在笑闹里很快就挂完了,按铃让护士来换水。没两分钟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护士,看见这病房里这么多人,说留下来一俩个看着吊水就行,这房间里还有其他病人,这么多待在这边不行,打扰别人休息。   临走时候又说了一遍,最好就留一个人在这边看护。   钟意说:“现在不早了,你们都该回学校的回学校,回家的回家。”   姚锡聪说:“老大,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祝俊说:“我也等你吊完再走吧。”   “我在这里陪着就行,晚上正好到我家去。”   钟意赶紧接着宗远的话说:“等会儿护士就要来赶你们走了,快都回去吧,我跟宗远一起回家。”   宗远站在他旁边,伸手贴他额头试温度,医生说这几天要特别注意他有没有发烧的症状,室内空调开着,他摸钟意插着针的手背,有点凉,问:“冷不冷?”   钟意抬头看他,另一只手附上宗远的手背,带了一点笑说:“不冷,你手比我还凉。”   “饿不饿?”   钟意摇头,想着又舔了一下嘴唇说:“想喝皮蛋瘦肉粥。”   宗远说:“我马上打电话让奶奶给你做。”   钟意满足了,手包着宗远手背按捏了几下,说:“帮你捂暖点。”   班上女同学小声和周礼娟说:“宗远好温柔啊,好会照顾人。不是说他特别特别冷吗?”   周礼娟说:“那也要看对象是谁。”   “对好朋友都这样,对女朋友肯定更好,啊想想心都要化了。”   姚锡聪贴过来说:“哈,在做什么梦呢?”   “走开,要你管。”女生推姚锡聪。   这时候另一床的病人也被家属带回来,同学们没再发出大声响,和钟意告别,都离开病房。   刚进来的应该是一对年轻夫妻,妻子扶丈夫上病床后,一边给他削苹果一边小声说着话。   屋里安静,他们这栋住院楼靠西边,透过窗户能看见走廊上投着金黄色光线,不时有医生护士从这边走过交代医嘱……   宗远说:“还有两瓶水,你困不困?先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钟意换了一个姿势靠在病床上,看着宗远和他说话。刚刚他们过来时宗远一身汗,从出租车里出来宗远也不让他走,非要背着他上楼去门诊挂号。他趴在他身上感觉他后背全湿了,这会儿头发和身上的汗全都干了。   钟意实在无聊,可他一点也不想睡觉,没挂点滴的手拿着宗远的手玩,一根一根捏他手指,又来回拽着玩。他说:“你刚刚在路上的时候脸色好难看。感觉你揍完陈卓后随时都想把我揍一顿的样子。”   宗远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被钟意握住,他还没玩够呢。   “有肺炎还敢上去打篮球,你还怕我揍你?”   钟意理亏,小声说:“怕啊,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宗远也轻声问:“怎么得的肺炎,恩?”   “说来话长,都好久以前的事了,你真要听呀?”   “恩。”   钟意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时候你被你爸妈接走后我在外婆家待了大半年后就再也没在那边了,外公外婆去世后,到现在都没有去过。斌斌你还记得吗,就是我小舅的儿子。”   宗远点头。   “有一次我带他去河滩上玩,我跟他说让他在河滩边等我,我去搬螃蟹给他玩,他答应坐在那等我。我就去河里找。后来一回头就发现他不见了,我到处喊他,后来听到他哭着喊我的声音,他竟然跑到深水潭里面去了,我当时一下子慌了,怕他被淹死了也没管自己会不会游泳就过去要拉他,结果两个人都陷进去,我就托着他想把他弄到岸上去,水实在太深,一直在呛水,那时候真是第一次特别害怕,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宗远紧紧反握住他的手,钟意对他笑了一下,继续说:“幸好我俩命大,赵大伯扛着锄头正好从这边路过,大声吆喝喊其他人过来,又把我们俩都捞了起来。那时候斌斌都不动了,我外婆和小舅他们来全都围着他,给他掐人中按肚子,赵大伯问我有没有事,我当时特别害怕斌斌有事,除了呛了几口水,也没觉得自己有事。到后来就找来车把斌斌和我一起送医院,一路上小舅和舅妈都在说我没看好他,让外婆打电话给我妈让她把我带回去,说我是故意带斌斌去那边玩,就是想害死他们儿子。”钟意说到这里眼眶已经发红了。   其实那天的事情他省略了,那么多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很想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   在去医院的路上小舅舅还打了他,说他这么小心眼就这么坏,肯定是他妈妈教的,让他滚回自己家里去。那时候他才九岁不到,李知月因为学校调研还在外地,没有人帮他。就连平时最疼他的外公外婆也不帮他说话,都在怪他差点把小孙子害死。   钟意忍住没哭,他说他已经说了让他在河滩上坐着,是他自己不听话往深潭跑,以前软软都听他话的,从来不自己乱跑,是斌斌自己不听话。   当时在车上他小舅就打了他,说的难听的话钟意一点也不愿意想起来,让他滚到宗家去,怪他外公外婆怎么教养出这么一个东西,天天只知道宗远宗远,赖在别人家里,看宗家人走了,就赖在他们家里,人家那宗远就是不愿意和你这小混账玩才让他父母接走的。   外婆终是心疼他,骂了儿子说话难听,把钟意拉到怀里抱着。   可那些话已经听进耳朵刻进心里了。他一直都知道小舅舅不喜欢他,李知月总跟他说:“宝宝,就算舅舅对你不好,咱们有外公外婆疼,你看大奶奶也多喜欢你,意意最乖,不要欺负斌斌,要带着他玩儿。”   他一直都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小孩,很多人都夸他乖,夸他好看,夸他懂事。   从车上到医院,他一直咬着嘴唇流眼泪不肯哭出声,舅妈说就是因为他惹人厌,所以大奶奶和宗远才会瞒着他搬走,就是不想宗远和他一起玩。   钟意吸了一下鼻子,他低着头说:“后来到医院检查我没事,外婆就带着我回去了,发了一晚上烧,他们都以为是感冒,等我妈从外地回来,再带我去检查,医生说是肺炎。我病好后,我妈再也没把我送去梅村了。”当时医生说,要是再晚送过来一天,这孩子就废了。   宗远说:“不说这件事了,等这瓶水吊完,就回去吃奶奶在家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皮蛋瘦肉粥。”   钟意抬头,眼眶都是红的,他又笑着说:“大奶奶肯定给我放了很多瘦肉,她最疼我了。”   宗远没接话,只是抬手捏了捏他脸,他在极力忍耐。   他很想抱着他,想亲他倔强不肯流下来的眼泪。   等吊完四瓶点滴都已经八点多,钟意还是被宗远给哄着睡着了,上午下午都消耗不少体力,再加上身体有点虚,和宗远聊天总是他说话多这也耗精力。   他被宗远喊醒,护士已经拔完针在收东西。两个人又打的回去,往宗远家的人小巷子里的路很窄,出租车进不去。   他们在路边下车。   钟意睡的头有些昏沉,犯懒。宗远说背他回去,他也没扭捏。   这个时辰,天才完全黑了下来,巷子里的路灯都有些年代,灯光昏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星星也缀在高空。   钟意将脸贴在宗远肩膀上,说:“宗远。”   “恩?”   “我想外婆和外公。我是不是太坏了,直到外婆快要去世的时候,我才去看她,她握着我的手说要好好看看我,问我为什么现在才来看她,她说她特别想我。”   “宗远,我小时候让人烦吗?”   “你不是全村都喜欢地不得了的小霸王,谁敢烦你。”   “你那时候搬走了,我难过了好长时间。”他声音闷闷的。   “钟意,我回来了。”   这是一句最怕你不能承受的沉甸甸的承诺。    第十七章   离上次运动会已经过去快半个月,钟意的跳高因身体原因退赛。第三天赛程里,其他同学却有好几个意料之外的好成绩,最后的总积分拿到全校第一。   他们艺术班本来就够招摇了,那场篮球赛更是一战出名。   “哎,听说我们班有女生把祝俊和钟意的照片拿出去卖,十块钱一张,这也太夸张了吧。”国庆长假刚过,这个星期的周四开始月考。正当 第三节晚自习上课铃声响,美术生都窝在画室。   “卖的好便宜啊,应该再卖贵一点。”   “我也觉得,起码得五十块钱一张。哎,等会宗远来了我们偷拍几张他和钟意的合照,去咱们学校贴吧上卖一百块肯定都抢手。”   “你心好黑啊哈哈哈哈哈哈。”   钟意和姚锡聪推推搡搡地进了画室,这边讨论激烈的女生立刻噤了声,周礼娟的食指还放在嘴唇上。   姚锡聪凑过来问:“你们又在讨论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快分享一下,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跟你讲简直相当于去广播站拿着话筒全校宣传,相信你我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念。”   “娟礼周,别这么小气嘛。”   “老大,快管管耳朵嘛,他上课时间扰乱画室纪律!”周礼娟起身要拿画板砸他。   钟意笑着把姚锡聪拽过来,“好了,别八卦了妇联姚主任。这个星期四就要开始月考了,这几天晚上大家可以不来画画在班上复习看书,画室的作业我也不布置了,想留在这边画画的,自己临摹去摆静物都行。”   钟意说完就到自己位置上坐着,他旁边放着宗远上次的画,短短一个月,他画组合几何体真还画的不错。钟意自我陶醉,宗远在画画上能进步神速,他这个手把手亲自指导的老师功不可没。   “老大,今晚宗远不过来画画吗?”   “他应该要看书吧,不是就要月考了。”钟意架起画板,把二开的素描纸定在上面。   有女生说:“原来学霸也要临时抱佛脚啊,总觉得宗远平时特别悠闲的样子,我觉得他应该是江直树那种人,干什么事都是轻松搞定,还比大部分人都强。”   钟意问:“江直树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恶作剧之吻啊!里面男主角叫江直树,挺好看的,那个女主角叫袁湘琴,就是林依晨演的,她可是我最喜欢的女明星之一,超可爱啊。”姚锡聪拿出手机搜林依晨给他看。   钟意拿着手机翻了几张看,评价道:“是挺可爱的。”   “钟意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钟意喜欢什么类型?小清新还是小野猫”画室门没关,祝俊搭着宗远肩膀进来,接下那一句话。   画室里几个男生都笑的猥琐,他们平时看毛片,有剧情的就代号小清新,狂野的就暗号小野猫。祝俊这一句话带荤,画室女生多,为了照顾她们,难得没点破。   有女生仔细地和才进来的俩人解释《恶作剧之吻》这部剧的剧情,祝俊把姚锡聪屁股下的板凳抢过来自己坐着,宗远坐到自己位置上。   女生们都还在讨论那部电视剧,祝俊压低声音和钟意说:“哎,耳朵手机里有一部小清新挺不错,要不要一起看。”   钟意嫌弃地看着他:“你怎么又跑到我们画室来了。”   祝俊把板凳把这边移,邪邪笑着说:“话说回来,咱们在一起啥没干过啊,就差一起看片了,小清新要不对你口味,换小野猫?宗远要不要一起,好学生也是男人啊,你说是不是。”   钟意把宗远往自己这边拉,离祝俊远点,说:“别带坏他。”   姚锡聪往宗远裤裆那瞄,也笑的不怀好意:“指不定谁带坏谁呢!话说老大,你到底看过片没啊?”   “快画画。你们俩再啰嗦就给我360°旋转出画室。”钟意装严肃脸,把宗远头转过去,不让他和祝俊凑一块儿。   姚锡聪贱兮兮地笑,和祝俊小声说:“钟意太纯情了好吧,我跟你说有一次我躲在画室看片儿被他看见,他竟然脸红了哈哈哈。”   钟意飞过来一本静物素描的书,正好砸在两个人头上,他们俩干脆把书挡在头上,带耳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钟意瞄宗远一眼,递给他画纸,问:“你不复习吗?”   “你真没看过?”宗远接过画纸,神色如常地问了一句。   钟意还想混过去,他说:“看什么啊。”   “**。”   “你就不能委婉点吗?”钟意转过头看他,这种问题并不是很难回答,可宗远用这么正经的表情问,总让他觉得有些难为情。   宗远把画纸往画板上订,说:“你喜欢小清新还是小野猫。”   “喂。”钟意忍不住笑了,“以后你还是少跟耳朵和俊仔一起玩。好的不学尽学孬。”   宗远说:“这些不用跟他们学。”   钟意:“……”   “看过。”他起稿要临摹的头像,说:“以前和同学一起去网吧打游戏,有时候页面自动就跳到了那种网页。”   宗远说:“你自己下载过看吗?”   “你不要用这种表情问这种问题。”钟意小声说。   宗远放下笔,看着钟意:“哪种表情”   钟意没抬头看他,说:“就是这种啊,没有表情的表情。你这样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那边的女生突然爆发了一阵掌声,祝俊和姚锡聪都拔掉耳机望过去。   钟意也看着那边。   周礼娟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朝钟意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用虔诚的声音说:   江同学你好   我是F班的袁湘琴   嗯我想你并不认识我但是我对你却很了解喔   从第一次在新生训练上看到你   那一天我的眼光就不知道该怎麼离开你   不管是致辞的你还是和旁人聊天的你还是落寞不说话的你   我总可以很快的在人群中知道你的位置找到你的位置   彷彿你在哪裡光就在哪裡   很不好意思说的这麼直接   可是我总会想如果这次不说下次又不知道什麼时候   才会提起勇气如果今天不说   下次相见我们又不知道会有多少改变   我已经好几次放弃向你表达的机会了   这一次啊   我鼓励我自己说什麼我也不会放过你   又太大胆了   对你的爱慕也持续了两年   為了不让这份感觉成為永远的遗憾   所以   我决定勇敢地写下这封信   向你表达我的心意   江直树我喜欢你   周礼娟背完电视剧上的这段话,很多人鼓掌,她感情真挚,就像她就是那个苦苦暗恋多年,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女主角。   姚锡聪两手合拢在嘴边调侃:“班长,你这是在向谁表白呀!快说,那个人是不是就在我们画室!”   周礼娟跺脚:“耳朵你不准说话!”   “啊我的嘴巴不受控制了,班长快来制止我,我快忍不住要说出他的名字了。”   “你闭嘴!”   “爱就大声说出来!”男生都跟着起哄。   周礼娟脸红一大片。追着姚锡聪要打他,几个女生一起上,姚锡聪嘻嘻哈哈从窗户跳了出去,外面几声笑骂,没一会儿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祝俊望着笑的一头劲的钟意,跟宗远说:“有些人啊就跟木头一样,非要人家女生在他面前表白他才能听得懂。”   钟意还沉浸在刚刚看姚锡聪的笑话里,他凑过来把头搁在宗远肩膀上问:“谁是木头。”   祝俊说:“远在天边,尽在眼前。”   钟意说:“哦,宗远啊。”   宗远没说话。   祝俊站起来拍宗远的肩膀,一脸正经地说:“钟意同学就交给你**了,让他早点开窍啊,同志你任重而深远!”   钟意坐着整个人往前凑贴在宗远背后要踢祝俊,笑骂:“滚犊子!”   刚刚和宗远那个尴尬的话题被这几个人给闹走了。   钟意又坐好准备画画,祝俊说要回班上睡觉,姚锡聪和周礼娟她们不知道野到哪里去,半天不见回来。   画室很安静。   钟意随手拉了几根线条,又过来瞄宗远的画板。   “宗远,你上次不是说你要表白吗?”   “恩。”   “国庆节都过了啊,你和她说了?”钟意紧张地问。   “我按照他说的在做。”   “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啊,你到现在都不肯说,太不够义气了。”钟意过来搭着他肩膀,说:“那你直接跟她说啊,别转弯抹角的,女生都容易害羞的,可能你太婉转了她不好意思答应呢,你这么好,她肯定也喜欢你。”   祝俊说他是木头真是一点没错,恋爱上明明什么经验都没有,非要装一副很在行的样子。上次在食堂,他还大言不谗说放学在她班级门口堵着,天天喊她看你打篮球,你每个周末骑车带她出去玩,在学校每天吃饭陪她,看她还答不答应。   钟意看他神色黯然,又问:“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吗?”   宗远看着他说:“很早就喜欢。”   “我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他小声地咳了一声,说:   宗同学你好   我是十六班的钟意   嗯我想你并不认识我但是我对你却很了解喔   从第一次在新生训练上看到你   那一天我的眼光就不知道该怎麼离开你   不管是致辞的你还是和旁人聊天的你还是落寞不说话的你   我总可以很快的在人群中知道你的位置找到你的位置   彷彿你在哪裡光就在哪裡   很不好意思说的这麼直接   宗远看着他。   钟意说到一半自己笑场,他说:“这个我也能背下来。”   宗远说:“我会当真的。”   “哈哈。”钟意说:“我这是在教你怎么追人,学着点。”   宗远伸手抹他脸上的铅笔灰,说:“我真的会当真。”    第十八章   夜半。   钟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一直在想宗远说的那句话。   其实周礼娟喜欢他,在高一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连祝俊都能看得出来的动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让她难堪而已。   宗远的那句“我会当真的”真让他怔了好几秒。   从开学到现在,他们也只不过才相处了一个多月而已。宗远却像是已经渗透在他的生活里。   早上一起吃早点,中午偶尔也一起吃饭。他会去看他和祝俊打球,每个个周末,宗远都骑车载他往他家里跑,两个人睡一张床。   宗远坐在他旁边画画总是很集中精神,宗远似乎做什么事都是一副认真异常的态度,不轻易受外界干扰。   可他不行。   与宗远在一块的时候,他的注意力总是会不知不觉就移到他身上去。   跟着他后面每周都会在他房间学吉他,钟意不是看着他低头拨弦的样子出神,就是被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干扰。   明明是用一个牌子的沐浴乳,宗远身上淡淡的味道总会挠着他鼻尖,被嗅觉轻易捕获。   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一整个晚上,钟意脑子里塞的全是宗远。   第二天早饭时间,宗学霸来迟了十多分钟。   临近月考,老师们连早自习时间都不放过,在给他们班讲卷子。   姚锡聪赶忙给宗远腾出位子,让他和钟意坐一块儿,这些时间来这都形成自然。   钟意在无精打采地吃面条。   姚锡聪继续问:“老大,你快点从实招来,你昨晚到底做了啥,两只眼睛都能和国宝去比美了。”   “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啊兄弟。”任航拍他肩膀,钟意有气无力把他手抚下去。   祝俊说:“强撸飞灰湮灭。”   “苏轼乃真男人啊。”姚锡聪感慨。   宗远问:“他怎么了?”   姚锡聪说:“谁知道啊,他一大早四点半就起来直挺挺坐床上,我俩对面都睡在上铺,今早上一睁开眼魂都被老大吓掉一半。一直都持续这种神游状态。”   宗远用手背贴钟意额头,看他的确面色憔悴,有些担心,问:“到底怎么了?”   钟意有些不自然地看他一眼,蹦出两个字:“没事。”   “是不是肺难受?等会吃完饭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宗远把他面前的汤面端走,给钟意插盒装的牛奶吸管。   钟意说:“我就是昨晚失眠而已,你们都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干嘛。”   姚锡聪说:“老大,你别动。”   “干嘛?”   “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祝俊说:“有屁快放。”   姚锡聪说:“老大,我发现你耳朵红了!”   钟意说:“滚!”   “脸也红了。”祝俊坐他对面,盯着他看,促狭地笑。   钟意突然站起来说:“我吃饱了,先回班上了。”   “哎,开个玩笑嘛,老大你别跑啊!”   “钟意,我和你一块儿回班上。”任航也站起来,把手里把半个包子一口塞进嘴里,过去搭钟意的肩膀。   看着两个人从食堂门口出去,祝俊看正在吃饭的宗远,问:“你知不知道他突然这是怎么了?”   宗远没说话。   姚锡聪说:“钟意不会昨晚真的躲在被窝里看片吧哈哈,他从昨晚回宿舍都有点不正常了。”   祝俊说:“哪不正常了,我怎么没发现。”   “你昨晚听到过钟意说话吗,熄灯后我们宿舍那么吵他都没管。”   “哎,宗远,钟意他昨晚不是一直都和你待一块儿画画么。”   宗远说:“他昨天在画室也和往常一样。”   祝俊说:“那就奇怪了,不会是昨晚周礼娟又和他表白了,吓到他了。”   姚锡聪说:“俊仔你别搞笑了,这种事情老大早就知道好不好,也就你最后才看出来,想找他谈恋爱的女生还少吗,如果分几个给我多好。”   “那他怎么回事。”祝俊说:“今早上趴在桌子上发了一早上呆。”   宗远放下筷子,他几乎没吃什么,说:“我先回班上了。耳朵你和钟意说一声,我这几天晚上都不去画室了。”   姚锡聪说:“你早点都没动啊。”   一桌子人现在就剩下祝俊和姚锡聪,两人相互瞪着眼睛。   祝俊说:“发现没有。”   “恩。”姚锡聪点头说:“我感觉到了,钟意似乎是在和宗远闹别扭。”   祝俊说:“我还打算星期天早上再去宗远那边跑步来着。”   姚锡聪说:“真是好哥们,我也正好有这个打算。”   他们两兄弟吃完饭姚锡聪又晃到零食区买零食,他俩估计是全校最悠闲的两个学生了。离月考只剩下一天时间,艺术班的学习氛围也紧张地很,背文综,做英语数学题。他们俩照样上课睡下课闹。悠哉悠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祝俊的至理名言就是临时的佛脚太粗,反正他也抱不住。   姚锡聪拍站他前面男生的肩膀,一副哥俩好语气:“嘿,程静。”   程静接过从窗口递出来的盒装牛奶,回过头看他。   姚锡聪说:“你还差我一根棒棒糖。”   程静疑惑看他。   祝俊在后面搭着姚锡聪说:“你俩赌什么。”   “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上次运动会男子三千米我俩打赌说好的啊,我赌祝俊先过线,你押宗远。祝俊第一名,你这不是还差我一根棒棒糖嘛。”   程静皱眉:“我没和你打赌。”   姚锡聪搭他肩膀继续笑着说:“你当时没反对啊,我可当真了。”   程静说:“同学你让开。”   “那可不行,你看不就一根棒棒糖,程班长都不舍得买啊,愿赌服输呗。”   已经有不少同学在往这边看。   祝俊双手抱胸,玩味地看着程静表情,他脸上闪过不耐烦,又回头递卡到窗口,买了一只棒棒糖。   姚锡聪在后面说:“哎,我兄弟还在旁边站着诶,你就买一根我俩还分着吃啊。”   程静买好把糖果递到他手里,说:“行了吗?”   “谢谢啊,程同学。”姚锡聪笑着接过来,甩一根给后面的祝俊。看一班班长一个人走出食堂。   他们两个人也往回教学楼的方向走。   姚锡聪说:“一班的人除了那个陈卓和那个篮球队的人,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程静。”   祝俊把棒棒糖塞进衣服口袋,说:“他怎么你了。”   姚锡聪说:“应该是说他怎么你了才对好吧,他可是你情敌。俊仔,要不是他,章莉能拒绝你,你现在还和我一起吃早点,早就跟女朋友亲亲我我好吧。”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说回来我也挺看不惯他。”   “是不是,最烦这种装逼的人了,要不是钟意管着,我真想和一班那些low货们用拳头好好聊一聊,手痒极了。其实钟意挺能打架的,要不是他肺有问题,我估计我都干不过他。”   祝俊说:“就他那身板,还打架算了吧。咱们体育组随便一个就能撂倒他。”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喊他老大是有原因的,以前我初中和他一学校时候,我也觉得他就程静那样的人,成绩好又拽的要死,反正绝对和我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好几次想打人打他都忍住了。这不好学生都受老师保护,无原无故找他碴,听说他父母都是老师,怕被学校记大过。不过后来有一次我和我我们班几个人惹上外面学校的人,被他们在学校后门口截住了。我初中学校后面是特别大片的河滩,而且地势低隐蔽,那边经常打群架。那次打的怪厉害,钟意竟然在那后面看书,后来就加入我们,卧槽他真的一个顶俩,当时我们都处于弱势要被打怂的状态了,就因为他突然冒出来,还战斗力超群,我们立马就士气大振。”   “他啊哈哈,不过其实也能想象出来,钟意他讲义气。”   “对啊!后来我问他为什么帮我们,他说我们吵死了,他在那边晒太阳睡觉被吵醒,看到我们都穿学校校服就过来帮忙了。他也挂了彩,而且丝毫不当回事,当时我就觉得他妈的这个人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恩,他人也好玩。”祝俊笑着说。   姚锡聪说:“我以前画画都不行的,基础差悟性也不高,钟意他就陪我画,总给我改画。还给我找适合我临摹画,我真挺感谢他的。”   祝俊笑笑没说话。   这些话他们不会当钟意的面讲,挺矫情。   年少轻狂,论得上兄弟,当成朋友,都磊磊荡荡地很,很纯粹,也够真。   星期三只上了两节晚自习,其余时间各个班从办公室领到学生考号布置考场。   收拾桌子里的书将桌子倒过来,贴学生考号,每个班都是移动桌子和说话的嘈杂声。   钟意从班里出来站在走廊上,外面风很凉爽。   月光倾洒。傍晚时下了一场雨,往楼下望过去,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木成一团模糊的黑影,空气里有金银花的香气。   走廊上越来越多的同学。   每吹来一阵风,就带来一股甜香怡人的气味。   这是南苑那边栽种的金银花,听说是上上届的美术生种植,很大一片植藤。前几天并没有闻到香味。   似乎是这一场雨,和着一场秋风。   香气就弥漫了整个校园。   姚锡聪过来搭着钟意肩膀,对一班走廊那边喊:“哎,宗远。你考生号贴在我桌子上诶,哈哈。”   祝俊说:“宗远是正着数第一名,贴在倒数第一名的位置上,你嘚瑟个什么劲。”   “明明你才是倒数第一好不好,俊仔你放心,这个宝座我是不会和你抢的,你一直占着都没关系。”   祝俊过来勒他,两个人又闪到一边打打闹闹。   钟意觉得自己快成傻逼了,他只是往一班门口看了一眼,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怦。”脑子里全是宗远在楼廊那边看着他的表情。   两天半的考试时间就像是在炼狱里度过。   卷子太难了。这是全校学生的哀嚎。   好多考点老师都还没上就开始考,这是十六班的集体心声。   两天都浑浑噩噩,从初中升上高中,每个星期每个月都是在大大小小的考试中过来,可学生对考试的畏惧出自本能。   他与宗远从星期二的早点过后,他都是让耳朵把早点给他带到班上,就连碰面都很少。   明明各自所在的班级只隔着一个楼梯间和一个办公室。   这两天的晚自习时间听祝俊他们说,宗远根本就没来过学校。   钟意的考场在高三年级这栋楼,今天早上是最后一场英语。   结束考试的铃声终于打响。   教室里人声喧哗,有在对答案的,哀叹自己没发挥好的,抱怨题目难的。   钟意收拾东西,他只带了两只笔和一个橡皮擦,把铅笔习惯性别在右耳上,黑色中性笔和橡皮擦塞进裤兜。   外面阴绵天气,小雨淅沥。   钟意站在走廊上思考,从这边到画室,衣服会被淋湿多少。   “钟意,嘿!老大!”姚锡聪站在二楼喊他的名字。   钟意抬头往上面看。   他们班体育组男生几乎都在,在栏杆上趴成一排,不少女生撑着伞往外走都会回头往上面看,再和同伴交头接耳。   祝俊说:“钟意,你等会去画室?”   “恩,我书包放那的。”   “我们这有一把伞,我扔下来给你。”祝俊刚说完,伞就跟着飞了下来。   钟意说:“你们不回家啊,干嘛给我。”   “反正等会儿我们也要去打球,总要淋湿的,这么多人一把伞也打不下啊。”姚锡聪笑嘻嘻接话,再说了,医生不是强调过,不能感冒。   钟意去把伞捡起来,上面体育组的男生都和他打招呼再见,祝俊给他抛了个飞吻:“明天早上见。”   钟意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又在耍什么宝。   他撑着伞穿过操场,越往南苑这边,学生越少。校广播站在放歌。   钟意看着站在画室门口的人,不禁定住脚步。   宗远短发濡湿,穿着黑色的运动裤和黑色T恤,在阴雨天这种有些朦胧的光线里,似乎他周围所有的景物都被虚化,只是为了衬托他。钟意眼里只能看到他。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怎么在这?”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沉默无声。   钟意往门口走,收雨伞,从裤兜掏出画室的钥匙。   “你在躲我。”宗远站在他身后。   “我手机在画室里。而且明明是你跟耳朵说你以后都不来画室画画了,我给你发的信息你也没回。”   钟意走到自己画位旁去翻书包,拿出手机,里面有宗远的三条信息和五通未接来电。   宗远也跟着坐下来,钟意在考试前一天晚上发给他的信息是,周六要回自己家,不去他那了。   他当然不会回复。   宗远说:“奶奶她很想你。”   钟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去,胡乱拨弄着笔盒里的铅笔说:“不要拿大奶奶当借口。”   宗远说:“我没有回复你信息是想当面和你说。我只是这几天不来画画。班主任知道我每天晚上都过来画室要我向她保证这一次考试能拿到和上一次一样的名次以后才可以继续来画室。这几天你一直躲我,不想见到我,所以我晚自习也没有到班上来,怕一看到你就会分心,只能想你,头脑装不进任何东西。”   “我不是在躲你。”钟意站起来,走到窗户旁站着,这样俯视坐在原地的宗远,他才能问出来:“你是不是在追我。”   其实已经是肯定句。   “恩。”   “你说你喜欢那个人很久了。”   宗远也站起来,他走到钟意面前,让他稍微有点放松的情绪又一下子紧张起来。   “从小时候就喜欢了。”   “你说你是为了他转学到这边来。”钟意又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因为钟意在这个学校。”   钟意抬头看他,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宗远离他太近,他害怕他都能听到自己得心跳声。   “和我在一起你觉得难受吗?”   钟意下意识摇头。   宗远离他更近,钟意靠在窗台上,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宗远说:“你讨厌我喜欢你?”   钟意缓了几秒,才做出反应摇了摇头。   “你喜欢我喜欢你?”   钟意说:“我不知道。”   他推宗远,困扰地说:“你不要离我这么近。”手被捉住,宗远另一只手撑在他倚靠的窗栏边,他整个人都陷进这个人的气息里。   钟意闷闷地说:“都怪你,我这次考试肯定考砸了。这几天我总是在想和你有关的事,静不下来看书,现在一看到你,心跳就好快。”   “你讨厌这样吗?”   钟意点头,不受控制的情绪,让他不舒服。   “那这样呢?”低沉悦耳的声音刚传进耳朵,嘴唇上被温热柔软地触碰,那是宗远的唇。   钟意抬起头慌张地看他。   宗远说:“这样你讨厌吗?”   钟意说:“……我……”他只觉得脸上燥热,热度从肌肤渗进血管,连着血液一直烧到心脏。   宗远把手贴在他心口,认真又执着的眼神看着他,带着笑意说:“钟意,你心跳好快。”   他无措而紧张,这样的宗远他根本招架不住。   宗远又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轻声说:“你听,它比你那里跳的还快。”   “钟意,我喜欢你。”   “从小到大,只想喜欢你。”   “钟意,我回来了。我可以喜欢你吗?”   唇再次被吻住,宗远说:“把眼睛闭上。”    第十九章   一下午他过的比这两天的考试还浑浑噩噩,脑子里一直在盘旋着:他小时候最亲密的玩伴和他告白了,年级理科第一的学霸和他告白了,和他一起吃喝玩乐画画的兄弟和他告白了,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帅的宗远和他告白了。   他还接受了。   初吻没了。   亲了两次,第一次贴嘴唇,第二次咬嘴唇。   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一点。   他低着头认真看水泥路上低洼的积水。听见动静,看着宗远把车停在他旁边。   钟意说:“你下来,我要载你。”   宗远笑着看他,听话地下车,让钟意去扶车龙头。   今天一下午钟意就没说几句话,坐在那装作认真画画,又时不时过来偷瞄他几眼,宗远真想把他拽过来再认真地亲他,更深地吻。   可又怕吓到他,钟意能有这个反应,已经超过他最好的预期。   这是钟意第一次骑车载他,宗远背着他的书包,坐在后座学着钟意以前的样子去搂他的腰。   车龙头晃了几下。   宗远故意问:“怎么了?”   钟意没说话。   宗远双手贴紧他腰侧,用手丈量他的腰围。这是钟意坐在后座最喜欢做的事,他喜欢宗远肌理结实的那种触感,有一种隐隐的力量美。   可他不知道,原来被温热掌心包围住肌肤的感觉是这样。   车龙头又开始晃,钟意小声嘟囔说:“你别动,好痒。”   宗远说:“好。”手放在他腰上,再没挪动一点。   院门开着,吴守兰坐在院子里择菜,钟意骑车载着宗远,刚到门口,她就瞧见了。   钟意把车往院子里赶,喊了一声大奶奶,声音也没以前那样宏亮。   “意意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不高兴呀,来和大奶奶说说好不好。”   钟意蹲过来,说:“不是不高兴。”   “那是很高兴?”宗远也过来蹲他旁边,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   钟意推他,没想到用多了力气,宗远又没防备,被他推倒坐在地上。   吴守兰笑着说:“我看那估计是软软惹咱们意意不高兴了吧,欺负你了?来跟大奶奶说,大奶奶帮你教训他。”   钟意又开始脸热,大奶奶这么平常的一句话,都让他觉得臊。   宗远自己起身,说:“我哪敢欺负他。”   钟意小声说:“今天就欺负了。”   吴守兰笑,她端起篮子说:“意意欺负回去就行,大奶奶站在你这边。”   钟意反倒不知道怎么接话,他该怎么欺负回去,宗远下午咬他嘴巴,他要咬回去吗。   本来都决定今天回家,可下午宗远一个电话打给吴守兰,再把手机贴他耳边,听见大奶奶喊他名字,拒绝来这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回家,这个周末也是一个人呆在家里。   李知月知道他每个星末都在宗远家,有吴守兰在,反而放心。   吃好饭,散完步。又到睡觉时间。   宗远房间里,钟意坐在电脑前一直尝试登陆游戏界面,网速有点卡,他一直掉线。   宗远说:“你不去洗澡吗?”   钟意继续点鼠标,说:“我要玩游戏。”   宗远说:“那我先去洗了。”   钟意“恩”一声,他想逃走。扒门口往堂屋里望,出宗远的房间,正好吴守兰从她屋里出来,说:“意意啊,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大奶奶还给你做包子和油条好不好?”   钟意说:“好,大奶奶做的我都喜欢吃。”他又回到宗远屋里对着电脑发呆。   宗远从浴室回来,在他身后站着,带着沐浴乳香味的温热气息又传了过来。   电脑彻底卡住,钟意来回移动鼠标,上面都没有一点反应。   宗远说:“还不去洗澡吗?”   “我今晚要通宵游戏。”   宗远搬了椅子过来坐他旁边,侧撑在桌面看钟意,说:“洗完澡也可以打游戏。”   钟意眼睛盯着屏幕,手无意识地握紧鼠标,他在紧张。   宗远说:“钟意,我们还和以前一样的,就跟小时候一样,也跟前几个星期一样。”   钟意放开鼠标,他转过头看了宗远一眼,说:“我要换一套睡衣穿。”   宗远说:“好。”   他洗完澡出来,宗远已经把吹风机拿出来。   钟意坐过去,头发比以往擦得干。今天身上的这套睡衣是他自己选的,宗远的黑色体恤和小短裤,他发现穿在身上和以前那一套根本没多大差别。   吹风机呼呼地响,钟意盘着腿坐在床上,看宗远跪在床沿的小腿。   他好想伸手去拽上面的毛毛。   暑假在学校画室画画的时候,除了吃饭和午休都在画画。他们为了不变成疯子成天找乐子,最热衷的就是拔正在睡觉的男生小腿腿毛,再放在一起比较谁的最长,其趣味性就跟在厕所比谁尿的更远,拿尺子量唧唧长短一样。   可宗远是不一样的。   和他那些所有能成为朋友的朋友都不一样。   他们现在在谈恋爱。   吹风机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宗远用手抓了几把他头发说:“可以了。”   钟意移了个位置,在床上滚了两圈,找到自己以往睡觉位置翘着二郎腿躺好。   宗远开纱窗,关了大灯。   床头的壁灯是一只黄色暖光的小象,上个月他们班几个女生去批发市场买了一大堆这些小玩意回来,姚锡聪抢过来玩,他只是随口说了句这只小象挺好玩,那个女生就将壁灯大方送给他,说算是谢谢平时教她画画。   钟意不好不收,要是给钱估计还要伤人家心。   他把壁灯放进书包,周末来宗远家,顺手就插在他这边的床头插座上。   暖黄色的灯光微弱,钟意只能看清宗远的大概轮廓。   他也上了床。   钟意换了一个姿势躺在床上。   这时候才九点多。   钟意说:“太早了,睡不着。”   “宗远。”他半趴着躺,看见宗远平躺着睡觉。   “恩?”   钟意说:“你干嘛躺的那么远。”   宗远侧过身面对他,手伸过来捉着他的手,扣在一起交握。   钟意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他想了几秒说:“国庆七天假你怎么过的?”   宗远说:“看书,想你。”   钟意在睡觉前还又经历了一把脸红心跳的刺激,睡着前宗远拉着他的手亲了一下。   明明中午时候都咬嘴巴,晚上还装小清新。   清晨一大早,屋外面就传来模糊说话声。   钟意困顿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房间门被打开,姚锡聪先把头从门缝里凑进来,祝俊搭在他身上也朝里望。   宗远从床上坐起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这两个神经病,早上五点半就跑来宗远家。   看宗远已经醒过来,姚锡聪一把大力推开门,奸笑着说:“人证物证俱在,你可以保持沉默,现在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宗远把被子给钟意盖上,他只蒙着个头,下衣摆全卷了起来,趴着睡,整个背露了一半,   祝俊说:“现在遮已经太迟了。耳朵,快上,来我们给他们俩好好检查检查。”   两个神经病狞笑着往宗远的床上扑。   “男人嘛,早上起来肯定是要面对这种情况的。”祝俊过来擒拿宗远的手,作势要掀他被子,和宗远一起也混了一个多月,开玩笑的尺度已经丝毫不讲究节操。   姚锡聪直接往还睡着的钟意身上扑,嘴里还在叫:“捉奸在床啊,老大这么大动静你都不醒我真是服了你的睡功!”   宗远成功躲过那招猴子偷桃,他把祝俊反手钳在床上,钟意闷在被子里出声说:“肺都要被你压炸了,姚锡聪你快给老子起来。”   “宗远咱俩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祝俊以前压倒性实力还是小输宗远一小节,就算才清醒,他反应速度也快的惊人。   姚锡聪赶忙从钟意被子上爬起来,钟老大抱起枕头对姚锡聪一阵狂K,又把人踢下床,对着宗远说:“快把他们俩赶出去。”继续盖被子,用枕头蒙头,呼呼大睡。   一场四个男人之间的较量被钟意一分钟解决。   祝俊被宗远松开,握着手腕活动,说:“这下领教了吧,钟意的起床气,是不是够屌?”   宗远说:“你们一大早跑过来就是为了证明这个?”   姚锡聪干脆坐在地上,他被钟意暴打了一顿,并且丝毫没有祸害到周围群众,虚弱地说:“我们是来捉奸的。”   祝俊过来推了他脑袋一把,说:“哈哈,瞎说什么大实话,我们是来找你跑步的。”   姚锡聪说:“顺便刚刚奶奶说留我们吃吃早点嘛。”   宗远:“……”他决定以后要留更多的时间陪钟意,真怕他不小心就被这两个人带的不正常。   等宗远洗漱完三个人真又绕着这条巷子开始跑。   巷子路面不宽,姚锡聪在前面,祝俊保持和宗远差不多的速度。   这个时候朝阳只染红了山头,空气中有薄雾。整个巷子里偶尔有零星的人经过。   姚锡聪在前面倒退着跑步,对宗远说:“我就知道你能轻易摆平老大哈哈。”   祝俊说:“你就不能好好跑步,这样容易扭伤脚。”   “他怎么了?”   姚锡聪说:“不是你们俩闹不愉快了?钟意这几天都在神游状态中,上一次听说你不来画室画画了,看起来就更不高兴了。刚开始我们还以为是老大喜欢哪个女生被你抢走了,你俩闹矛盾呢哈哈。”   宗远:“……”   祝俊说:“钟意他就是这样,不高兴和难过的事从来都不说的,自己别在心里。我和耳朵猜了好多原因,他这几天为什么反常,后来想想应该不会因为女生,他那家伙就跟性冷感一样,估计女人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都装作看不见,哪还会为了这种事和自己兄弟闹矛盾。”   “哈哈哈哈哈哈俊仔你这个例子我举双脚赞同。”   “我没有回他短信估计让他不高兴了吧。”宗远笑了一下,避重就轻。   “老大也太脆弱了吧,平时他也不回我短信啊。”姚锡聪说:“这不合理啊,你不回他短信,他用得着一整个晚自习都望着窗外的走廊发呆么。”   祝俊说:“哎,宗远,不过说真的,钟意在你面前真有点不一样。他平时脾气挺好的,就在你面前情绪特别大一点。”   宗远笑道:“他不是十六班的老大,我哪敢得罪他。”   几个人聊完钟意又聊篮球,绕着巷子跑了一圈,第二圈的半路上,姚锡聪还在前面,这时候天完全亮开。他忽然看见左边小院门口坐着看书的人很眼熟,再跑近些看,这不是一班的程静。   姚锡聪两指放口中朝他那边吹了一声口哨,哟嘿一声,喊:“原来程班长也住在这边啊,真是好学生,这么早就起床看英语书。”   祝俊和宗远都往那边看。   姚锡聪一边跑一边说:“哎,程班长,过来和我们一起跑步嘛,不然下次运动会接个人又被撞到了怎么办。”   没能看清程静的表情,不过他肯定没什么好脸色。   三个人没一会儿就跑远了,这边巷子的路都是七拐八拐的,祝俊说:“原来他也住在这边啊。”   宗远说:“你们认识?”   姚锡聪又回头笑着说:“怎么不认识,俊仔情敌来着,根本没出手就直接扼杀了俊仔的新恋情,不对,现在应该说是旧恋情。”   “滚一边去,别总提这个行吗。”祝俊往前,抬脚没踹着姚锡聪。   宗远一路都被这两活宝逗着,他小时候只把钟意当朋友,从第一次梦遗脑子里出现的是钟意开始,这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虽然变了,但这些年和同学相处过程中,也从未再交过什么所谓的兄弟朋友。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钟意和他们关系好,所以不排斥在一起玩。接触多了,相处着就拿真心对待。   宗远说:“你们俩看起来挺不爽他的。”   祝俊说:“那是相当不爽的。”   “宗远,这次你考试也要干过他。”   “这个没问题。”宗远笑着说。   祝俊拍他的肩膀,说:“哥们我就欣赏你这份自信,来,再跑快点!”   一分钟过后,姚锡聪被甩在后面。   再过一圈,经过程静家那边时候,姚锡聪微微喘着气又和他喊话,让他过来跑步。   第三圈,他已经落后前面两个人一大截,姚锡聪拼着毅力咬牙大喘气跑过去就是想再闹程静,谁知道程班长已经不见人影。   祝俊回头调侃说:“看你那副怂样,人都给你吓跑了。”   姚锡聪有气无力回骂:“劳资不跟你们这两个非人类一起跑了,太变态了,尼玛越跑越加速。”   他哼哧哼哧回跑往宗远家。    第二十章   放假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一天一晃就过去了。   发考卷贴名次的残酷事实也进入倒计时天数。   最先考的语文和文综成绩已经出来。   周末晚自习十六班的人哪还有心思开演唱会。   前两节晚自习都是班主任看堂,让周礼娟帮着去把语文和文综卷一并拿了过来,宣布了学校的一个残酷决定,从本届本次月考起,艺术生的成绩也会张贴榜单和其他班学生一起排名次。   整个班的人几乎都凌乱了。   姚锡聪代表全班申诉:“老班,这有什么好排的啊,我们每一科肯定都是倒数,总成绩排名除了前几名好学生肯定都在榜尾,老班,这是在丢你的脸啊啊啊啊,您三思啊!”   李则楷拍了两下讲台,和平时随意谈笑态度完全不同,下面立即安静下来。   “首先,我只想问你们一句话,在你们自己心里,你们比其他班学生差?”   下面无人接话,很多学生低着头。   李则楷说:“上次运动会总积分得全校第一的是谁?是我们十六班;每次比赛班级凝聚力最强的是谁?是我们十六班。这种月考成绩也只是我们学生时代大大小小的比赛项目的其中之一而已。人无完人,有谁能做到这些东西全部都有能力拼个前排。”   “有……”底下有女生小小地接了一句话。   “好,你说说说看,谁?”   “一班的宗远呐。”那个女生没想到自己顺口接了一句,这么小声音还被老班听见,脸红着回答。   大家都笑出声来,原本还挺紧张的气氛又缓下来。   李则楷也笑,他说:“也对,这种十分优秀的学生我们就另当别论,刚刚在办公室还听他们班主任说他物理又考了满分。”   下面配合着一片惊叹声。   “严肃点,等会再说宗远,咱们今晚班会的主要中心就是长长自己班威风。”   整整两节晚自习都在开班会,第二节晚自习最后二十分钟把试卷发下来,老班先扬后抑,给了一颗糖,打了他们几棍子。   第三节晚自习又在画室聚首。   钟意心情倒是挺好,今晚上李则楷只真正夸了他一个人,文综每科都拿了七十分往上,语文也考得不错。   今晚注定是浮躁之夜,几乎没人在画画,都围在一起讨论这次考试,前两节班会,语文古诗文默写,他们班的学生简直将艺术生的丰富创造力和想象力发挥到极致。其中杰出代表要属姚锡聪同志,庄周的《逍遥游》第一句就被他改造为“北方有鲲,名为大鱼。”   从李则楷举出这个典型特例开始,同学都一直在笑,到了画室,也没能停下里。   姚锡聪恼羞成怒了,揭一个男同学的疤说:“最起码我还把字都写对了,你你你!把大禹治水的禹写成雨水的雨还好意思笑,尼玛大雨还治水,那叫发洪灾!!!”   画室里的人都笑疯了。   钟意把之前画宗远的那幅画从画筒里翻出来,姚锡聪刚刚还在舌战群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他旁边,一声卧槽,把画抢过去,双手摊开举着绕画室一圈,几乎里面所有女生都又疯了,全是尖叫声。   钟意觉得有些好笑,心情又莫名愉悦。   他望着窗外,金银花的香气似乎在晚上就越发浓烈起来,他抬头看天,星空闪烁。   他不禁想起宗远以前在他耳边哼唱的那首吉他曲,光是这样想,耳朵又开始有些发麻。   他才刚开始想,宗远就出现在窗户外,钟意都以为是他错觉。   “在发什么呆?”宗远伸手捏他脸。   钟意说:“你怎么在这?”   他画位对的窗户外是一片草地,要进画室是从另一边,那边是走廊和门。平时也只有祝俊和姚锡聪喜欢不走寻常路,经常从这边窗户翻进来。   宗远说:“刚刚帮班主任去搬新买的训练卷,正好路过这里看见你一直站在这边发呆。”   画室里还是很吵,宗远都能听见那些人一直在说自己名字。   钟意整个人都趴在窗台上和宗远说话:“我们老班又在我们班上夸你了,说你是属于异类的全能好学生,他说你物理又考了满分,你听,你又成我们班女生偶像了。”   宗远说:“你高兴吗,恩?”   钟意笑着,搭在窗台上的手轻轻勾宗远的食指,他轻声说:“我为什么要高兴。”   宗远说:“这证明你眼光好。”   钟意抬头看他,带着引而不发的笑意。   画室里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哎,宗远在外边!”   钟意站直身体,两个人贴在一起的手分开,刚刚真的差点情不自禁,相互间的呼吸都那么近。   宗远撑着窗户跳进来,看见姚锡聪正站在板凳上,在那面范画墙贴钟意画他的那幅画。   宗远不在的时候,这些女生跟吃了兴奋剂一样都在讨论他,他真正来了,倒是都不好意思了。   吵吵闹闹没了一节自习课。   钟意看画室里的人情绪都还处于兴奋状态,不能静下心来。就干脆说画两组十五分钟的速写,画完就可以,想干嘛就去干嘛。   速写写生模特呼声最高的是宗远,被钟意一口否决,这可是他私人珍藏,专属模特。   他只能亲自献身,第一幅速写,他靠在椅子上怎么舒服怎么坐着,让人画了十五分钟。感觉宗远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下来过。   第二幅画的是画室一个女生,钟意也画,宗远自然坐在他旁边。   钟意只用八分钟就草草画好,一直和宗远小声地贴耳朵说话,跟他说画速写要注意怎么运用线条,怎么打大概的型,还有关节处的转折和衣服的褶皱。   他几乎都是靠在宗远身上。   两组速写结束,周礼娟帮钟意收作业,整理好交给他。   每天晚上能来画室画画的要求就是必须每天都要有作业上交给他们主教老师张浩。   因为自己主要搞创作,他平时很少来画室,固定时间大概是星期一和星期三的晚上来巡视,看看画室学生画画的情况,钟意帮他管的挺好,就连教师专用的小画室的钥匙,钟意都有一把。   钟意偶尔也会一个人待在小画室画画。   周礼娟帮他收齐所有作业,画室人都走了一大半。   钟意抱着作业往小画室去,宗远也跟在他后面。   钟意稍微放慢脚步和他并排走,说:“我好像还没带你来过这个画室吧,里面有老师和上几届学生画的不少作品,正好你可以看看。”   宗远没说话。   钟意抱着作业拿钥匙开门,他进去刚把作业放到桌子上,听见门关上的声音。   宗远朝他走过来。   钟意有些紧张,他把作业又移了一个位置放好,说:“不开灯吗,这么暗,就看不到画了。”   宗远说:“我能看见你就行了。”   “外面月亮挺大的。”钟意转过身靠在桌沿边。   “钟意。”宗远轻声喊他。   他抬头看他,相差七厘米的身高,宗远微微低头,呼吸开始相融。   钟意凑过去亲他的唇。宗远看他的眼神真的让他忍不住。   两唇轻轻地相贴,呼吸间有外面的花香,还有宗远身上的味道。他的手搭上他的腰,钟意轻轻咬他的唇,怕他疼一样,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第三次接吻,宗远打开他牙关,又咬了他,舔他敏感的上颚,咬他的舌尖,钟意只能用急促的鼻音喘气。   考试名次在星期三上午贴在宣传栏,第二节课下课,十六班的几个女生跟风一样直往楼下冲。   这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   几个女生发挥平时功力从外围一直挤到榜单前。   文科的排名等会再看,她们男神榜的前几名都在理科班,而且最关心的就是宗远是不是又是第一名。   周礼娟扒在前面,抬头在第一张排名单往上看,宗远的名字在第一个,程静第二。   “宗远又是第一,总分702,这次是物理和化学满分,数学146。这个成绩简直太可怕了。”   “哎,快看看程静多少分?”   周礼娟再看,“684,他语文比宗远多十二分。”   她们几个看完了理科榜的前一百名,又移位置到文科名次单那边,钟意竟然进了前一百名。   恰好卡在第一百名的位置上。   其他几门课都发挥出他以前成绩的水平,而数学分数刚好只是宗远数学成绩的零头。   四十六分,不多不少。   周礼娟说:“钟意好厉害啊,排他上面的人数学分数几乎都120往上,他还在一百名。”   “老大以前高一时候就是全校前十名啊,只要他用心肯定还能往上排,我们班也有前一百,老班肯定高兴死了。”   她们几个都挨着小声说话,后面全是其他班学生。   “高兴个毛线,你看倒数前几名是谁。”   最后一张名次表,十六班很多人都在上面,过来看成绩的几个女生成绩都不算差,在整个年级也靠近中等水平。可最后一张榜单,他们班学生占了大数,姚锡聪和祝俊哥俩好地贴最后,祝俊在最后一个名次。   人声嘈杂,聚在这边的学生越来越多,她们几个从人群里面又钻出来,带着复杂心情往教学楼走。   “我刚刚听到四班好几个女生在说钟意和祝俊,莫名感觉不爽啊,总觉得他们几个是我们班独有的,不和其他班共享。”   “娟娟,你说,钟意以后会不会和其他班女生谈,最近总感觉越来越多的外班女生喜欢往我们画室门口晃,不用猜就知道来看钟意的。”   童彤拉着她问:“你和钟意说了没,你对他……”   周礼娟大方一笑,“说了啊,可是他说要我好好画画考好学校,他说他……有喜欢的人。”   “不会吧,我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呜呜,要是老大和你在一起我还能祝福,要是外班女生我会恨不得扎她小人的,到底谁嘛,都让老大动心了!”   “你不要太夸张啦,祝俊喜欢章莉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伤心。”   那个女生继续说:“这不一样啊,祝俊他都不知道谈过多少次了,可钟意从来没谈过,而且钟意他,你们不觉得吗,第一眼看的确祝俊比他帅,但是钟意他越看越好看,每次画画的时候都好帅啊,他教人画画的时候好温柔,说话声音也好温柔。祝俊就跟木头一样的,我更爱钟意啦。”   “还有宗远呢,我觉得他们几个中宗远最帅了。”   童彤是音乐生,她几乎没和宗远相处过,故意做了一个发抖的姿势,说:“宗男神就跟千年冰山一样好吧,祝俊是木头,他就是冰块啦,反正和他说话我都不太敢。”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我跟你说哦,以前宗远不是和我表妹一个学校么,我表妹和我说有一次他们班女生晚自习下课去递信给宗远,让宗远班的女生帮忙喊宗远出来,那个女生竟然说她不敢喊宗远哈哈。”周礼娟笑,这太夸张了,宗远在他们画室也很接地气。   “我说吧,反正宗远再帅我也只敢远远看。”   周礼娟说:“其实不是这样的,宗远他人也很好的,个人性格不一样嘛,他都能和我们班男生关系这么好,而且他笑起来右脸颊还有一个酒窝,超帅的。”   几个女生又小小花痴了一下。   童彤说:“他和我们班关系这么好,一班的人不会排挤他吧。”   “不可能,刚刚在宣传栏那边,一班好几个女生都在说宗远又考第一,你看她们表情像不喜欢宗远?”周礼娟一口否决。   “哎哎哎,快看,程静在前面。”一女生小声说。   几个人推推搡搡又小声说话跟在程静后面一起上楼梯。   “嗨,小娟同志!你们几个下课又到哪去勺了。”   周小娟和几个女生回头,姚锡聪和任航搭着肩膀,一人手里拿着一块面包在啃。   周礼娟没搭理他。   姚锡聪连踏了好几层楼梯,走周礼娟旁边,笑着说:“本大仙掐指一算,你们几个肯定又去看成绩单了,哎,宗远考了多少分啊。”   周礼娟说:“你都不关心自己考了多少分?”   姚锡聪无所谓地笑,“这有什么好关心的,反正俊仔肯定在我后面,有他垫着我很放心。”   “你们俩真是好兄弟,全年级祝俊倒着数第一名,你就跟在他后面排排坐。”   姚锡聪:“哈哈哈哈哈哈,祝俊真是倒数第一啊。”   程静抱着从一楼资料室拿的试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周礼娟大力拍了他几下,“你有什么资格嘲笑他!宗远第一名,老大也前一百,你这个倒数第二还好意思嘲笑倒数第一!”   任航也在后面笑,“你们不懂,他这是一种艺术,叫自嘲。”   姚锡聪大声吆喝一声,回过头连环腿踢他,两个人在楼梯上又开始打闹。   根本没看见上面的程静。   黑色星期三在十六班是名副其实。   上午第一节数学课,老曹有事在忙,他们自习。   后两节数学,老曹的唾沫子恨不得喷到他们班每一个人的脸上,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说这是他带过的数学最差的一届艺术班,特别强调了他们班第一名,其他课成绩都考的那么好,单独一门数学连五十分都没有,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在上面讲卷子,画着几何体把粉笔画断了,也是回头再骂他们一遍。   到下午地理课,又被地理老师削了一顿。   一天可真难熬。   钟意本以为这次肯定考得很差,他考试前几天总在想宗远的事,想宗远陪他一起吃饭,去看宗远打篮球,宗远骑车带他回家。   这些都是上次他随口教祝俊的泡妞方法,想的他心神不宁,逼着自己去看书不再去想。   他第一次体会到,光是这样想一个人,就面红心跳。   下午前两节地理课,钟意一边听老师讲卷子,一边和宗远发了几条短信,精神一直很好,宗远不知道在短信里说了什么,祝俊就看见他们班的钟老大咬着嘴唇在那笑。   姚锡聪双眼无神地望着黑板发呆,祝俊看着钟意一心二用看睡着了。   第三节课自习,在最后十分钟,姚锡聪和祝俊像是突然被注射能量激素一样,精神抖擞。   终于放学了。   大足球场陆陆续续地进来人,上面的篮球场也已经有人开始在打球。   一班老师又拖堂十五分钟。   宗远收拾好桌上的书本,出教室门。   程静在后面喊他名字,“你去足球场?”   宗远点头。   程静说:“我也去跑步,一起去吧。”   “我看到你好像每天早上都跑步。”   “恩。”   程静没再说话,两个人一起往足球场方向走。   他这次月考前因为压力太大,几天晚上都失眠,考试前一天晚上还去医院吊了几瓶葡萄糖。   医生说他身体亚健康状况比较严重,保持睡眠时间充足,最好每天坚持做个锻炼,像是跑步这一类就最好,这么小年纪不要把身体搞垮了。   早上必须要先背英语,他只能选择下午放学后的时间过来跑步,已经跟班主任说好,让体育组的老师带他。   足球场上已经不少人,很多女生过来这边散步,有人在踢球。   钟意和姚锡聪正在跑道上,祝俊和其他体育生在做预备运动。   一个最先看到宗远的体育生老远就在喊他,“快过来,耳朵和钟意要比赛五十米短跑,宗远你过来做裁判啊!”   祝俊也往这边看。   该遇上的人,不管以何种开始,终究逃不掉的。    第二十一章   今天带训体育组的依旧是才来没多久的实习老师,宗远和程静都往这边过来。   钟意穿着体育组的黑蓝色背心,躬身屈膝在跑道上做跑前预备姿势,脖子上的玉从衣领跑出来,他又站起身体,把玉绳子解下来,看宗远一直朝他这边走,“帮我把这个拿一下,等会跑步会影响速度。”   宗远伸手接过,继续走到他跟前。   钟意看他脸色不对劲,小声问:“你怎么了?”   “喂!宗远,你干嘛……啊……”宗远弯身,直接抱他腰把他抗在肩上。   姚锡聪目瞪口呆看着他老大被宗远扛着往跑道内圈走。   钟意不断挣扎,他一会儿说摁着肺了,喊好疼,一会儿又笑着求他放他下来。   宗远顺手拍了一下他屁股,让他老实点。   好多人都在看他们。   姚锡聪在那边喊:“怎么回事儿啊,卧槽我一个人跟谁跑!”   任航说:“上次钟意不就是和你还有祝俊比赛跑步跑进医院,你还敢和他比。”   “只是五十米,应该没事吧,我以前也经常和他跑五十啊。”   他们都望着这边,钟意闷声说:“我不跑了,宗远你快放我下来。”   宗远把他放下来,也不知道是刚刚被扛着脑充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钟意脸色发红,他说:“喂,我都不跑了,你别生气了。”   “我肺炎早好了,以前也经常和耳朵一起这样跑都没出事的,上次打篮球也只是意外。”   宗远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宗远……”   他更小声地,“软软哥哥,我错了。”   “你再不说话我就再去跑。”见不起效果,又开始横起来。   宗远把手上的玉给他戴脖子上,说:“打篮球和慢跑都可以适度,以后不要跑短跑。”   “我不喜欢慢跑。”钟意老实让他戴玉。   宗远搭着他肩膀楼他,两个人又往跑道上走,“那我们过去打篮球。”   姚锡聪一个人躺地上欲哭无泪,祝俊他们要训练,没空陪他玩。好不容易哄钟意和他一起跑五十米,却被宗远扛走了。   当初和一班那些人打球,他们队总对钟意犯规就是因为钟意速度快,球到他手里就能很快传给他想传的队友,要不是因为肺炎的缘故,他短跑速度估计都要刷新学校记录。   体育组老师吹哨子喊人集合。   姚锡聪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看钟意和宗远哥俩好地不知道要去干嘛,他喊着老大起身去追人。   程静也在这边。   体育组的人都站一排,体育老师又吹了一声哨子,喊向右看,顿几秒,说:“稍息!”   “这是一班的程静,你们都隔壁班,应该认识吧,啊?”   “一班的班长嘛,好学生。”任航接话,语气不善。   体育老师走过来拍他肩膀,笑道:“知道人家是好学生就好。你们几个只要好好训练,文化课再弄好看一点,考的学校也不差,知道吗?”   没人接话。   “好了,等会还是和以前一样训练。我马上有事,你们自己训练。祝俊你看着点别让他们偷懒,等会你教程静做跑前预备,带他先拉筋再让他跑。”   祝俊应下来,程静站他对面。他毫不遮掩地打量他。   以前他觉得钟意那身板差,瘦。   再看程静,个头目测估计和钟意差不多,但瘦地更厉害。以前第一次看他是在自己班级门口,他们班人来找茬,程静还带着眼镜。   戴不戴眼镜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几次见面,他都没见过他有什么好的表情,望着像是谁都不愿意搭理一样。   体育老师交接好任务离开。   任航过来搭祝俊肩膀,“俊仔,你责任重大,要好好教程班长跑步哈。”   祝俊用手肘拐他,还不忘补踢一脚,让他滚一边去。   程静从来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   祝俊说:“你打算穿着校服跑步?”一足球场的人都短裤短袖,就他程静一个人长裤长褂,还是以透气性差出名的校服。   “能不能换个人过来教。”程静转头,望向跑道。   “不能。”祝俊说:“虽然我也不想教,但怎么也得听老师话啊你说是不是。过来这边赛道,我教你预跑姿势。”   程静跟着过去。   “同学,你先把校服脱了再跑,这种天你穿这么多跑步跑晕了我还得把你扛回来。”祝俊把手里的哨子挂在脖子上,蹲下来给程静做示范动作,说:“注意我左脚和右脚的位置,身体倾斜角度。”   “你照着我动作做一遍。”   程静脱了校服,里面穿着白色短袖,果然是小细胳膊。   祝俊站着看他动作,伸脚踢他脚跟,说:“往里收一点。”又拍他肩膀,“注意身体倾斜度。”   “哎,俊仔在搞什么啊,又不是比赛,随便跑跑不就行了。”体育组男生都在旁边看着。   任航说:“他不爽这位班长已经很久了。”   “哎!程静怎么跑出去了!他还没拉筋啊,也没做准备运动,这样很容易抽筋的。”   “俊仔故意的吧。”   祝俊走过来吹了一声哨子,“你们几个不训练了吗!”   做完四组蛙跳,任航看还在跑道上跑的程静问祝俊:“他还要跑多长时间?”   “跑完五圈。”   “俊仔,这有点多了吧。哎,他怎么好好地想起来跑步,这不明摆着来找你虐他。”   祝俊和他一块儿坐在地上笑笑没说话。   程静跑经过这里,体育组几个人还给他加油打气。   他的头发都汗湿贴额头鬓角,背上的白色T恤全湿。   在第三圈才跑过去一会儿,突然倒了下去。   祝俊立即站起来,“我艹,这人怎么真他妈这么弱啊!”   他冲在前面往程静那边跑,体育组男生都跟了过去。   程静面色痛苦,蜷身体躺地上,紧紧咬着唇没出声。   祝俊蹲下来,尝试拉直他抱着的一只腿,脸上全是刚训练完的汗水,着急问:“你哪里抽筋?”   他拽他那一下让程静疼的出声,体育组其他人都蹲过来查看情况。   这边是体育组专用地盘,早就规定过其他学生不准随便过来妨碍他们训练,好多其他学生看见这边围了人,也只能伸着头看,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我他妈问你话,你到底哪里疼的最厉害不会说啊!”祝俊不敢再随便拽。   任航说:“我看他样子估计是大腿抽筋,快,俊仔,你压着他两只手,我来拽他大腿。”   祝俊跪下来俯身,两只手迅速捉住程静双手,压制住不让他动,见他嘴唇发白,眼眶都红了。   不断痛苦吸气,任航和另一个同学在帮他复位拉筋,程静咬唇,却还是疼的哼出声来。   几分钟后,终于缓下来。   祝俊全程都看着他表情,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他明明疼的已经快要掉眼泪,却极力忍着一声不吭。   衣服全被汗湿,胸前两点也隐约印出来,额头和脸上全是刚刚抽筋出的虚汗。   体育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祝俊说:“我背你去医务室再看看吧。”   他想坐起来,后面的男生把他扶起来,程静回头跟他说一声谢谢,又冷冷地和祝俊说:“不用你背。”   任航说:“杨睿你背他去吧。”   程静被扶着站起来,他总觉得左腿完全使不出力气,刚跑了两圈,也似乎已经用光他身上全部力气。   杨睿说:“你看你也走不了路,还是我背你回去吧。”他们高一同过班。   程静沉默几秒,又说了一句谢谢。   杨睿背他走下跑道,往大门方向。   任航说:“他可真能忍,我要是抽筋成这样,估计不知道要叫成什么样子了。”   “对啊,看程班长这么瘦,不过也是一条汉子啊哈哈。”   “反正人不可貌相嘛,其实觉得他比一班其他人也好多了。”   “别废话了,继续训练。”祝俊沉着脸站起来。   晚自习时间,老师们都在开会分析这次考试。   第一节自习,十六班后两排男生哀叫连连,说今天傍晚祝俊带训的简直就是魔鬼训练,身体快散架了。   第二节自习,后两排没一点声音,都睡着了。   下课铃声响。   祝俊竟然破天荒地在看书。   钟意写完英语卷子顺手塞抽屉里,一转头就看见同桌正在望着政治书发呆。   “思春啊,小俊仔?”钟意凑过来趴在肩膀上。   祝俊说:“你帮我把宗远喊出来,就说我约他去画室下面那篮球场one to one。”   “神经病,我才不让他去。”   祝俊丝毫没听出这句话里的不寻常,他摸摸钟意的脑袋说:“要不现在你陪我出去打,我让你几球。”   钟意把他手甩走,坐的离他远点,“下午训练时你不会让球砸到脑袋了吧,这么大晚上发烧。”   祝俊说:“唉……”   钟意:“……”   “唉!”   钟意:“……”   “……唉!”   钟意笑着拍他头:“有病啊!再不说我就不听了。”   祝俊把傍晚训练时候的事原原本本全都跟钟意说了。   钟意问:“你到现在还是不爽程静?”   他点头,是更不爽了,“可我看他那副样子,又觉得自己有点过,毕竟他太弱了,虐起来也不爽。”   钟意从课桌抽屉里摸出来一颗彩虹糖,跟祝俊说:“张嘴。”   “啊?”他张开嘴巴。   钟意将糖果扔进他嘴里,说:“这是药,要是五分钟内你病还没好,你就自己抱着球去篮球场打。”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钟意顺手去拍了姚锡聪脑袋一巴掌把他拍醒又溜出教室,回头就看见祝俊和姚锡聪都把头伸出窗户,对他比中指。   钟意塞着耳机哼歌,他从一班门口经过。   到楼梯口,又慢吞吞一节一节往下踩,故意放慢速度。   下到最后一层,上面的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他根本没放歌,摘了一边耳机,这才按iPod的开关。   宗远走到他旁边。   钟意把一个耳塞给他,说:“今晚我画范画给你看吧,教你画水粉怎么样?”   “去小画室画我就看。”   宗远一副正经表情说这话。   钟意侧过脸看他,下了教学楼这边的阶梯,往小道上走,他才接话说:“今天星期三,张浩也要来画室。”   宗远没再出声。   十六班也往南苑过去的人时不时和他俩打招呼,几个女生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小声笑闹。   还没走进画室,钟意手机响了。   今天画室来的人也不多,几个男生似乎还在班上睡觉,都是女生。   钟意站在门口接电话,没过一会儿,他把手机收进口袋,和画室里面的人说:“刚刚张浩打电话过来说他今晚不过来画室,让我们自己画。”   里面一片欢呼。   张浩这个人很具艺术家神经质方面的天赋,每次来画室,画得好的人就使劲拍他肩膀,画的不好的人,直接拿脚踹。这些都是针对男生,他从来不打女生,对女同学就算画的差也只是凶几句。   不管是哪一届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怕他,又或是尊敬他。   宗远靠在画室门沿边看着钟意说话。   钟意正在给画室的人布置作业,并不是每个人的进度都一样,有人需要练习静物,也有人已经开始大胆地画彩头。   他拿着铅笔指点别人的样子在宗远眼里认真又可爱。   钟意绕着画室走一圈,准备去摆静物让画室的人练水粉写生,回头看宗远还在门外,喊他过来帮忙摆静物。   钟意揪下来一颗葡萄喂给他吃,问甜不甜。   宗远点头,他揪了一颗放自己嘴里,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又连续揪了好几颗。   钟意说:“小画室的葡萄是周礼娟她们昨天晚上才洗好的,等会我们再过去吃那个。”   宗远笑着没说话。   摆好静物,宗远过去帮钟意把画位乱放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   钟意拿小水桶,和宗远一起出去。   画室的人都拿水桶到外面一个专用的水龙头接水。   等这些女生打水回来,围着静物台画了好一会儿,发现钟意和宗远一直没有回来。   有人问周礼娟这两个人哪去了,她正在铺色,往钟意画位望了一眼,说:“我怎么知道。”   “第一次见老大晚自习不画逃课呢。”   有女生说:“我看见他们俩进小画室了,估计是嫌我们太吵了吧。”   周礼娟说:“宗远和老大都被我们吵走了,还不能安静点画画呀,又不是用嘴巴画。”   大画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小画室的门又被宗远从里面锁住。   这个画室的空间只有十多平方米,堆了不少画。放置的一个大架子摆着不少石膏和各种陶罐。   钟意拎着一桶水放在板凳旁边,他往画架上订新的水粉纸,这边的东西很全。让宗远也搬了一个板凳坐过来。   他说过要画范画给他看。   屋里灯光明亮,南面墙的一扇窗户正好被大架子挡住,有风吹进来,扬起的窗帘发出轻微响声。   钟意起稿,右手拿着铅笔用轻笔触把静物台摆放的静物起大型,眼神来回看静物台和画纸,又和宗远说话。   很快上完大调色,钟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这才发现宗远从进画室一直都没说话。   “宗远,你为什么想学画画啊?”   “你想听官方说法还是私人理由。”宗远离他更近,靠在身旁站着。   “先听听官方的。”   “追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宗远站他左边,钟意右手还拿着画笔,另一只手想拍他,被宗远抓住手腕,顺势又搂住他腰。   钟意微微绷着身体。   宗远说:“还要听私人理由吗?”   “恩。”   “只有来画室,才能和你有这么多独处时间,就像今天这样。”   “我还要画画。”钟意轻声说。   “你答应我来小画室,不就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他搂着钟意腰又带他往桌沿靠,低头小声说:“钟意,从下午打球结束后,我就想亲你。”   钟意说:“你怎么天天都想这个。”   “你不想吗,恩?”   “钟意,你想不想?”   “不想。”钟意抬头看他。   “真的不想?”宗远低头亲他鼻尖,又往下蹭过他唇角。   钟意回搂住他的腰。   宗远亲他嘴唇一下,“小骗子。”    第二十二章   今天中午放学打扫班级的值日生有祝俊和姚锡聪,再加两个女生。   在楼梯口有一块宣传栏,上面贴的都是各个班这次月考的优秀作文。   姚锡聪拿喷水壶装满水回来,看见祝俊正站在楼梯口。   作文满分60,上面贴的作文都五十四分以上。   祝俊说:“这写的什么玩意啊,我一点都没看懂。”   姚锡聪问:“哪个啊?”   祝俊指署名一班程静的那篇作文,认真地问:“这是什么文体?反正不是记叙文。”   姚锡聪拿手指自己鼻子:“你问我?”   “废话。”   “你真的问我?”   祝俊转过头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他。   姚锡聪对着一班走廊门口喊:“哎程班长,我们班祝俊同学觉得你作文写得特别好,想和你探讨一番啊。”   祝俊跟着回头,看见程静正拿着扫把在扫走廊。   祝俊抢过姚锡聪手里的喷水壶,往他身上喷水。   姚锡聪往一班门口跑,围着正在扫地的程静转圈,一脸兴奋地和祝俊耍贱。   祝俊说:“你给我滚过来。”   “有本事你泼啊,俊仔你泼啊。”   程静不为所动,继续扫地。   祝俊咬牙切齿,“你再不过来别怪我等会儿用篮球打爆你的头。”   姚锡聪把程静往祝俊身上推,怪叫一声逃跑。   这俩人从一楼蹿到五楼,又从五楼窜到一楼。来来回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姚锡聪体力终是敌不过祝俊,被他抓着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你这几天是不是皮在痒,要不我给你松松。”   姚锡聪坐在楼梯口装哭,祝俊揍他也没用多大力气,只不过他这几天确实有点憋屈,“俊仔,你不是不爽程静,你还天天带着他跑步,跟个陪练一样,你这叫不爽他?”   祝俊说:“你以为我愿意,头一次让他抽筋的事被陈林知道了,妈的天天给我加训还让我陪着他跑步。”   “陈林怎么知道的?任航他们肯定不会说的,不会是程静他自己说的吧,这招有点阴。”   祝俊没说话。   姚锡聪继续感慨,“你天天陪一班的班长玩就算了,你看钟意和宗远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晚上画画有时候也画着画着就不见了,你们都不了解我的寂寞和孤独,劳资要改名叫孤独聪。”   祝俊刷他脑袋,笑骂:“滚一边去,他们俩肯定又在画室,还能去哪。”   “我去画室喊他们俩,我车停在南门那边正好骑过来,等会儿我们都从北门走。”刚刚和姚锡聪来回跑楼梯,身上又是一身汗。   祝俊站起来,压了几下腰活动,准备跑步过去。   画室里,钟意正站在板凳上往范画墙上贴画,星期五晚上张浩过来让他们小考了一次,改过画,挑了几幅好作品出来。   “你站远点看看,我贴的正不正?”   宗远走过来,站他身后看,注意力到没在画上面,钟意两只手都高举够着墙面,下衣摆露出一截腰。   过了好一会儿,后面都没应声,钟意回转头看站在下面的宗远,“到底贴的正不正嘛。”   宗远走近他说:“左边往上一点。”   “这样?现在正不正?”   “右边再往下一点。”   “这样?”   “左边再往下一点。”   “喂。”钟意不满地回头看他,笑着说:“你别捣乱好不好。”   宗远说:“还是有点歪。”   “那你来贴。”   宗远伸手扶住他腰,说:“要不要我抱你下来,恩?”   “哈哈...痒,你把手拿开。”   “宗远,好痒。”钟意怕痒地乱动,宗远怕他真摔下来,把放在他腰间的手拿开,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作势要过去揍他。   他在宗远面前得战斗力根本不值一提。   今天下午本来就没打算画画,窗户都还是昨晚的样子,全都遮的严严实实。没过一会儿他就被宗远钳着手搂着靠窗沿站。   钟意还试图挣扎,“你耍赖,总挠我痒,我要再跟你决斗一次。”   “我不挠你最后也还是这个样子。”   “那你先放开我。”   “不放。”宗远低头亲他耳朵,钟意敏感地颤了一下。   钟意说:“真的好痒。”   “多亲亲就不痒了。”宗远放开钳着他的手,钟意老实不动。   宗远温柔地吻他眼睛,鼻尖,他贴他嘴唇上说:“怎么办,怎么亲你都亲不够。”越来越多的时间想要腻在一起,光是亲吻,已经根本无法满足。   “喜不喜欢我亲你?”宗远轻轻咬他嘴唇,温热柔软的触感,他整个人都是你诱人的味道。   钟意也不甘示弱,回吻他,也咬一口。   他整个人都被宗远圈在怀里,抬手戳他的右脸颊,两只手圈着他脖子把他头稍微拉低下来,亲酒窝的位置,“那你喜不喜欢?”   “都上瘾了。”宗远再次吻住他,手摩挲他的腰间。   一吻结束,宗远给钟意擦沾到嘴角的口水,还想继续亲下去,书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钟意过去拿书包,宗远往门口走,开画室的门。   祝俊还保持着要推门的动作,笑着说,“我这刚准备进来,门就自己开了哈哈。”   姚锡聪在电话那边吼,问祝俊去喊你们,怎么这么久还不过来!是不是又要抛弃他,末了,又呜呜呜假哭。   钟意拿着书包往肩上背,握着手机说,“马上就来了,你别作怪行吗?”   宗远和祝俊一起去这边的停车位取山地车,钟意先往教学楼那边走。   除了在钟意面前,宗远本来就是个从不主动打开话匣子的人,这一路上祝俊也没开口说话。   他刚到画室门口时候一身汗水,这会儿都已经全干了。   他也不记得在门外站了多久。   钟意走到教学楼前的操场时,程静正好从楼梯下来。高一同班时虽无过多相处,但对彼此印象都不错,相互微笑打招呼,钟意顺口问:“下午要不要一起去捣台球,就在老街那边。”   程静想了一会儿,说:“好。”   钟意笑笑,他没想到程静还真能答应。   姚锡聪背着书包从三楼下来,喊了一声老大,看见程静也在旁边站着,有些弄不清情况,他望着钟意,用眼神问话。   钟意说:“程静也和我们一起去。”   姚锡聪没表态,他也去教学楼附近的停车位去取自己的山地车。   在学校北门汇合。   宗远把车停在钟意旁边,今天他倒没抢着要载人,去老街骑车要骑半个多小时,他要是载着宗远估计骑不到一半都要累趴。   祝俊看向程静,问钟意:“这是?”   “一起玩啊,程静,你坐祝俊的车。”   姚锡聪幸灾乐祸地看着,对祝俊说:“对啊,程班长要和我们一起去捣台球,你要好好地稳稳地带程班长啊。”   祝俊把车停程静旁边,面无表情说:“上来。”   钟意拍宗远的肩膀,一声:“驾!”,跟着姚锡聪后面出学校大门。   程静坐到祝俊的车后座。   姚锡聪冲在最前面,一路骑一路喊,哟嘿声不断,回头看宗远和落在后面好一大截的祝俊,挑衅地竖中指。   宗远完全不搭理他宣战,骑个车就跟他跑步一样,四平八稳。   祝俊倒被激的斗志昂扬,他最见不得激将法。也不管车后座还带着人,躬起身体脚下猛力加速,超过宗远的车,一直往前追赶姚锡聪,还是红灯,他左右望前后车都还远着,直接调转龙头准备冲过去。   程静在后面揪他的衣服,“前面是红灯。”   祝俊跟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冲,嘴里还在骂姚锡聪,他们俩为了比速度,把车骑的七扭八歪,又回头一起嘲笑宗远的龟速。   程静现在手里要是有本书,一定毫不犹豫地敲到祝俊脑袋上,原本抓着座椅的手不得不抓着祝俊的腰,已经放弃和他交流的想法。   总算安全到达老街的台球室。   程静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玩。他从小到大都按着父母的要求走,花费时间最多的就是学习,似乎到现在除了学习这件事,他也不会其他。   他渴望朋友,像宗远钟意这样的,而不是祝俊这种人。   他从未歧视成绩差的同学,但他确实只想交成绩好的朋友。   姚锡聪和祝俊去交了所有人的钱已经在认真选杆,他们俩和钟意是这边熟客,老板都认识这几个帅小伙,见宗远和程静是生面孔,老板娘也在,还夸了几句,现在的小孩怎么都长得俊。   这边的一楼二楼是台球室,三楼是KTV。   今天是放假时间,二楼的包厢都已经被定完,他们几个选好杆,在一楼的大厅选了一张桌子。   摆球上桌。   第一球由钟意先击,他臭美地向这几个人行了个绅士礼,举杆压腰,双脚前后弯曲站立,身子整个前倾,视线与眼前的白色母球平齐,下颚抵杆,屏住呼吸推杆。   球在台面直线滚动,每次与球相撞都发出稳实的声音。   两球进袋。   钟意站直身体耸肩,这次手感没掌握好。   周围想起稀稀落落的掌声,进袋的球并不漂亮,可他姿势帅气。   钟意站到宗远旁边,悄悄地捏了一下他小拇指。   宗远说:“打得很帅。”   是真的很帅。宗远这是一句由衷的赞美。他打球压腰时身体的曲线漂亮,认真的表情有种独特的魅力。   又轮到祝俊提杆。   钟意小声地和宗远说,“这里面很多人都是祝俊的粉丝,他能把这些球都打进袋。”   宗远说:“我没有玩过这个。”   “等会儿祝俊打完了我教你。”   “恩。”他俩专心看祝俊压杆,不再说话。   和钟意的认真不同,祝俊全神贯注于球杆的表情,带着魄力和侵略性。钟意刚刚那一球只当是玩乐,而祝俊一直都以竞技的心态对待。   这台球桌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周末学生来的多,也进来不少不同学校的女学生。   有人在说祝俊的名字。他打篮球赛,穿的几号球衣,都有人在小声讨论。   程静也被他的气势感染到,这和他这些时间接触到的祝俊很不同。   球杆擦过下巴,右手推进,他打的是定位球。   球连续撞击发出声响,落袋的声音。   祝俊站直身体拿巧粉,磨杆头走位。又找准位置,稍微变化姿势,打高杆球。   又是球连续落袋的声音。   周围想起一片掌声,还有一些女生的小声惊呼声。   钟意吹口哨喊他名字,“太他妈帅了!”他说完赶紧看了宗远一眼,上次在他面前爆出口,被他狠狠拍了一下屁股,羞耻感到现在都还记得。   宗远搭着他肩膀,轻轻笑着说:“恩,帅。”   程静也在鼓掌。   祝俊原本冷峻的表情在打完球后就立马没了踪影,傻大个一样蹿到钟意和宗远旁边,问帅不帅,姚锡聪过来膜拜他,他又搭着他两个人凑到一块儿去买水喝。   钟意说:“你打的这么好,等会儿教教程静。”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教宗远怎么握杆。   他灌了几口水,回过头正准备说话,看见这俩人贴在一起,他这才又想起来中午画室的人根本没关严实,他没看到里面的情景,却听到了很多内容。   程静正拿着球杆研究,姚锡聪这时候正处于完全兴奋期,蹿到另一桌在和以前初中的同学聊天打球,他虽然不大喜欢程静这类人,但毕竟是钟意喊过来的,总得给几分面子。不摆脸色也不为难人。   祝俊走到他身边说:“你这只球杆有点歪,换一只好点的。”   程静拿着球杆抬头看他。   祝俊说:“算了,你用我这只吧。”他也没关程静答没答应,把自己的球杆塞他手上,拿走他球杆放着。   程静站在台球桌前,想要回忆刚刚钟意和祝俊的姿势,他尝试弯腰,却又觉得似乎不对。   站在一旁的祝俊实在看不下去了,立个姿势都能犹豫这么久。   他走到程静旁边说:“你是不是不会啊。”   程静没接话。   “不会就说,也没人笑话你,算了我教你吧。”   程静说:“我没玩过这个。”   “来,首先感觉一下这只球杆的重心。张开手用虎口握住这边。”祝俊没接他的话,直接开始教学,“对,杆架这个位置。脚这样放,压低腰。”   他全程都只用嘴指挥。   而对面那俩人简直贴成了一个人。   宗远推杆球动,撞击声和运球声响后,贴库落袋。   程静一杆下来,球跑偏,撞桌沿滚动后再无声息。他拿着球杆站直身体,运动细胞果然都被学习细胞挤跑。   祝俊对着桌子对面的宗远喊话,“我真不相信你今天第一次打,过来咱俩one to one!”   程静下意识皱眉头。   宗远拿巧粉擦杆,动作有模有样,丝毫不像新手。   祝俊说:“敢不敢one to one,就一句话。”   程静纠正说:“是one on one。”   “这是基本短语。”   祝俊:“......”什么鬼玩意。   姚锡聪从别的桌跑过来狂笑,从来没有人这么正经地指正过祝俊的英语。就连老师都放弃了对他的希望。   钟意在那头趴在宗远身上,笑过之后又说:“程静你别为难他了,他连is was are都分不清,知道one to one就已经超出他水平了。”   祝俊一下子没了玩球的兴致,最大的兴致就是把钟意教训一顿。   他们俩幼稚地拿球杆打架,绕着台球室跑了一圈,被宗远制止。   刚要萌芽的友情止步于一句简单的one on one。   程静在下午四点时候就离开这边回家,他们四个人又到楼上包了一个小包厢唱K。   叫了一箱啤酒,不为别的,祝俊单纯地就想灌钟意。   在程静面前揭他的短揭了一下午,把他写的英语作文,拼的英语单词都拿出来说,听的人还一脸认真地纠错,他真是服了。   即使有宗远护着,钟意还是被灌了不少酒。   他站在沙发上大唱钟式不着调R&B,姚锡聪笑地躺地上为钟意鼓掌。   钟意拿着酒瓶在沙发上从站着改为跪着,他突然转头看坐在他身旁的宗远,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对着他嘴唇用力亲了一口,啵的一声响,在音乐声里都没被掩住。   钟意笑嘻嘻看着他,整个人都不知道是不是清醒。   姚锡聪从地上坐起来,愣了几秒,“卧槽!”   “尼玛!!”   “靠!!!”   “俊仔,我刚刚看见了什么,你他妈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祝俊幽幽地看着拽他裤脚得姚锡聪,“亲的又不是我。”   宗远把钟意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淡定地说:“他喝多了。”   姚锡聪继续抱着祝俊的小腿,听宗远说你们继续玩吧,我先带他回去。   这次依旧是去的宗远家,吴守兰不在。   她这个星期回梅村去看自己家老头子,去扯新棉絮,十月即将过去,一场秋雨一场凉。   钟意安静地在后座抱着宗远腰坐着,将脸贴在他背上,时不时轻声喊他名字。   每一声,都叫到宗远的心窝里。   这间屋前的桂花已经开满树。   车还在巷子里,都已经闻到香味。   钟意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他记忆里所有的美好回忆都和宗远有关,那些纯真童年的记忆和现在开心快活的拥有。   他并没有喝醉,只觉得比平时更清醒。   终于到了院子前,宗远停车让他下来。   两个人进屋,开灯。   桂花的香气从屋外又跟着到屋里。   他很听话地接过宗远递给他的睡衣去洗澡,甚至在宗远洗澡期间,翻出出风机给自己吹头发。   这次宗远洗澡的时间稍微有些长。   钟意都把自己头发吹干,宗远还没出来,他觉得精神亢奋,身体似乎又有点劳累。   坐在床上眯着眼睛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宗远推门进来。   钟意抬起头看他。   宗远走过来摸他头发,轻声说:“今天怎么这么乖,自己吹头发了。”   钟意继续仰头看他,“我以前不乖吗?”   “乖。”宗远俯身亲他,和这样的钟意待在一起,既是甜蜜更是折磨。   宗远要关灯,钟意说:“我不想睡这么早。”   大灯开着,纱窗外的桂花香气总是一阵一阵飘进来。   宗远抬脚上床。   钟意说:“好像小时候啊。那时候我们也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冬天抱在一起,宗远你还记得吗,我以前睡觉前总是亲你一下。”   宗远伸手把他揽过来靠着,嗯了一声。   “我妈以前跟我说,睡觉前要有晚安吻,这是对喜欢的人表达一种喜欢的亲近方式。”钟意靠在他肩膀上,又把头抬起来,笑着说:“原来我小时候就那么喜欢你了。”   钟意坐起来下床,去书桌上拿了一支笔又抬脚上床,跪坐在宗远的大腿上。   宗远看着他。   钟意低声说:“你先把上面的T恤脱掉。”   宗远压抑住呼吸,听他的话去做。   “宗远,你先闭上眼睛。”   钟意用左手握着他手臂,拿笔在他左心口的位置画画。   他先画了几笔,抬眼看宗远的脸,看到他睫毛微颤,他能感受到宗远的紧张,贴的这么近,他的心跳很快,为他而跳。   大概是他平时画一副速写的时间,完成了创作,他仔细看了几眼,觉得满意,对宗远说:“可以睁眼睛了。”   宗远低头看自己的胸口。   上面画着一个卡通小人物,一看就不难猜出是画这副作品的本人。   钟意小声说:“我把我自己放在你心口上了,你可不要弄丢了。”   宗远的呼吸声明显开始急促。   钟意在他大腿根挪了一下位置,他有些不敢抬头看他,“你...”硬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   早在他跨坐在宗远腿上时,身下的人就在忍耐。   钟意有些无措,他想从身上下来,被宗远握住腰,手心滚烫。   他怕痒地瑟缩了一下。   钟意轻声喊他的名字,宗远。   “钟意,我...”宗远皱眉,他温柔又忍耐地说,声音暗哑。   屋里安静,清晰可闻相互急促的呼吸声,他握着钟意的手放到他腿间的肿胀处,又看着钟意的眼睛,“它一看见你,就会这样,钟意,怎么办,恩?”   钟意紧张地吞咽口水,全身都在发热。   宗远亲他的耳朵,用低沉的声音跟他说,钟意,你耳朵都红了。   他带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腿间,全身的热度都往这中间汇集,钟意“嗯”了一声,欲望隔着衣料被包裹住。   他也硬了。几乎不禁撩拨,在发现宗远炙热地抵着他时,他就完全不能抗拒这种本能。   宗远在亲他。   从第一次只是嘴唇相贴的接吻,到现在唇舌相交,舌尖被吮吸到发麻,钟意紧紧扣握住宗远的肩膀,下半身相贴轻轻磨蹭。   宗远吻他耳后,含住耳垂轻轻舔咬,又吻他的脖颈,上身的T恤被脱下,肩膀被啃咬。   钟意发出煽情无措的喘息。   他们在一起也不过半个月时间。   第一次心动,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这样与人赤裸亲密相贴。   所有的都只与他完成,在他还未深刻懂爱为何物的年纪,宗远在前面带着他,温柔又霸道,克制而迷恋。   宗远双手包住他臀部将他拉得更近,隔着内裤用力揉捏他臀肉,钟意嘴唇被咬弄地水润红肿,不断张合喘气,他想制止宗远,前面又硬的发疼。   他无辜又羞恼地看着他,喊他名字。   宗远脸上渗出汗珠,他过来蹭他,“嗯?”夹杂灼热沉重的呼吸声。   钟意更贴近地往他大腿根部坐。   “把屁股抬起来。”宗远手往上,握住他的腰。   钟意撑住他肩膀照他的话做,身上仅有的布料被到腿根。   已经硬的笔直的性器终于被湿热的掌心握住。   钟意把头埋在他颈窝,舔他颈侧,像猫一样亲密地蹭他。宗远用拇指摩挲他性器顶端的小孔,听他情不自禁地深喘,咬着他耳朵说,“钟意,握住我。”   “你看,我一碰它,它就在轻轻跳动。”   钟意抬头咬他下巴,宗远总在贴着他耳朵说这种话,他用力握了一下宗远的性器,热烫硬挺。听宗远受刺激而深重的呼吸。   他面红耳赤地低下头看两个人相抵的阴茎,忍不住动腰往前挺动。   灯光明亮,他清楚地看到宗远性器的颜色尺寸和经脉,在他手里跳动,愈发烫硬。   他们交缠接吻,相互用手纾解疼胀的欲望,白浊的液体射在对方小腹上。   射精后短暂的虚脱。   宗远从灯柜上扯卫生纸擦拭被精液沾到的地方,钟意将头埋他颈窝不再出声。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自己有多大胆和色情,他搂着宗远的脖颈磨蹭他,被他时轻时重的套弄而叫出声,不满足,又舔他的嘴唇向他索吻。   宗远抱着他,亲他的耳朵,“要不要换内裤,弄脏了。”   钟意咬他颈窝肉,不说话。   “钟意?”宗远的手又在他身上游走,摸他的背和腰侧。   他敏感地缩了几下,抬头看宗远,刚刚画在他心脏位置的画已经被汗水模糊。   钟意抬手摸那幅画的位置,“弄糊了。”声音还有点委屈。   宗远说:“你就在这,一直都在这个位置。”    第二十三章   早上,外面还未亮透。   钟意醒过来时,宗远也还在床上。   两个人隔得很近。   一条空调被几乎全在钟意身上盖着。真正说起来他还没看过宗远睡着的样子,每次都是他比宗远先睡着,醒了后这人又早就出去跑步。   他仔细看宗远的脸,总觉得看着越来越好看。他悄声伸手过去探到宗远鼻翼下,感受他温热的呼吸,在空气里描绘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   好想凑过去亲一下。   钟意在被子里挪了挪,跟干坏事一样,小心翼翼往宗远这边挨近。   真的忍不住,这是以前听话又不喜欢吭声的小软软,也是让他脸红心跳的宗远。   钟意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他刚把头挪回来,就看见宗远睁开眼睛看着他。   钟意下意识紧张,抓着被子转移注意力:“你看天都亮了。”   宗远从被子里手搭上他的腰。   钟意说:“你不去跑步吗?”   宗远凑近他:“为了等你刚刚那一下,我都装睡十多分钟了。”   钟意使劲推他。   宗远笑着更凑近:“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到底看了我多久啊,恩?”   “我要起床尿尿。”嘴巴被亲,钟意笑着躲开,这时候前面本来就有点晨勃,再闹下去估计得更硬。   宗远把他往自己怀里捞,钟意拿脚踹他,又舍不得用劲,两个人打闹半天他还是被宗远贴身搂着。   钟意小声喘气说:“你再不放开,我就尿你身上了。”   宗远说:“再亲一下,我就让你起来。”   钟意捧着他脸使劲亲了一口。   宗远满意地拍他屁股,说:“快去吧。”   钟意从床上拱起来,从宗远身上跨过去下床,都已经走到门口打开门,顿住又折回来到床边对着宗远屁股拍了一巴掌,拔腿就跑。   一路过去都是钟意故意夸张的笑声。   宗远躺在床上平息刚刚因他而起的**,嘴角上扬。不论是昨晚的还是今天早上的钟意,都超出他意外的惊喜。   两个人一起站在卫生间洗漱,钟意拿着宗远给他挤好的牙膏刷牙,看宗远抹剃须沫。   今天早上被他蹭着脸亲时,他就感到他下巴扎人,钟意摸自己的下巴,有扎刺感,并不太明显。   宗远转过头问他:“要用吗?”   钟意点头,他一般都是两三天才刮一次。   宗远把下巴上的泡沫洗干净,过来抓着刚洗好脸准备找毛巾擦脸的钟意压在洗脸池边。   他连忙双手伸后面捂住自己屁股,早上拍宗远那一下他可没省力气。   宗远好笑地看他。   钟意说:“你……你想干嘛。”   宗远扯过来毛巾给他擦干净脸,说了句别动,又拿过来剃须沫往他下巴上抹。   钟意仰着脸看他。宗远捏着他下巴,冰凉的刀片带着痒意划过肌肤,跟平时自己用电动的感觉相差很大。   宗远的动作轻柔,钟意双手后撑着洗脸台,没一会儿一只手又贴上宗远的腰,看他认真温柔的表情,抬起的手臂有隆起的肱二头肌。   刮干净,又拿毛巾擦了一遍,宗远捏着他下巴亲了一口:“真滑。”   钟意也摸他刮完胡茬的脸,说:“下次我也给你刮。”   “嗯。”宗远放开他,收拾洗脸台上的东西。   谁都没提昨天晚上的事,他们之间多了更多的亲密,独属于恋人之间的私密。   钟看他带着笑容的侧面,总觉得越来越喜欢他。   我们这样在一起,真的可以吗?他在心里问自己。   可是已经没办法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喜欢他。   夏天真的已经过去了。   晚自习在班上还不觉得气温的变化,等到了去画室的点,一到走廊,风吹过来,身上凉地直起鸡皮疙瘩。   钟意套了件灰色外套,和用套头衫罩住头的姚锡聪晃去了画室。   里面人声嘈杂,又是没心思画画的一个晚上。今天上午学校开的家长会,这次月考的榜单还贴在宣传栏,他们班的文化课成绩和其他班比起来确实悬殊过大,不少同学在父母面前挨了批。   最可怜的就是祝俊了,他爸妈一起来的,他妈知道他考了个倒着数的全年级第一,直接就伤心哭了。儿子从小到大读书都这个成绩她还是没能抗住打击。   祝俊从窗户跳进来,坐在钟意旁边唉声叹气。   钟意今晚也没太管画室的纪律,强制画画也画不出个名堂。   姚锡聪把板凳搬过来,拍祝俊的肩膀,说:“你就别他妈要死不活的样子了,我看你爸跟混黑社会一样,不照样对你和你妈言听计从的,我爸今天都直接削我了,头都被他敲了一个大包。”他把头往祝俊怀里凑,非给他看,又被赏了一个爆栗。   姚锡聪抱着自己头嗷嗷叫。   “你到底在烦什么啊,阿姨她又不是第一次在家长会上哭。”钟意也坐过来,他发了好几条信息给宗远,那边都没有回复。   祝俊说:“她让我每个周末都要去补习班补课,说今天下午已经联系好老师了。这他妈不是要我命吗。”   “你那成绩也挺要阿姨的命的,再这样搞下去你想过高考时候怎么办?”   “现在才高二啊,扯那么远。”祝俊有点不耐烦。   姚锡聪说:“体育生的文化课分数线好像比我们美术生还高吧,俊仔你有想过要往哪考吗?”   “你呢,准备考哪?”祝俊没回答,反过来问钟意。   “我不没想过……”这一下真把钟意问愣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种事。   他摇摇头,其实他也没想过以后的事情,目标模糊,高中之前还有拼劲,总想拿第一考好分数证明给他爸妈看,可后来总觉得父母似乎并不重视他的成绩,无论他考的多好,家里也总他一个人,李知月总是怀着歉意打电话回来,宝宝,妈妈今天要晚一点才回来,你自己在抽屉里拿钱出去吃饭。   这几年总是这样过,他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变得没意思,“家”对他来说只是一间屋子。   姚锡聪说:“我也不知道,想去的学校把握不住,就算以后艺考过关了,估计文化课也不行。”   钟意问:“你想考哪?”   “我没仔细想过,可是吧,最想的就是我们不在一个学校,还能在一个城市读大学,你看这个学期才开学就一晃过去了两个月,总觉得时间越过越快了。”   “下学期一开学我们就要出去集训了,要在外面待大半年。”   钟意表情放空,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祝俊说:“别提这么糟心的事。”   “等我和老大走了以后就没人陪你去台球室装逼了,也没人陪你打篮球能配合地那么爽了,不训练时候也没人陪你在足球场操练了,我可怜的俊仔哟,以后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哟。”   “滚一边去。”祝俊皱眉看他,推他一把却没用多大力气。   钟意回过神来:“我们是去H市集训吧。”   正好有女生从这边走过听到钟意这句话,她停下来说:“上一届的学姐说也可以去杭州和南京,不过H市的集训点是浩哥老师开的画室,他希望我们去那边。”   “老大,你想去哪个画室啊?”全画室的人都讨论到这个话题上了。   钟意说:“H市吧。”   好些同学都附和说也是去H市,大家又讨论开来,钟意他们几个兴趣缺缺没加入话题。   钟意说:“其实我妈她也想让我去上补习班。”   祝俊眼神一下子亮起来。   钟意好笑地把他头扇到一边去,祝俊这表情跟摇着尾巴的大型犬一样。   “本来我不打算去的,阿姨他非要你去上课?”   祝俊无奈点头,他从小到大都不怕他老子的拳头,只慌他亲娘眼泪。他也不想让她这么伤心。   钟意笑着说:“那我也去好了。”   祝俊揽钟意肩膀,“不愧是好兄弟,这简直比上刀山下火海还他妈够义气。”   姚锡聪说:“喂喂喂,你俩当我不存在啊。”   祝俊说:“你也要去?”   “不然呢,好歹我头上还有我老头子揍的包,跟他说我要上补习班估计他都要以为这一爆栗子把我改造了。”   祝俊心情瞬间转好,他搬个小板凳又窝到画室的八卦阵里,二十来个人都围着坐一起,在讨论今日见闻。   钟意拿着手机捣鼓了好几分钟,祝俊和姚锡聪在听八卦笑,等他转过头看钟意,这才发现人已经不在画室了。   姚锡聪奇怪:“他人呢。”   祝俊说:“估计去找宗远了吧。”   姚锡聪也就没多在意了,继续听八卦。上次在KTV就钟意啵宗远那一口,他星期天来学校一看见钟意就嘲笑他,把钟意烦的不行海揍了他一顿,祝俊在一旁凉凉地看笑话,骂他活该,说:“你没看到钟意脚趾头都红了吗。”   后来他们俩都被钟意揍了一顿,加起来姚锡聪被揍了两顿,在暴权之下,这件事翻篇,他只记得闹,压根没多想什么。   祝俊轻而易举就接受了这俩人是一对的事实,其实也没觉得多膈应。从一开始他们俩就比一般人黏糊,宗远的中心似乎都是在围着钟意转,他早就看习惯了,只是多知道了这一层关系,仔细想想才开始是有点不适应,可两个都是他兄弟。   该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都是他们自由。一旦想通这个理,他倒真发现这两人真挺配。   钟意和宗远两个人就在画室外面的草坪上。   天黑漆漆,白天阴天,今晚上连一颗星星都没瞧见,画室里面的光渗出来,也能算上一盏灯。   两个人坐着挨得很近。   钟意说:“你不是没来学校吗?”   “恩,刚刚从家里过来的。”宗远手伸过去握住钟意撑在草地上的手。   “这个时候门卫还能让你进来啊,你不会翻墙的吧。”   “我跟他说我来学校拿书,他一看我学生证,就放我进来了。”   “哼。”钟意表示不相信。   “门卫说,哎哟是高二的宗远啊,来来来,在这签个名就好,真是好学生啊,这么晚还惦记着看书。”   钟意笑着把头转过来,他第一次听宗远模仿别人语气说话,他靠过来用头撞了一下宗远脑袋:“门卫大叔太善良了,这么轻易就相信你。”   宗远握紧他的手,继续一本正经地说:“恩,要不等会回去的时候我跟他承认错误,其实我是来约会的。”   钟意咬着唇斜觑他,小声说:“一晚上不见都不行吗?”   “不行,会想。”   钟意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宗远又凑过来在他耳边说:“耳朵又红了。”   钟意恼羞成怒地要揍他。   宗远握住他虚张声势的拳头,说:“刚刚为什么不高兴,恩?”   他在画室待那么久,祝俊和姚锡聪都没看出来,可宗远刚刚来,就察觉到他掩盖的情绪。   钟意摇了摇头。   他坐好,抬头看天,一片漆黑。   “宗远,你爸妈离婚的时候你难过吗?”   “其实我爸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另一个家庭了,他已经好久没回过家。我妈说不想让我被别人笑话,等我以后去别的城市上大学后,她就和我爸离婚。”   宗远没有接话,始终握着他的手,大拇指轻轻抚压。   钟意从未和别人说过这些事,从小到大,他的同学都羡慕他父母都是老师,认为他的好成绩是理所当然。   妈妈总跟他说爸爸工作忙不能经常回来,可爸爸还是疼他的,给他买很多好吃的和各种玩具,问他愿不愿意只和他一起生活。小时候还不懂事,每次去梅村就算外婆再好他心里都想回家,他更想爸爸妈妈。直到宗远来了,他总待在宗家,和小舅舅接触的少,少了他们的打骂,多了那么多关怀和快乐,他觉得每天都好快活,不回家就算了,他和宗远玩,外婆和宗奶奶疼他呢。   后来宗远走了,舅舅和舅妈似乎更讨厌他。长大后他才明白,这只是他们将上一代的恩怨转移到他身上而已。   “我都已经快忘记我爸长什么样了,我今天和我妈说让她早点离婚,她看起来很难过。”钟意说:“我心疼她,我是不是一个拖油瓶,让她忍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我妈她从来都不跟我说这些事情,她总教我好的一面,可是这些我都知道。”   宗远说:“所以你是她最骄傲的儿子。”   “我也要谢谢婶婶。”宗远看着他,“让我发现这世界上原来还有一个这么好的你。”   能和别人分享这些,所有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实质性解决,可在这世界上,有一个人能懂他的所有感受,在乎他的喜怒哀乐。   钟意小声嘟囔:“这些都是谁教你说的。”他根本就招架不住宗远的情话。   四周都安静,宗远忍不住凑过来亲了他一口,压着嗓子说话:“不用别人教,只说给你听。”   他们周末一天的补习只上语数外,上午的课八点就要开始。其实这种补课根本没有实质性作用,老师是他们一中的老教师,带的班都是重点班,也带出好几个状元,口碑好,要到他这里补课,不光是要交高学费有时候还得走关系。   整个班也就带了二十来个学生,姚锡聪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小心翼翼推开门,伸头往教室里看,没瞧见老师,顿时松了一口气。   钟意和宗远都已经坐在位子上。   姚锡聪站门口喘气:“你们怎么来这么早啊。”   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祝俊一把把他推开。自己挎着包坐到钟意和宗远的后一排。   这个班除了他俩好像都是一中各个班的好学生,姚锡聪笑嘻嘻跟过来坐祝俊旁边。   没过几分钟,刚被关上的门又被打开。   姚锡聪推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祝俊,几下推不醒,用力拍了一巴掌在他背上。   祝俊抬头毛躁地吼他:“你他妈有病啊。”   刚进来的程静被这声音吓得一愣。   祝俊吼完又趴着睡觉。   程静找好座位,坐到钟意旁边。   宗远:“……”   姚锡聪:“……”   祝俊:“(——﹃——)——zZ”   钟意帮他拉板凳。   程静对他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    第二十四章   只有三节课,中间各休息十分钟,每节课一小时。   补课的地方是老师自己家,放了五排长桌,每排能四五个人,身高毕竟在那摆着,宗远他们坐在第四排,祝俊和姚锡聪坐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就他们俩个。   上课前五分钟祝俊跟定了闹钟一样自己醒过来,他有气无力地趴桌子上看前面坐着宗远和钟意,伸手过去拍宗远肩膀,嘿嘿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宗远说:“反正周末没事,过来玩玩。”   “同学,你还可以再狂一点的。”钟意笑着瞥他。   宗远也笑:“嗯,陪你玩。”   祝俊嫌弃地看着他们俩,太他妈腻歪了,他摸着姚锡聪脑袋说:“公共场合,不要随便虐狗。”   姚锡聪表示不懂:“学渣狗?”   “单身狗。”   “大家都是啊。”姚锡聪依旧没反应过来,他把矛头又往别处转:“程班长你谈恋爱了啊?”   程静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做题目,坐直身体回头,莫名其妙看姚锡聪。   祝俊说:“就你勺,他谈恋爱关你**事。”   “那,关你**事?”   祝俊捏拳头。   姚锡聪使劲拉钟意和宗远衣服,装模作样喊救命。   整间屋就他们俩闹的最欢。   程静说:“老师来了,别吵了。”   进来的是一个秃顶的老头儿,姓何,瘦矮,夹着一份讲义,板着脸望着下面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已经上过了两周的课,宗远和十六班这三个人都是新加进来的,也没人通知他们在课堂上要带什么。   宗远和钟意最起码还带着笔记本,姚锡聪和祝俊只带个人过来。   第一节课是语文,其他学生都翻开上次就发下来的讲义,今天讲古诗文欣赏,老师在上面抄写古诗,钟意把自己笔记本撕了两页纸分,又从宗远笔盒里面抓了两支中性笔,都分给坐在后面的祝俊和姚锡聪。   老何在上面抄了杜甫的两首诗,一首《绝句二首》其中之一,一首《江汉》。   给他们下面二十分钟写两首诗各三个题目。   姚锡聪把诗工整在纸上抄好,看老师坐在黑板前椅子上喝茶,一脸认真地打量他,在抄好的诗旁边画他的速写。   祝俊把腿伸到前面程静坐着的板凳上,歪着头转笔抖腿,他还蛮喜欢《江汉》这首诗最后两句“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苏。古来存老马,不必取长途。”   程静往前挪了一点板凳。   祝俊把脚往前伸一点,继续抖。   程静再往前坐,前胸都紧紧挨着桌子。   后面的大长腿又跟着伸过来,还在抖。   就这样让他静静地抖了二十分钟,老何开始喊人起来回答问题。   祝俊把腿伸回去,坐端正,低着头装好学生。   何老第一个就点了他的名字,让他选一题回答。   他已经习惯老师无视他,被喊起来还有些紧张。   何老说:“就按你自己理解的随便说几句就行。”   祝俊看黑板上题目,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平时这类题目他几乎都只能得老师得同情分,前两排的女生都回过头看他。   钟意回过头小声说:“你就随便乱诹几句。”   祝俊说:“那我讲《江汉》这首诗的意象。”   何老笑着说:“好,你来给我们讲讲。”   祝俊望着黑板,他努力想以前老师上课说分析古诗词的内容,可他向来都是睡觉,这会儿脑子根本一片空白,觉得喜欢这首诗,根本说不出它哪里好。   钟意刚准备开口提醒,程静在前面说:“情景交融。”   祝俊说:“诗里面用了片云,落日,秋风这几个景物,情景交融,抒发了诗人情感。”   何老满意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程静又在前面手掩着嘴巴用气声说:“营造出天高道远,孤月独照的冷寂情景……呼应了诗人孤寂的心情。”   祝俊跟在后面复述,何老笑着让他坐下:“这不回答地挺不错,既然来我这儿上课,我也希望你能认真听进去,你们下面的同学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我一视同仁,都是我的学生。没有什么优等生差生的区别,只有愿不愿意认真听我讲课,我最看重学习的态度。”   祝俊抬头看何老一眼,原先看他不说话蛮严肃刻板的一个人,现在倒是笑眯眯的。   何老又夸了几句祝俊分析的妙处,又点名程静说:“来,小诸葛同学,既然能做别人的军师,你也来说说。”   程静做惯好学生,从小到大就是老师点名想要听满意答案的优先选择,他从容不迫地分析,分析第一首绝句,顺便把其中另一首也背了出来放在一起比较。   这次何老是真正满意。   一节语文课很快过去,休息时间祝俊又踢前面程静的椅子:“喂,上节课,谢谢了。”   程静没有回头。   祝俊继续踢:“哎,和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啊。”   “哎。”   钟意正在被宗远按着写数学题,刚刚从书包里拿数学笔记本时,好死不死地那张考了46分的答题卷就夹在里面,后面大题目全空着被宗远抓个正着。   他想回头八卦,刚把头转过来,又被宗远转了回去。   姚锡聪趴在桌子上看祝俊伸长腿踢程静椅子,他心里幸灾乐祸地想,他要是程静,非得回头削死祝俊,真烦人。   祝俊“哎”了好几声,程静终于回头了,不耐烦地看他。   祝俊说:“别人跟你道谢你总得说声不用谢吧。”   程静说:“你有多动症?”   祝俊:“……?”   姚锡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班长你这都能看出来。”   钟意突破宗远的阻挠终于加入八卦团队,和姚锡聪站一战线还本着探究的科学精神问:“我听说过小儿多动症,俊仔去年都成年了也能得啊?”   程静说:“这是升级版,具体表现为抖腿和踢板凳。”   祝俊完全黑着一张脸,看姚锡聪夸张地为了不笑出太大声咬自己拳头,看钟意笑的直接往宗远身上倒,看宗远努力憋笑没憋住又问程静这病会不会传染。   程静不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都笑的这么起劲,他认真说:“理论上应该不会。”   祝俊深呼吸从鼻子喷出一股气:“你们几个再笑我就让你们都尝尝升级版多动症的厉害。”   课间十分钟时间实在太短暂,在数学课上课后十多分钟,姚锡聪和钟意都还在憋笑憋得辛苦。祝俊一向都是皮糙肉厚的,经打经骂。真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哑巴吃黄莲一样憋屈。   后两节课数学英语,最后一排的两个人就跟听天书一样,煎熬到十一点四十,终于放学了。   下午的课也照着上午这语数外的节奏走一趟,祝俊和姚锡聪努力保持自己清醒不打瞌睡,一天的煎熬也就这样混过去了。   星期天晚上自习,十六班人又全都在南苑。   原本例行的个人演唱会也没能弄起来,领头人祝俊靠在画室的墙拐坐地上睡觉,钟意过去踢了他好几脚都没能把人踢醒。   宗远在音乐室。   里面传来吉他弹奏声音。   钟意靠在音乐室门边微笑看他抱着吉他弹奏。   宗远教了他这么久,到现在他也能完整弹几首简单的曲子,只不过每次学到后面,不知道是谁主动,他们就吻在一起。   想要更亲近对方的欲念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便滋生地越厉害。   他现在就好想亲宗远,亲的他喘不过气,腰软腿软被他压在身下最好。   宗远也抬头看他。   钟意觉得他被宗远那一眼看的有些发软了。   宗远只是在帮音乐室的男生调新买的吉他音,一首曲子还没弹完就放下了。   从画室过来的女生都惋惜,到现在也只听过宗远唱那一首《十年》,实在惊艳。好不容易看他又抱着吉他,都在说想让他再唱一首。   钟意向音乐室里的宗远走过去,他一直都知道宗远在他们班女生里有多受欢迎,要说心里吃味,其实更多的还是自豪和骄傲。   “怎么不弹了,你看她们都还想听呢。”钟意倚靠在音乐室唯一一架钢琴旁边。   宗远也走过来和他站在一起,手随意拨了几下黑白键:“有个人不是说,只能弹给他听。”   钟意偏着头看宗远的表情,他也跟着宗远的手指去按琴键。   “原先我妈是想让我学钢琴的,学了两天我就没学了,你猜为什么。”钟意点着琴键的手故意往宗远的手指上碰,被宗远捉住手。   钟意笑着想抽开,被宗远按住,带着他拨琴键。宗远问:“为什么。”   “那个老师刚开始课喜欢我了,跟我妈说我的手特别适合弹钢琴,说我肯定有天分。我跟她后面学了一下午,连哆瑞咪发梭拉西多都记不住。到第二次,我实在觉得烦,就死扳那个电子琴的琴键出气,后来,我妈就送我去学画画了。”   钟意说着自己笑不歇,其实不止钢琴,原来才来这个学校发现音乐室和画室挨在一起,他天天没事就往这边的音乐室跑,不死心地把每个乐器都试了一遍,玩古筝的时候因为实在弹得太难听,被画室的男生架了出去。   音乐室里人越来越多。   原本待在画室的男生相互拿扫把簸箕打架打到这边来,把整个音乐室弄得鸡飞狗跳。   任航被围攻地撞到宗远身上,说了一声对不起又厮杀回去。   除了上课时间,他们仿佛每时每刻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宗远皱眉说:“太吵了。”   钟意想加入战斗被宗远拉住。他说:“我们去小画室吧,恩?”   钟意无异议。   两个人经过大画室门口时,钟意从窗户望进去,祝俊还在睡,不知道谁好心给他搭了一件外套,一个女生正拿着手机偷偷拍他睡觉的照片,画室里总共也不超过五个人在画画。   掏钥匙开门,开灯,关门。   钟意被宗远拉住手拽到自己跟前,又把他抵在门上面。   这个姿势又是他被宗远完全困在怀里,钟意不满地看着他。   宗远低头和他鼻尖蹭鼻尖,低声问:“怎么了?”   钟意说:“我要换个姿势。”   宗远笑了一下,两人的呼吸相互交融,他一只手摸上钟意的耳垂,亲了钟意一下,说:“好,换个姿势。”   钟意一声惊呼,宗远拦腰把他抱了起来。   说起来这是第二次被宗远这样抱,昨天早上他赖床不想起来,宗远掀他被子,晚上才摸摸蹭蹭做过坏事,他只穿了一条小内内,还是晨勃状态,被抱起来后所有瞌睡虫全被吓跑,拍宗远头使劲揉他脑袋,让他放他下来。   被姚锡聪和祝俊称为鬼见愁的起床气也被宗远整治地不见踪影。   他就只剩下脸红心跳。   现在又被他这样抱着,至少不像上一次那样慌张。   宗远把他放桌子上坐着,圈着他腰站在他两腿间凑近问:“这个姿势好不好。”   钟意使劲捏他脸:“你太坏了。”   宗远说:“你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钟意小声说话,捏住他两只耳朵轻轻摩挲,还能听见这间屋外面的吵闹声。他往窗户望了一眼,都关得严严实实,他又笑着说:“好像在偷情一样。”   宗远一下一下亲吻他脸颊,从耳垂亲到颈项,听到这句话,咬了他一口。   略微有点疼,更多感觉是痒。钟意缩着肩膀不让他继续往这边亲下去。    第二十五章   早上两节英语课老师在上面分析阅读课文,祝俊撑着脑袋听,还是没坚持过住,第二节课趴桌子上睡着。   钟意后一节课都在画祝俊脸朝着他睡的模样,尤其是睡着后嘴角那滩口水印子,他画的可认真了。   下课铃声响。   姚锡聪站起身趴到钟意肩膀看他画画,画纸上祝俊流着哈喇子睡的正香,姚锡聪一巴掌拍到祝俊背上,又使劲摇醒他,发出夸张的笑声。   任航和几个后排的男生都围过来,还有人拿出手机对着才醒过来的祝俊拍照。   祝俊抹一把脸,一脸不爽地醒过来,他想把姚锡聪狂揍一顿,这家伙早就已经躲到前面他够不着的地方。   钟意还在画,他旁边围了不少人。   任航说:“来,俊仔,看镜头。”手机对他咔嚓几下。   祝俊摆了几个pose,还睡意朦胧:“人长得帅就是没办法。”   姚锡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逼。”   周礼娟她们几个女生也回头往这边看:“耳朵,钟意在画什么啊。”   任航催促:“画好了没,拿到前面给我们班女生看看啊。”   钟意拿食指指腹最后擦了一遍头发的虚实,把铅笔别耳朵上面,说:“画好了。”   姚锡聪过来把素描拿起来,跑到讲台上站着哈哈哈大笑了几声,说:“观众朋友们,来,让我们一起欣赏钟大师最新作品《流哈喇子的睡神祝俊》。”   前排女生看了全都在笑,所有人都往讲台上围,看这副素描。   祝俊站起身直接从桌子踩过,几步就要往讲台上冲:“姚锡聪,我数三声,你把画给我。”   “这是老大画的,冤有头债有主啊俊仔,你别过来!”   “妈的,你先把画给我!”   钟意已经躲到走廊上,从窗户把头伸进来,一脸幸灾乐祸看姚锡聪被祝俊追的满教室跑。   “老大,快来救我啊,俊仔发狂了啊。”   任航过去拦祝俊,被他几下解决揍得求饶。   姚锡聪从教室前门往外跑,把画塞到钟意手上,又溜到一班门口。   祝俊捏拳头,望着钟意说:“画的爽吧?”   钟意摇头,笑的特别欠扁。   祝俊说:“你把画给我我保证不揍你。”   钟意再摇头,往一班的走廊门口退,他现在要是下楼梯肯定会被祝俊逮着,班上几个男生也不敢过来拦祝俊,都在看热闹。反正他们几个感情好,怎么闹都不会真打架。   姚锡聪对着一班里面喊宗远,说祝俊要揍钟意。   程静正好从办公室出来,钟意一把抓住他,拽住躲他身后,搭着程静肩膀说:“快快快,程静,帮我揍他,我一个人武力值打不过他。”   程静说:“怎么了?”   钟意:“祝俊要抢我的这个。”他把画又给程静看。   宗远也从一班出来,姚锡聪在后面喊:“老大,快到这边来,让宗远和祝俊战斗,你快过来,别让画被俊仔抢走了!”   钟意拽着程静往一班门口跑,直接把画塞到他手里。   任航也往祝俊身边走:“这架势不对啊,钟意你站在一班门口算是叛变了,我要和俊仔统一战线。”   姚锡聪说:“你才是叛徒,你不就是怕俊仔以后虐你。”   钟意后面有宗远撑腰,顿时觉得安全感爆棚,再也不怕打不过祝俊,嘚瑟地看祝俊,又把画塞到程静手里:“送给你了。”   祝俊和任航叫嚣着往一班门口冲,一班几个男生已经在外面看了好久热闹,见十六班的人要到自家门口闹事,也往前站着,一副防守样子。   他们两个班从没像现在这样,不是矛盾冲突,仅以娱乐精神“相互闹事”。   走廊上实在聚集太多人,教室办公室又不是摆设。   祝俊他们还没冲过去,几个老师就站到门口:“怎么回事?!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你们在走廊上干嘛呢,啊?!”   “都给我回自己班上去!”   姚锡聪笑嘻嘻:“老师,我们闹着玩呢。”   “都快要上课了,赶紧都给我回班上去。”   短暂十分钟,预热都没准备好,又上课了。   钟意被宗远拍了一下肩膀,要笑不笑地说他:“晚上在画室闹还不够,课间十分钟都能折腾这么厉害。”   “那你还不是出来了也准备战斗。”钟意其实很想拍他屁股,可这会儿在一班门口,人太多,不好调戏。他又对程静说:“哈哈下次再合作,画真送你了。”   他跟姚锡聪勾肩搭背地往十六班门口走。   刚到教室门口,被埋伏在里面的几个男生拖了进去,在这边都能听见姚锡聪夸张的求饶声。   程静说:“他们好像每一天都这么高兴。”   宗远不可置否,他笑了一下,这些日子都和十六班的人混在一起,他默认了程静的这句话。   很多老师都说其实这届艺术班比起上几届,已经算是很不错。没有传统的打架事件,抽烟翻墙逃课的违纪事例也比以前要少很多。   他们就是能闹腾了点,星期天不上晚自习这件事学校已经默认是他们班的传统,不再插手。   十六班女生领头的是周礼娟,她虽是班长,但很多事情都问钟意意见,男生领头是祝俊,只要这个大块头不带头惹事,他们班和其他班没什么突出,自己班内部感情好,根本不需要招惹其他班。   又到了晚上画画时间。   今晚又是水彩写生。   大家依旧老样子围城好几层半圈坐着,钟意今晚画全正面角度,搬着自己小板凳对着静物台坐下来,刚准备去拿画具,祝俊搬着小板凳坐到他旁边,顺便给他拿来了画具。   钟意说:“你怎么又来画室混日子。”   祝俊说:“宗远呢?”   “他还在班上写作业,下节课过来。”   祝俊凑过来说:“怪不得,我说你怎么不到小画室画画了。”   钟意踢他板凳,这个人纹丝不动,他又抱着画板嘭嘭嘭往他身上砸了几下。   真是皮糙肉厚,还笑嘻嘻对钟意说一点都不疼,你今晚没吃饭吧。   钟意没再理他,拿着画笔画画。   姚锡聪坐的离他们远,他在最后一排站着支画板,想画大布景。   祝俊也拿来一个画板,随便在上面画鬼画符。   钟意认真画画时候几乎不说话,祝俊知道他脾气,这个时候惹他,他真会发火,自然不会再闹他。   画室十分安静。   一节晚自习不知不觉过去,第四节课的上课铃都已经打响,大部分人都已经画的差不多,祝俊糟蹋了两张素描纸,在一旁看钟意铺颜色,塑造型,一幅画终于完成。   姚锡聪喊钟意过去给他改画。   画室里说话讨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钟意站起身,伸懒腰。看一眼手机,上面有宗远发的信息,说今晚上不过来画室。   他过去给姚锡聪看画,有女生在问,宗远今晚怎么没来呀。   周礼娟说:“刚刚老大说了,他在班上写作业。”   “感觉一班的人好像每天都有写不完的作业看不完的书啊,你看他们班的不管男生女生下课除了上厕所都不出教室门,每时每刻都在学习一样。”   “那是啊,所以他们班的人考试比我们班好多人多几百分呢。”周礼娟收画板,笑着接话。   姚锡聪说:“我怎么感觉俊仔躺枪了。”   祝俊过来削他:“你膝盖不疼啊,啊?”   “不过说起来,宗远应该算我们班人,他天天都在玩,怎么成绩还那么好。”   “他才没有天天玩,天天玩能考年纪第一嘛。”钟意一边改画一边接话。   姚锡聪说:“说的也是,我上次去宗远家,看到他书柜上有不少高考模拟卷还有真题什么的,他书柜的书尼玛排的满满的,好多都跟字典那么厚,哎,钟意你看过那些书没,我翻了看不懂。”   “哇塞,我也想去宗远家。”有人花痴,祝俊挑眉看了一眼身边正在改画的人,说:“那你也得问问钟意同不同意。”   钟意笑着拐了他一下,没说话。   姚锡聪觉得祝俊这话说得太对,他真感觉去宗远家,当家做主的大权握在钟意手里一样。   周礼娟说:“其实我觉得一班学习最拼的应该是他们班班长程静吧,我听说他早上五点多就起来背单词,而且在学校也经常看到他边吃早点边看书。”   祝俊说:“你听谁说的。”   “耳朵啊,他说他跑步时候看到程静坐在家门口看英语书。”   祝俊沉着脸:“耳朵他还说了什么。”   周礼娟和几个女生面面相觑,又看着使劲使眼色的姚锡聪。   祝俊摆脸色:“快说,他还说了什么。”   姚锡聪拔腿往画室门口跑,一会儿不见踪影。   钟意放下画笔,人都跑了,他还改给谁看。   祝俊:“姚妇联主任到底还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你天天当陪跑啊,升级版多动症啊,程静嫌你烦用英语骂你你听不懂啊,反正这些我们班人肯定都知道了。”钟意心疼地拍了拍他肩膀。   祝俊对着画室门口怒气冲冲:“姚大嘴,别他妈让我逮着你!”   两个活宝到外面玩追杀游戏,画室又清净了。   钟意收拾画具,坐到自己画位上给宗远发短信,说放学在教学楼下面等他。   天越来越凉。   钟意穿着衬衫领的线衫,一条棕色铅笔裤,模样青春帅气。站在一楼下面,陆续从这边经过的很多女生都往他这边看。   钟意望着脚下的地面,他在想:还有六天,就是宗远的生日。   可他依旧没有想好要送什么礼物。   “在这边冷不冷?”宗远已经背着书包走过来。   钟意抬头看他,摇了摇头,扯了扯宗远胳膊上的衣服说:“你穿的比我少。”   宗远搭他肩膀揽着他走路,两个人往南苑的方向去。   宗远的车一向都停在那边。   在路上遇见了祝俊,刚刚在画室的火气似乎还没消,还在找姚锡聪,看见他们俩吹了一声口哨说:“当心老徐的小电筒照到你们俩。”   钟意往四周看了一眼,都没人,朝着宗远脸上亲了一口,说:“呵呵,老子给你个机会去举报。”   祝俊捂着眼睛跑了,一路在喊眼睛被虐瞎了。   “他又怎么惹你了。”宗远笑着把钟意揽紧了点,他们这个姿势,在别人眼里最多哥俩好,就算有人都不用顾忌。   钟意故意板着脸说:“你早就知道祝俊知道我俩的事对不对。”   “恩。”   “你都不跟我说,今天早上他问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宗远说:“他怎么问你的。”   钟意低着头走路,不说话。   宗远也低头去看他,手挠了几下他下巴:“恩?”   “今天早自习时候,他突然就跟神经病一样一直盯着我看,我就问他怎么了,你猜他说什么。”   “不猜。”宗远笑着说。   钟意揍了他一下,继续说:“他问我觉得接吻是什么感觉,我以为他又喜欢上哪个女生,就随便说了一句每个人跟每个人的感觉都不同。他后来又问我,你和宗远kiss是什么感觉啊。”   “我都被他这句话弄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了。”   宗远说:“没想到他憋了这么久才问你。”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宗远凑近他耳朵说话,说完又亲了耳垂一下。   钟意缩肩膀,他怕痒想笑,又很喜欢这种感觉。   两人一路黏黏糊糊说着话到停车位,钟意站在一旁看宗远将山地车赶出来,他又陪着他出车库,跟宗远小声说:“我们学校谈恋爱的学生,男朋友一般都有义务陪送回宿舍回家,我就送你到这啦。”   他说完朝宗远挥了挥手,让他路上小心。   宗远又把他拽到身边来。   钟意说:“男朋友的义务已经履行完了,你快回家。”   宗远说:“还有呢?”   钟意笑着看他。   “恩?”   钟意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行了吧。”   宗远说:“不是亲这里。”   钟意又凑过去亲他的嘴唇一下:“软软哥哥,这个可以吗?”   宗远轻声说:“别喊这个,你一喊我都想把你也带回家。”    第二十六章   最后一节历史课,也不知道是下午就要放假的缘由还是晚上要去狂欢的兴奋,后两排男生全都坐的直挺挺,一脸认真望着讲台上的老师,姚锡聪还总接老师的话,问一个问题,钟意在下面小声讲答案,他再大声复述出去。   老曹最不满意的就是学校将这节历史课安排在星期六上午最后一节,根本就没几个人在听课,上的别提有多糟心。今天倒好,后几排的男同学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都求知若渴的眼神看着他,直到下课铃声响,老曹都高兴地恨不得给他们拖堂个半个小时。   这十六班没拖堂,一班的老师按照惯例拖堂了。   依旧是姚锡聪祝俊他们值日生,钟意也留下来,在后面的黑板出黑板报。   周礼娟帮他递粉笔,隔壁一班老师还在上课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包厢订好了吗,我们班那么多人都过去,定一个包厢会不会不够?”周礼娟问正在扫地的姚锡聪。   姚锡聪拍胸脯保证:“我定的奢华版最大的包厢,保准够,再来一个班的人都没问题。”   周礼娟笑:“你说的话只能听一半真。”   “老大,你听听,怎么能任由班长诋毁我这么清白的名誉。”   钟意回头用粉笔砸他:“你还敢说,宗远过个生日,你有必要跑到我们班级群里发通知?”   “嘿嘿,这不是我们班人都喜欢宗远嘛。”   钟意简直是服了这个大嘴巴,宗远真正生日是阴历的十月二十四,还在下个星期一。前天接到补课那边何老的通知,说是他这个周末要外出出差,所以补课取消。又被姚锡聪知道宗远近期过生,非要办趴,说什么十八岁的成人礼怎么能不重视。   结果他们班除了几个要去外市上音乐课的音乐生还有实在家里有事的几个同学,全都要去这个所谓的生日趴。   周礼娟感慨:“我觉得我们班的人确实厉害,一班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全都和我们班人玩在一起,宗远和老大你关系好就不说了,程静他人那么傲,都和体育组男生玩,哎,真是没想到。”   “哈哈哈关于程静,祝俊最有发言权了。”姚锡聪抱着扫把跑到正在擦窗子的祝俊旁边。   “关我什么事。”   “程班长是你情敌啊,我上次还看到在足球场章莉过去等着程静递水给他,快来说一下心酸感言。”   “滚。”祝俊站在窗沿上拿脚踹人。   姚锡聪站的离他远点:“别想逃避话题,快说!”   “这件事早就翻篇了,你他妈再提我真下来揍得你满地找牙。”   “其实我觉得程班长人挺不错的啊,以前是对他有点小偏见,不过接触下来其实人挺好的。他第一次去跑步被俊仔整的那么惨都没记仇,听任航他说俊仔被体育组老师削的时候,他还帮俊仔说话,说腿抽筋是他自己没做好准备,不能怪别人,想到以前我好几次都整他,有点小愧疚。”   祝俊从窗沿上跳下来,过来拍了姚锡聪一巴掌:“马后炮。”   钟意也从板凳上下来,离黑板远一点调整板报画面,他笑着说:“得了吧,你不就是难得看到竟然还能有人能虐到俊仔。”   姚锡聪过来搭钟意肩膀:“哈哈,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拆穿人家的小秘密。”   钟意故意抖了几下肩膀,反过来捁着姚锡聪脖颈说:“你要是再恶心我,我就告诉俊仔你跟程静说过他追章莉的事。”   姚锡聪做一个胶布封嘴的动作,僵硬地站到一旁,跟钟意求饶。   晚上六点不到,几波人陆续往已经预定好的KTV去。   女生几乎都已经到齐,先来的男生有几个手里都拿着喷彩带,等寿星过来。   没一会儿几个男生敲包厢的门,说宗远和祝俊他们已经到了一楼大厅,正在往包厢这边走。   订做的蛋糕放在桌子上面,女生头上都带着小彩帽,几个男生围在门边,大家集体噤声,等门从外面被推开。   姚锡聪首先推开门,他往包厢里看了一眼,里面人都站着,他笑着打招呼:“这欢迎礼太隆重了吧。   祝俊和宗远紧跟其后,三个人都进来,众人一阵欢呼,祝宗远生日快乐,手上的彩带从盒子里喷出。   宗远笑着说谢谢,将落在头上肩上的彩带弄下来。   “咦,老大呢?”   “对呀,钟意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姚锡聪说:“他中午接了一个电话就不见踪影了,已经打电话问过他了,等一会儿就要过来。”   十六班的人合伙出钱给宗远买了一条价值不菲的领带,算是给他的成人礼,在他们这边的习俗,男孩的十八岁生日非常受重视,很多宠小孩的父母都会大摆宴席请亲朋好友一起祝福。   仅仅相识三个月不到,他们真心把宗远当做自己班的人,虽然他话少沉默,看起来又难以接近。但这些时间来,在画室和他们一起玩闹,拿自己的笔记给他们画语数外这三门课的重点,特别是那两场篮球赛,值得他们这样不把他当外人。   大家又把从外面偷偷带进来的零食饮料酒水从背包里往外拿,包厢里的矮桌根本放不下。   包厢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几乎所有人都往门口看。   程静推门进来,他第一次参加这种并非老师或学校发起的集体活动。   姚锡聪说:“程班长快进来啊。”   周礼娟和很多女生小声讨论,今天的程静好帅啊。   程静在学校几乎都穿校服,他也很少出班级门,这样近距离看他穿休闲服,和在学校看到他的感觉很不同,更能理解四班的章莉拒绝祝俊一直都单恋程静的原因,程班长真的非常有书卷气。   所有人只差钟意就全部来齐了。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姗姗来迟的钟老大一推开包厢门就被姚锡聪和祝俊拿着喷彩带乱喷一通,钟意一边躲一边喊宗远救他。整个人贴在宗远身后,不论祝俊怎么挑衅,就是不出来迎战。   周礼娟说:“别闹了,今天宗远才是主角,耳朵你和祝俊把头缩着别抢风头。”   姚锡聪拿着喷彩带对她喷了几下。   周礼娟朝钟意喊:“老大,快教训耳朵,他要造反了!”   钟意把书包压在后背垫着,贴着宗远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在小声说着悄悄话。   姚锡聪哼了一声:“放弃挣扎吧女人,老大现在根本没时间鸟你。”   十六班男女生陷入混战,桌上的喷彩带是他们的战斗武器,见人就喷。程静一个人坐在靠门这边的沙发角,姚锡聪偷袭祝俊好几次又在混乱中踹了他一脚被当场抓包,他慌忙躲到程静坐的沙发后面。   祝俊大高个杵在前面一脸不爽:“你给老子出来。”   姚锡聪露出个头对祝俊嘿嘿笑。   祝俊喷彩带,全都喷到程静身上。   “哎哟俊仔你干嘛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程班长。”姚锡聪又站起身。   祝俊走过来一把把程静从沙发上拽起来,自己撑着沙发靠背跨过去逮姚锡聪。   一包厢人全在疯闹,钟意原本正好好地跟宗远说话,被任航一个泰山压顶扑过来,他和宗远被班上四个男生围攻,苦战半天杀出重围,姚锡聪被祝俊按在沙发上揍得奄奄一息装死。   都累了一身汗。   光是拿着喷彩带喷人,逮冤大头狂K,他们就闹了一个多小时,程静这么斯文的人,都被卷入战场,姚锡聪总拿他当祝俊的挡箭牌,他也接过别人递给他的喷彩带趁乱对祝俊狂喷了一次。   后面又玩了不少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掷骰子脱衣服,扑克牌拼点数。杨睿输的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抽了一条沙发布围在身上,祝俊上半身衣服全输光。   到处都是啤酒罐饮料瓶和零食袋子。   终于到上蛋糕,插蜡烛许愿环节。   本来就是提前过生日,所以也没讲究是不是在零点。   钟意把大蛋糕拿过来。   几个女生帮着拆彩带,小心翼翼取下蛋糕盒子,今天做好的新鲜水果蛋糕。   插蜡烛,关包厢的灯,一片昏暗。   钟意站在宗远旁边,拿着打火机给蛋糕上的十八根蜡烛全点燃。   “好美啊。”有人在小声感慨。   包厢里只有温暖的烛光闪烁,姚锡聪说:“宗远,你先许三个愿望。”   宗远看向身旁的钟意。   钟意笑着说:“快把眼睛闭上,许愿啦寿星。”   包厢里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宗远闭着眼睛,所有人都看着他。在唯一的烛光下,原本偏于冷硬的五官也显得柔软起来,他的表情温柔,近距离能看到睫毛投在下眼睑的阴影,俊俏英挺的少年,及向成年人过渡的半熟气质。   宗远睁开眼睛,又看向钟意:“好了。”   钟意说:“吹蜡烛吧,大家一起吹。”   数一二三,围在里圈的人都鼓起腮帮,蜡烛全灭,一片欢呼声。   姚锡聪说:“哎,等等等...等一下,我总觉得好像忘记做一件事。”   “我也觉得。”有人附和。   祝俊说:“好像忘记唱生日歌了。”   “对啊,我就说不对头啊,过生日咋能不唱生日歌!”姚锡聪拍大腿。   钟意说:“太紧张,搞忘记了。”   “宗远过生日老大你紧张个毛线。”   大家一阵哄笑。   “好了,别废话。来把生日歌补上。”   又合伙唱了一遍生日歌,钟意一边唱一边切蛋糕,换成英语再来一遍时,姚锡聪忙里抽闲地看钟意把蛋糕上水果都往一个盘子里挑,说:“老大,你不是紧张吗,咋还能一心二用呢啊?!”   生日歌唱完毕,钟意随便在蛋糕上划了几下,用手挖了一块奶油抹到宗远脸上,又觉得不过瘾,往他鼻头又来了一下,说:“大家吃蛋糕吧。”   周礼娟赶紧抢着发言:“先别急着砸蛋糕,我们都快饿死了,先让我们吃几块吧。”   可惜这句话说出来就已经晚了。   姚锡聪抢先用手挖了一块一下子拍到离他最近的男生脸上。   祝俊也反应迅速,刚刚玩游戏任航和姚锡聪两个人合伙玩他,害他到现在都光着上半身,也挖起一大块直接砸向姚锡聪。   战争迅速拉开序幕。   钟意拉着宗远蹲在点唱台后面,手里的小碟子里全是他刚刚留下来的水果。   “幸好我智商过人,你吃草莓还是黄桃?”钟意看着碟子里各种水果,又抬头看向宗远。   宗远说:“草莓。”   钟意拿起碟子里为数不多的一颗草莓,自己咬了一口,又分给宗远,他轻声问:“好吃吗?”   钟意刚刚玩游戏喝了不少啤酒,这会儿脸上润红,眼里都是温柔笑意。   宗远还没能来得及回答和做出其他反应,姚锡聪和任航就已经找到他俩这块根据地,一人一块奶油往他俩脸上抹。   可怜钟意刚刚只顾着喂宗远吃,自己都还没尝到味道,他也顾不得要继续和大寿星调情。手上装水果的碟子被弄翻,他跑到矮桌旁,上面的蛋糕已经惨不忍睹,随手挖了一把,追着姚锡聪跑。   祝俊原本被围攻地躺在沙发上,看见姚锡聪往他这边跑,喊他名字扬言要和钟意一起弄死他。   “程班长快救我,快帮我拦住祝俊。”现在也就程静身上的蛋糕最少。   程静皱眉头,他就不明白,怎么每次别人和祝俊打架,都要喊他来救。   钟意又被其他好几个同学偷袭,他回头四处找宗远,装可怜过去寻求保护。   姚锡聪这边只剩祝俊这一个危险,他看祝俊要从沙发上起身,跟上次一样,一个用力把程静往他身上推。   两个人一起倒在沙发上,程静双手撑在祝俊身上,接触面积是他结实温热的胸膛。   姚锡聪在一旁发出癫狂的笑声,又反应迅速地拿出手机咔嚓拍照。   这个姿势真是太带感了,以后画速写肯定带劲。   祝俊身上全是汗,身上高热,他俩姿势尴尬,程静的一条大腿正好跪压在他胯间位置,脸都被他身上温度熏地有点发热。   程静慌忙起身。   祝俊骂了几句脏话,看见姚锡聪这个傻逼要往门外溜,就这样光着上半身追了过去。   程静觉得心跳有点快。   他回头看闹得最厉害的那块,好多人都围着在看热闹,宗远不知道怎么惹恼了钟意,他直接从沙发上扑过去趴在宗远身上,手上的蛋糕要往他脸上抹,够不着人气得整个全压在他身上,宗远一直在笑,轻松钳制住钟意的手,没想到他竟然凑过来直接咬他脸。   任航都被钟意这架势吓呆了,战斗力简直就是S级别,幸亏宗远做了替罪羔羊。   包厢里所有人都在相互抹蛋糕,打闹成一团,他也出了包厢的门,准备去卫生间把刚刚蹭到的蛋糕洗干净。   折腾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力气再闹下去,又安静唱了几首歌。   这一场为宗远准备的生日趴终于结束。   天下无不散宴席,留下一屋狼藉,最后又给宗远祝福,各自道别回家。   夜间十一点半。   钟意和宗远打的到目的地。   身上的蛋糕污渍都已经在KTV的洗手间洗干净,外面温度明显比白天时候要低得多。   钟意一钻出车门,就冷的打了个颤。   宗远拿着钟意书包也从车里出来。   这边是钟意家的东大门。   这间KTV离钟意家近,也是怕半夜回去会吵醒已经睡着的吴守兰,早在昨天他俩就已经说好这次到钟意家来睡觉。   这个点,小区里的窗户已经没几盏亮灯,一路昏暗,宗远过来牵住钟意的手:“冷吗?”   钟意轻轻摇头,他们俩这是第一次像这样牵手回家。   十指紧扣的姿势,掌心和每一根手指都紧贴着对方。   钟意觉得心跳一点一点加速。   一路走过来都没遇见人,他们这样一直牵着手,静默无声,穿过小区的路,上三楼的楼梯,到钟意家门口。   钟意拿钥匙开门,打开客厅的灯。   他从未带过任何人回家。   “你要喝点什么吗?”钟意去开冰箱,发现里面新添了牛奶和酸奶,还有一些新鲜水果。   宗远走过来,帮他把冰箱门关上,又搂他腰贴近问:“你在紧张什么,恩?”   钟意嘴硬:“我才没有紧张。”   宗远低头亲他额头,低声说:“我又不会吃了你。”终于能把他抱在怀里,这种感觉太好,他丝毫不想放开。   要是平时钟意肯定要还嘴回来,这次却老实被他抱着不吭声。   这样静静地抱着好一会儿,钟意闷声说:“你不去洗澡吗?”   “恩?”   “先洗澡吧。”   宗远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头看钟意表情,他却偏过头,又推搡宗远,嘟嚷着让他去洗澡。   等宗远洗完澡擦着头发来钟意的卧室,他连忙把手上的东西往书包里塞,从宗远旁边走过都不看他,说了一句我也去洗澡,人就溜了出去。   浴室里热湿的水汽还在。   宗远刚刚用过的沐浴乳香味也充斥整个空间。   钟意打开莲蓬的热水,对着镜面发呆。   他在浴室里面待了很久,洗出来时,脸上都被热气蒸的发红,他拿着干毛巾擦头,进卧室,看着宗远手里拿的东西,顿住脚步,抬头看着宗远。   宗远手里拿着的是从他书包里拿出的人体润滑液。   钟意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宗远把东西放下,从床上站起身问:“你房间的吹风机在哪里?”   钟意咽了一口口水,又偷偷瞄了一眼被宗远放下的东西,去外面的柜子拿来吹风机。   宗远说:“过来,吹头发。”   两个人还和以前一样的姿势,钟意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宗远一只腿跪在床边给他吹头发。   他伸手去拔宗远小腿的腿毛。   宗远说:“别乱动。”   钟意又把手放在他大腿上,模拟弹钢琴的动作,说:“生日礼物也在书包里,你看见了吗。”   宗远没接话。   钟意掐了他大腿一下:“你没经过我同意就乱翻我东西。”   宗远依旧不接话。   等终于把他头发吹得差不多,拔掉吹风机插座,宗远随手一扔,就扑过来把钟意压在床上。   钟意屏住呼吸看着他。   宗远捧着他脸:“小傻瓜。”一紧张就喜欢转移话题,害臊就爱找各种理由,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傻瓜。   钟意说:“你不看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宗远低头亲他一口,起身把钟意的书包拿过来,里面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   钟意也坐起身看宗远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支万宝龙钢笔。   “你今天下午就是为了去买这支笔才这么晚过来?”   “恩,正好坐顺风车到南京去买的。”   宗远把盒子放到灯柜上,和钟意面对面坐着,拉着他手问:“那下午怎么回来的。”   “坐火车。”钟意笑着说:“我们这边没有这个专柜,还是程静和我说南京有这种钢笔,我正好和我妈一起坐她同事的车过去,下午回来时候差点都买不到火车票了,幸亏还有站票,我运气好吧。”   宗远靠过来搂住他:“这支笔很贵。”   钟意说:“这是我自己攒的钱,我画画得奖的。”   宗远没再说话。   钟意回搂着他:“宗远,生日快乐。”   “我希望以后每一个生日我都还能陪你一起过。”   “宗远,你今天开心吗?”刚问完话,他又被宗远压倒在床上。   宗远看着他眼睛:“开心。”   “小时候你就总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分给我,小傻瓜,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跟以前一样呢,恩?”   “因为...”钟意垂下眼睛,声音小了一点:“我喜欢你。”他伸手摸宗远的脸,右边脸颊还有他在包厢里面咬出的牙印。   “钢笔你喜欢吗?”   “喜欢。”宗远低头亲他的眼睛。   钟意说:“我还有一件礼物。”   “恩?”   钟意几乎用气声说“把我自己送给你。”   宗远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我查过资料,说在下面的那个第一次会很痛,今天你过生日,我就让你好了。我不怕痛。”钟意别过头,又被宗远扳过来。他只能捂住自己得眼睛,不去看宗远眼里那些让他脸红心跳的情绪。   宗远呼吸声明显加重。   钟意还在捂着眼睛,说出这些话,已经超过他羞耻的范围。   两个人下半身相贴的部分都早已经有了反应。   已经不止一次尝过情欲滋味,正属于好奇贪欢的年纪,食髓知味。   捂在眼睛上的手被亲吻。   “钟意。”宗远喊他名字,轻轻咬他的手背。   宗远的吻从他鼻尖亲到颈侧,他感觉到身上的T恤被卷到胸口,小腹和腰侧被啃咬轻吻。   “嗯...”钟意忍不住酥麻的痒和热意,哼出声,又窘迫地去抓宗远的胳膊。   宗远抬头,凑过去和他接吻,他把钟意的手按压在他头顶上方,十指相扣,啃咬他嘴唇,唇舌相交,舔弄他口腔内每一寸,含住舌尖吮咬。   宗远退出他嘴唇,又轻轻含吮了几下他的下嘴唇,哑着声音说:“我要把你一点一点吃掉了。”   钟意下半身涨疼,难受地挪动,想要伸手去缓解。   宗远低头亲吻啃咬他乳头。   钟意从未被这样对待过。   他们以前相互手淫,也没碰过这里。   胸前一点被咬住拉扯,他感受到那里的肌肤被温热的口腔包围,被反复吮吸轻咬。麻痒带着轻微痛感。   乳头变得硬挺,被吸咬变肿,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喊宗远的名字,他不想被弄那里,羞耻心让他想要逃走。   他双手插进宗远的头发里,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该让他继续,无措地深深喘息,无意识挺起腰,想要另一边也得到这种抚慰。   他全身被亲吻抚摸,性器在这漫长的前戏里里硬的发疼,他难耐地磨蹭宗远,被托住臀部抬高腰。   钟意已经被舔弄地浑身发软,身上衣物全被褪掉,阴茎终于被高热的口腔包围,得到实质的抚慰。   “恩...”闷在喉管的呻吟从口中泄出。   柱身被反复吞吐刺激,几次深喉,下面两颗小球也被用手适度揉捏,钟意揪着床单终于受不住刺激射了出来。   宗远又压过来想亲吻他嘴唇。   钟意害臊地用手捂住嘴巴。   宗远还在喘气,看钟意眼角湿润,额头鼻尖都是细密汗珠,挨着他鼻头轻轻磨蹭。   钟意把手伸下去握住宗远的性器,硬烫笔直,前端湿黏。他用指腹轻轻摩擦前面的小孔,用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宗远,看他皱紧眉头,被欲望煎熬。   “我真的不怕疼。”他又用力握了一下宗远的阴茎。   刚刚射完精,他身体还在倦怠期,被宗远从头到脚的亲吻舔弄和口交,已经让他丢掉刚开始的羞涩,他迷恋地磨蹭宗远的身体。手从他的腹部往下摸,穿过耻毛,玩弄他硬的流水的性器。   钟意一声一声低声喊宗远的名字。   宗远亲吻他耳侧,舌头伸进耳窝舔弄,听到钟意不在压抑的喘息声。   “等会儿会有点痛。”宗远按压他乳头,继续亲吻他身体,他还在极力在忍耐,只要钟意拒绝,他就绝对不会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可身下的人一次一次挑战他底线,黏糊地哼出声,手不老实地往下,握住他的阴茎左右轻轻拽动。   宗远拿过柜台上的润滑剂,一边亲吻一边用手指伸到后面做润滑扩张。   伸进去第一根手指,钟意的整个身体开始紧绷。   后知后觉地又开始羞耻,他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每根手指入侵的感觉太过明显,那么狭窄的地方被撑开,被宗远用手指反复抽插按压。   涨疼涩痛,还有润滑剂冰凉的触感。   后穴逐渐软湿。   钟意被翻过身,腰下垫着枕头趴在床铺上。   宗远覆上来,贴着他耳朵说:“我进来了。”   被手指按到腺体的刺激已经让他浑身酥软。   宗远的阴茎沿着他股缝摩擦,在穴口周围试探,硬烫的刺激让他呻吟出声,那里实在太敏感了。   后面被一点点撑开。   钝痛感逐渐清晰,钟意实在撑不住这种缓慢加深的疼痛,他眼角发红地回过头,手往后伸握住宗远已经进入三分之一的阴茎。   “好疼。恩...你先拿出去一点。”他带着哭腔求他。   宗远吻他脸侧:“乖,马上就全进去了。”   “宗远,我疼,你轻一点。”手心里的粗大性器一点一点深入到他身体里。   “这样可以吗?”宗远握着他的腰,性器被滑热的黏膜挤压包裹,实在太紧,他被夹得又疼又爽。   钟意摇头,他微张唇喘息,不要这个体位,他要看到宗远的脸。   宗远的耐心被身下的人一点一点磨光。   换成正面相对,宗远伸手抚他汗湿的刘海,低头亲他嘴唇。身下的粗长的性器缓慢插入他后穴。   钟意抓扣着他肩膀,后面涨疼又带着难以言语的充实感,他断断续续呻吟,后穴被反复摩擦抽顶,快感不断累积增加。   宗远脸上都是汗水,钟意伸手摸他,手被宗远钳制,性器进出他身体的抽顶越来越快,钟意忍不住叫出声,每一下插入都顶在他腺体上,前面再次被刺激地硬的流水,后穴发麻,前面胀痛。   “啊...”他失神又难耐地呻吟,眼眶发红地喊宗远。   “慢一点,宗远...呜。”   宗远俯身亲他:“舒服吗?”他又深深顶入,按压那一点。   “恩...”钟意喘息着望他,眼里都是水汽,攀着他肩膀的手指都在发颤。   被持续抽插进入,宗远又舔吻他早就红肿的乳头,钟意哭着求他轻一点。   可他在前面撩起的火,就得亲自去熄灭。    第二十七章   钟意这最后一份礼物付出的代价有点重。   床单沾上各种体液,凌晨接近两点钟,他被抱着去浴室又清理。一下午都在到处跑,周六的火车人多还是站票本就劳累,晚上在KTV消耗疯闹,回来又和宗远贴身这么高强度的运动,他在浴室就紧紧抱着宗远歪头枕在他颈窝睡着。   四点多因为睡姿压倒后面被初次使用的地方,疼醒过来,他难受地不停翻身哼哼,被宗远揽在怀里哼歌哄他睡着。   一宿贪欢,一夜无眠。   彻底占有念想了的这么多年的人让他兴奋到根本无法入睡。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变得更加优秀。   从十三岁第一次梦遗的对象是钟意开始,他就确定一定要回来找他。   和钟意的第一次告白他很惶恐。开学第一天的相遇,因见到他的喜悦和他疏离的态度,他整宿失眠,害怕钟意不再像以前一样和他亲密,害怕这些年越积越深的感情只是一厢情愿,害怕钟意的心里早有另一个人比他重要。   他以为可以忍过高中,到足够成熟的年纪再来找他,可终究没忍住。   怎么能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表面波澜不惊,因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内心都要澎湃海啸。   喜欢到这份喜悦都不能和钟意分享,他只能佯装镇定一个人私藏。   等钟意真正睡醒过来,早已日上三竿。   钟意觉得浑身都难受,腰和大腿酸疼,后面更是难以启齿的肿胀感。被窝温暖,他闭着眼睛想挪动身体。   宗远摸着他脸,给他一个轻柔的早安吻。   钟意睁开眼睛。   他枕着宗远胳膊,身上光裸,一只腿架在宗远身上,下身半硬的那处贴在宗远大腿上,两个人挨的很近,他睡梦中的温暖是宗远温热的体温。   “终于舍得醒过来了。”宗远搂他腰,手往下滑包裹住他屁股,往中间的股缝伸:“这里还疼吗?”   钟意缩了一下屁股,牵扯到身上所有酸疼的开关,才醒过来,又头昏脑涨地难受,本能地想依赖人,他诚实地点头。   宗远说:“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我等会去买点消炎药,你要吃什么?”   钟意慢吞吞伸手又抱着他,胡乱在他胸口蹭了几下,说:“你今天早上又没去跑步。”   宗远摸他的头发,捏着他下巴把他脸从怀里抬起来,凑近压低声音:“昨晚力气都用完了。”   钟意皱着眉说:“我快被你榨干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恩?”他担心了一晚上怕他发烧身体出问题,昨晚在他身下哭着求饶,一早上醒来,又开始耍嘴皮子。   钟意“哼”了一声,见宗远笑着看他,又更大声地“哼”一声。   宗远亲他鼻尖:“好,你被我榨干。”   钟意说:“不想起床。”   “好,不起床。”   “你要陪我睡觉。”   “恩。”   “床单脏了。”他又打了一个哈欠。   “恩,已经换过了。”   钟意把头又埋在他颈窝,说:“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床单在哪。”   “昨晚上问过你。”宗远轻轻拍他背。   “我还有两张数学卷子没写好,你帮我做吧。”   “恩,不行。”   钟意把头抬起来,装着可怜地看着他:“你都把我榨干了。”   晚上自习,一向坐没坐相的钟老大竟然把画板支起来站着画画。   姚锡聪趴在板凳上抄作业,拿着钟意数学卷子,前后翻了几遍,除了写的龙飞凤舞的卷头的名字,卷子上没一个字是钟意的笔记,况且后面的大题目钟意只有心情好才做各个大题的第一小问。   今天的两张卷子,所有题目全都解好,就连选择题旁边还有分析。   钟意的字偏草书风格,像这种不用上交老师只随便抽查的homework,他更是写的潇洒随意。哪会像这卷子上的字一样,工整却笔锋带劲,还是用钢笔写的。   姚锡聪问:“老大,这卷子是宗远帮你写的吧。”   钟意不动声色地小揉了一把腰,挑眉嗯哼一声。   “那正确率应该有百分之百,哎班长,过来对个答案呗,看看你错多少题。”姚锡聪拿着卷子在手上晃,朝周礼娟吆喝。   周礼娟把他当空气。   “题目全是宗远做的,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对不对?”   几个女生围过来:“真是宗远写的?”   “卧槽我这个还能骗你,不对算了。”   一女生从他手里一把抢过卷子,和周礼娟一起看:“哇塞解题过程好详细,正好这几题我都不会写。”   “还有一张卷子呢?娟娟你把笔记本拿来,我把步骤记下来。”   姚锡聪又吵着自己都还没抄好,挤到女生那一块儿,装模作样和她们一起讨论题目,每次考试就算懵选择题都懵不对五题以上,他就是单纯爱凑热闹。   今早上钟意连软软哥哥都喊了,换了好几种方法求宗远给他写作业,那个人都坚持原则不松口。钟意气呼呼几脚要把他踹下床,还没用劲又把自己给疼着。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都给他上了。连帮他写个作业都不愿意。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   没心思睡觉就爬起来垮着脸套一个大衬衫小短裤就把书包里面的卷子英语报纸一股脑拿出来,蹲在椅子上趴着要写作业。   第一题选择题题目还没看完,宗远就过来好笑地看着他,妥协地捏他脸,最后认命地帮他写好所有作业。   姚锡聪把所有作业抄完又过来烦钟意:“老大,你今天怎么站着画画?”   “高兴。”   “不对啊,你为什么要站着画画,你今天都没坐下来过。”   “你烦不烦,快画画,放学之前不交作业罚五十张速写。”   “老大,你不爱我了。”姚锡聪哀怨表情看他。 ”吃撑了才爱你。“钟意无动于衷。   祝俊从窗子外面和钟意打招呼:“hi,兄弟。”他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钟意。   在他还未开口之前,钟意说:“你闭嘴。”   祝俊:“......”   钟意说:“我突然爱上了站着画画的感觉,不要问我为什么。”   祝俊趴在窗沿上:“我没打算问啊。”   钟意不爽地看着他。   祝俊痞着脸:“昨晚上......嗯?”   “快来告诉俊哥哥,小野猫好不好玩哈哈哈。”   钟意一支铅笔飞过出窗户。   “不说就是默认喽。”   又飞出去一个软性橡皮擦。   钟意把手上的笔全都丢了出去。   祝俊还在外面叫嚣,姚锡聪也从窗户翻出去,他总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幕是他不知道的,必须得问祝俊。   钟意关窗户,把画架移了一个位置到对面。抽出来一张空白素描纸,画了祝俊的简笔画和一只呆蠢的狗,用黑色签名笔在上面端端正正写了几个大字:狗与俊仔不得入画室。   他找双面贴粘着,贴在画室门上。   这是最后一节晚自习,宗远过来的时候还带着眼镜,一眼就看见画室门上贴的字,想都不用想这种恶作剧出自谁手。   原本在班上做题目做的头有些昏沉,班上最新定的数学报纸难度偏高,他做最后两大题解题解的忘记时间,等用了不少方法终于做出来,才发现三节晚自习都已经过去。   下课铃响,除了进出门上厕所的人,大部分人都还在位子上学习。   他以前过的都是这种学习生活,三点一线,偶尔去打几次篮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画室有令他能迅速放松减压的气氛。刚刚进门前看到的那张素描纸,就让他忍不住笑。   钟意换了一个姿势,跪在椅子上画画。   他在写生一开素描纸的大卫。   宗远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钟意似乎并无察觉一样,右手举着铅笔微眯双眼测量比例,画纸上已经打出大概轮廓,他拉线条继续调整有偏差的画面比例。   专注地来回看画纸和大卫石膏线,两只手侧面都有铅笔灰。   画纸上人物比例调修地差不多,他站在身体往后退,正好被宗远一把揽住。   “画的这么专心,旁边有人都不知道,恩?”   “我知道是你在我后面,故意的。”钟意和他站一块儿,一边肩膀靠着宗远,他只能用左边的手伸和懒腰,头往他这边靠,撞了他一下。   “今天怎么改造型了,站着画?”宗远放开他,更走近画,才打好基本型,就算宗远不专业也知道钟意画的好。   他随口问了一句,就被钟意在后面踢了一脚。   过了几秒钟终于想明白怎么回事,宗远笑着又把钟意揽过来,看他一脸又羞又恼的表情,想要欺负他,又舍不得欺负。   钟意拿手拐拐他。   宗远说:“站累了?”   钟意不说话。   宗远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要不我们去小画室,我抱着你画?”   钟意不争气脸红,把手上的铅笔灰要往宗远脸上擦。   姚锡聪和祝俊勾肩搭背进画室。   刚进画室门,姚锡聪抬头瞥了一眼门上的素描。   他拽着祝俊往回走,终于看清楚上面的画和字,见祝俊表情精彩变化,当机立断一把把他推出画室从里面锁门。    第二十八章   深秋只剩尾巴,初冬交替。   又是放学时间。   比起周末,没有堆积如山的作业,下午只有两节课的星期一更让一中的学生觉得惬意悠闲。   每个班分配的值日生在扫校园各个干道角落的落叶,捡垃圾的队伍也人数不少。   很多女生手挽手一起散步聊天,篮球场围栏外挤得满当当,年级届有帅哥出,高一的新鲜面孔又在球场上挥洒汗水。   十六班的几个女生跟着去花痴了一下,围在里层看了五分钟不到,周礼娟和班上女生就从里面又钻了出来。   她们年级的好几个男神都成天在眼前晃,胃口被养刁,看这些小了一届的学弟们,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原本和祝俊一个班就觉得这个世界太美好了,第一天去班上报道看到他和几个男生抱着篮球一起来班上简直都不敢看他。后来发现现实和理想存在一定的差距,这些学弟比起祝俊还是差多了。”   “俊仔还是很帅啊。”   周礼娟笑着说:“一直都很帅,就是跟耳朵混久了,哎不好说。”   “耳朵也挺帅的,不过还是宗远最帅。”   几个女生心照不宣地凑在一起笑,昨晚上宗远戴眼睛出现在画室,又在她们心里帅出新高度,看宗远画画时候认真的态度,就能想象出他在班上坐着上课写题目时的样子。   这边的宗远和姚锡聪正在往足球场的方向走,他俩凑到一块纯属巧合。宗远从办公室出来,姚锡聪从厕所出来。   正好要去的目的地都是足球场。   昨晚才从祝俊那知道这俩人的另一层关系,他接受地比祝俊还快。其实早就觉得宗远和钟意之间太亲密。他和钟意吃喝拉撒都一起混过来,算是知道他和别人相处的界限。   和宗远之间真是过头了。   理清那层关系,又觉得似乎理所当然。他和祝俊一样,自从宗远跟他们玩一块儿,就已经逐渐习惯他和钟意那种融不进别人的相处模式。   刚开始还觉得自己老大被半途杀出来的宗咬金给拐跑了,可宗远人仗气又各方面强地没法挑刺,这种兄弟不可多求,后来只觉得爽快又多了一好哥们。   他们并肩走,星期一的足球场最热闹人多。   钟意今天早上吃早点时候挤过去跟程静坐一桌,两个人约好以后下午放学都一起跑步。   程静跑步是为了强身健体更多的时间能专注学习,而钟意完全是不服气他和宗远体力的巨大悬殊。   他们俩正在做准备活动,祝俊和任航他们体育组的人也都聚在那边。   祝俊在帮钟意压腿,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钟意站起来连踢带揍给了祝俊好几下,还没能跑几步就被祝俊给逮住,被撂倒在地上。   “正好昨晚上和刚刚的账一起算,快说,俊哥哥原谅小的吧,喊了就放你。”   钟意躺在地上,手被他压制着,笑地直咳嗽:“祝小弟,快放了你钟老大。”   祝俊挠他痒:“喊不喊?”   “程静,快救我,快过来一脚把俊仔踹飞。”   程静过来站他俩旁边:“不要用小学生的打架方式解决问题。”   祝俊抬头看他:“什么小学生,这是实力制服。”   程静说:“小学生实力,用暴力解决问题是最幼稚的行为。”   “……”祝俊放过钟意站起来,跟程静对视:“你见过长这么高的小学生?”   程静说:“你。”   钟意笑的快岔气,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   祝俊面色难看,上前推了程静一把:“你他妈是不是看我不爽?”   程静抿唇看他。   “啊?”祝俊一脸烦躁。   见事情发展苗头不对,钟意赶紧从草地上起来过来拉住祝俊。   体育组的男生也没想到俊仔怎么突然发难。他平时很开得起玩笑,压根没想过这么容易就被程静一两句话带出了火气。   “俊仔,程静他开玩笑的,你别这样。”   姚锡聪和宗远也刚好过来这边。   “我跟你开玩笑用这种态度开?”祝俊一把推开钟意。   “这是怎么了,俊仔他……”姚锡聪跑到任航旁边小声询问。   任航用下巴示意程静,两个人凑到一块儿小声说话。   宗远把钟意拉过来,又拍着祝俊肩膀:“有话好好说。”   “妈的,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护着他,有意思?”祝俊撞开宗远,一个人往大门的方向走。   体育组人面面相觑。   钟意想跟过去,被宗远拉住:“我去和他说。”   穿过跑道中央草坪,宗远追上祝俊,两个人一路无言,静默走到画室后面的草坪上。   “你回去吧,要是我想打架,你跟着我也拦不了。”祝俊双手叠在脑后,仰躺在草地上。   宗远说:“要真打,肯定帮你,不拦你。”   祝俊笑了一下。   “你不会跟程静真正动手,至于跟其他人,我和钟意他们肯定会无条件站你这边。”   祝俊说:“你们可都是好学生,无缘无故打群架怎么行。”   “钟意要是听见了这句话,估计要按着你揍。”   祝俊没再说话,这时候还有大雁排着队形从空中掠过,云彩被夕阳染地变了颜色,他仰头看着的天空又高又蓝。   钟意和赶着山地车的宗远并排走在路边,早上就跟班主任拿了请假条,今晚上和吴守兰一起,给宗远过真正的生日。   “让俊仔去低头道歉这估计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实我觉得俊仔他不是讨厌程静,他那臭脾气要是真讨厌一个人根本就没法跟他待一块的。”一路上都在说他俩的事情,钟意说:“他从一开始就先入为主,觉得程静对他不爽。”   宗远听钟意说祝俊的事,偶尔附和他,并不发表过多意见。   祝俊和他说,他和他们不一样。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考上大学,除了拳头硬一点,一无是处。他对程静的恶劣态度,是觉得程静看不起他。   而事实或许真正如此。   宗远不说这些,是相信祝俊总会解决好,也不希望钟意也跟着为此而烦恼。   比平常骑车多花了一半时间,终于到达宗远家。   在路上时老人就已经打过电话问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俩一进院子,就看见宗爷爷背着两只手在巡逻着花草。   “大爷爷。”钟意站住喊人,小时候教他识字念书,给他讲各种有趣的传说和故事的老人背又弯了些。   “来,到爷爷跟前来。”宗翰轩回头,朝他招手,笑着看钟意一脸拘谨的小模样。   钟意过去扶他。   宗翰轩拍拍他胳膊:“长成大小伙子了。”   钟意不好意思地笑,在尊敬的长辈面前,他一向都是话少笑多,看着乖巧懂事。   宗翰轩让两个小孩都坐自己旁边,问钟意家长里短的事。   吴守兰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为宗翰轩开了一瓶白酒,拿了一大瓶橙汁出来,要给两个小孩分着喝。   摆碗筷上桌。   家里是一张圆桌,讲究规矩,宗翰轩坐在正上席,钟意和宗远对着宗爷爷坐下席。   “陪爷爷喝一杯?”宗翰轩举着白酒杯朝宗远和钟意示意。   两个小孩当然点头答应。   吴守兰又去给他们俩添了酒杯,宗远站起来给每个人倒酒,只给钟意倒了杯渡的三分之一。   钟意不满:“再多倒点嘛。”   宗远说:“喝多了会醉。”   “再多倒一点点。”   “不行。”宗远把酒瓶放到钟意起身都够不着的地上。   钟意望着吴守兰,把酒杯举着到她眼前:“大奶奶你看,宗远他都不舍得给酒给我喝。”   吴守兰说:“好好好,来,奶奶再倒点给你。”   钟意要把自己杯子递过去被宗远拦下来,对吴守兰说:“他酒量差。”   “奶奶我能喝光三瓶啤酒!”钟意拍胸脯保证。   宗翰轩笑着说:“这一口酒都比那三瓶啤酒的劲还大。”   吴守兰给他们俩都夹菜,说:“来,今天软软过生日,意意乖,先听他话啊。等明年咱们意意过生,让他听你话。”   钟意吃菜,站起来给两个老人也夹菜,不再计较这件事。   其实他也是闹着玩,就想看大奶奶宠他。   几杯酒下肚,宗翰林脸上已经有了醉意。   钟意尝了一口酒,辛辣烧喉,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把剩下的白酒全倒在宗远的杯子里。   老人在回忆他们俩小时候的事,这么多年下来,大人的情分都不剩多少,这两个小孩倒还是和以前一样亲亲热热的,他觉得好,是真的好。   “你们俩的那块玉,可别弄丢了。”传了几代,也算是有灵气的好东西。他和吴守兰都信佛,给大师开了光,就信这个缘分。   钟意下意识摸脖子,他和宗远已经很长时间没戴在身上了。   学校仪容仪表查的严,首饰挂饰都不能戴。   在饭桌上钟意快把宗远夸到天上去了,反正能说到的各个点都不漏地夸,说他们班的人为了给宗远过生日定了好大一个蛋糕,全班人几乎都去了,这得多大的面子才行呀。还给他送了一条特别帅气的领带,这是多喜欢他呀。还把手机里拍的照片给他们看,比当事人还上心。   两个老人听他说话就没停下来笑,不管从小到大,招人疼这一点怎么都没变。   吃完饭吴守兰又拿出来一个蛋糕,插着蜡烛让小孙子许愿吹蜡烛,钟意一个人唱跑调的生日歌,两个老人听不出来,宗远实在是憋不住笑,被佯怒的钟意不痛不痒地打了一下。   笑的太招人,他都舍不得打重一点。   生日蛋糕是钟意最喜欢的水果蛋糕,两个老人都不吃。他以后告状还要有人撑腰,钟意为了在大奶奶和大爷爷面前保持自己听话乖巧的形象,忍住没把奶油直接扣盘往宗远脸上敷。   一个蛋糕还算完整地摆在堂屋的桌子上。   不知不觉就快九点钟。   钟意先去洗澡,出来拿着干毛巾揉头,经过桌子旁的蛋糕,没禁住诱惑,一边往浴室那边看,一边往嘴里塞蛋糕上层的水果。   各种水果都尝了一边,才刚刷过牙,新鲜的草莓他只尝出来酸,菠萝好苦,他皱着脸又塞芒果和黄桃。   宗远洗好进房间,钟意头上包着毛巾正趴在床上翻书。   他走过去看。   是几米的漫画。   “你怎么这么懒。”宗远把他头上的干毛巾拿下来,又拍他屁股:“坐这边来。”   钟意滚一圈,把头挪到他大腿上,嘿嘿笑了一声。   吹好头发钟意又滚了一圈坐在床上。   看宗远收拾被他翻乱的衣柜,被他弄乱的书柜,被他乱放的吉他。   昨天在他家里,也是看着宗远把他杂乱的房间收拾出来,到晚上李知月回去拿东西,还特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宝宝终于能好好整理房间了。   把一切忙完,宗远要关灯的时候看了一眼视线一直随着他转的钟意,说:“还要不要看书。”   钟意把漫画本合上随手一扔,摇头,去插灯柜旁的小象灯。   宗远关上大灯。   钟意的手机响。   拿过来一看,是姚锡聪的电话,打的真会掐时间。   一接通就传过来贱兮兮的笑声:“在干嘛。”   “睡觉。”钟意往宗远这边躺。   “宗远呢?”   “在我旁边睡觉啊。”钟意笑着摸到宗远的手,听筒里还传来祝俊要抢手机的声音,他就这俩人无聊打电话的目的。   那边又说了话,钟意说:“你想太少了,我们还能干嘛,就亲亲摸摸,搂搂抱抱啊。”   他说完挂电话,自high笑地不停,又往宗远身上滚。   说完五秒后就觉得后悔,羞耻度太高。   宗远搂住他,不让他再动腾。   钟意把自己脸都笑热了。   “好好睡觉,明天早上五点半就要起来。”   “再说一遍,生日快乐。”钟意仰头看他。   宗远笑着摸他脸。   钟意说:“刚刚宗伯伯打电话过来,我接了,他说他明天回来给你再过一次生日,要摆酒席。”   宗远没说话。   “伯伯他很疼你的,他和我说了好多话,伯伯喝醉了。”   “宗远?”   “……哎?”   “软软哥哥。”钟意往他身上趴,搬出必杀技。   宗远说:“我知道。”   “他们都很爱你,大奶奶大爷爷,伯伯和婶婶。”   钟意认真又温柔地看着他。   宗远搂住他,嗯了一声。   钟意小声地说:“还有我。”    第二十九章   天气越来越冷。   学校原本每天需要清扫的落叶仿佛一夜间就跟着一场雨落光。   祝俊和姚锡聪已经一个多星期不在学校。   下午第二节课,外面的阳光通过窗户钻了进来,带着暖洋洋的重量,让讲台下的不少学生昏昏欲睡。   上课才五分钟,钟意努力打起精神,望着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看着这些白色的粉笔字慢慢变成模糊的白点。   手机突然在裤子口袋里震动。   他一下惊醒过来,再抬头看,原先只写了第一大点的板书已经抄满整个黑板。   一节课就在他眯了一下眼的空隙里,时间过去一大半。   钟意把手机掏出来放课桌兜里翻看信息。   看完顿时精神抖擞。   他抬头看老师一眼,登上扣扣,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条信息:“俊仔和任航他们回来了。”   讲台上的地理老师才提完问,给五分钟讨论时间。   前几排的女生都在交头接耳,讨论时的表情就跟答对题目就能拿到五百万现金大奖一样。   后排睡觉的男生也被在玩手机的男生喊醒。   地理老师笑着喝了口茶,看他们热情洋溢地讨论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课铃声一响,后面一排男生的椅子发出和地面摩擦移动的声音。   “好了,今天就先上到这儿,下课。”地理老师收拾笔记。   钟意站到板凳上高呼:“走!我们去接冠军!”   后面男生全在吆喝,整个班人几乎都站了起来。   钟意带头,不少男生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地理老师还没反应过来这气氛,看十六班的女生也兴冲冲地往外赶着走,问:“这是怎么了?”   “祝俊带我们校篮球队拿了全省比赛的第一名,我们去接他们。”   “又拿了第一啊。”地理老师看他们这样子,笑着感慨。   已经没人接她的话。   真是上了这么多年课头一次碰见,她作为老师都还没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整个十六班的学生都不见了。她摇着头笑,这种劲儿也只有他们这个年纪有。   青春的定义,就像他们班黑板上方贴的那几个红纸黑字的词:活泼热情,拼搏上进。   两批人在教学楼下的操场相遇。   校队的四个男生都在十六班,还加一个一班的宗远。有一个校队成员在训练时扭伤脚,不能参加比赛。这次跟学校的领导争取好久,才放这个不是校队成员的重点班第一名破例跟着去打球赛。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运动服,这次去比赛还特地去理了一样的发型:清一色的黑发平顶头。   “老大!我们回来了!”姚锡聪老远看到钟意就笑着朝他喊。他们第一节课刚上课没多久就回来了,学校规矩,不论是本校学生还是外来家属,在上课期间都不能进校门里,必须得等到下课。   整个十六班的同学都围了过来。   祝俊搭着宗远肩膀痞笑着看钟意:“喂喂喂,眼神收敛一点好不好,你当我透明啊?”   钟意过来向他挥拳头,象征性对着他胸口来了一下,根本没用力气,眼里全是笑意。   姚锡聪被班上同学围着,已经开始无敌嘴功跟他旁边几个男生讲这一场战役。   楼上每层楼廊的栏杆上,往下看他们的学生越来越多。   有大胆的女生在喊宗远和祝俊的名字,很多人在上面吹口哨,也有人哄笑。   他们拿第一的事总有消息灵通的人在关心这些事的同学间迅速传开。   程静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这层楼各个班的学生都挤在楼廊栏杆上趴着,他往十六班门口望了一眼,没他们班学生。   他站在教师办公室门口的栏杆往下看,第一眼就看见祝俊。   看见他笑着要揽钟意却被拍掉手。   看见他穿着黑色运动服,身高显眼地站在这么多同学里。   他也听见隔壁的女生在喊祝俊的名字,在笑着用赞赏或羞涩的语气议论他。   眼睛和大脑自动过滤别的信息,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只看着他,耳朵只听到关于他。   明明就是一个很差劲的人,可是却有很多同学都喜欢他。   程静收回视线,听见自己班女生也在说这个人的名字,微微皱了下眉,从后门往班级里走。   下午剩下的两节课时间过得尤其地慢。   终于等到放学得下课铃声,教室陆陆续续出去人,两三分钟里,班上就走的只剩下钟意一个。   他磨磨蹭蹭收拾东西,前面两节课一点都没听进去上课的内容,姚锡聪在他耳边跟苍蝇一样小声说话也只是偶尔拉回他的注意力。   脑子里全是宗远。   刚刚在教学楼下看见他,心脏一下子就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钟意出教室门,靠在门边看一班的学生都走的差不多,经过的教师办公室也锁着门。他来到一班的后门门口。   班上还剩不少同学,都在安静看书,和他们十六班完全相反的氛围。   程静从开学初主持的第一次班会,就已经定下规矩,每一周都会每排调换座位,不按成绩名次分配,在最有限的权责内,给每一个同学尽量的公平,每个人都有坐在前排和最后一排的机会。   这一周宗远坐在教室最内的倒数第二排。   靠走廊窗户坐着的同学从正在做的习题中抬头看已经到门口的钟意,笑着和他说话:“来找宗远啊。”   钟意嗯了一声。   宗远回头往这边看。   钟意进教室,他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速写本,走到宗远座位旁。   宗远正在写化学卷子,草稿纸上全都是钟意看着头疼的化学公式,一张卷子已经写了大半,还剩最后的两大题。   钟意说:“我去画室了,你先写作业吧。”   宗远伸左手拽着他下衣摆:“在这里等我。”   钟意想把他手拍掉,站着正好看到宗远头顶的一个漩涡,想到小时候大奶奶跟他说头上一个旋老实,两个旋心眼多。他和宗远都是一个旋。   宗远又把他往自己身边拽。   钟意捏了一下他手指,把他手拍开,要笑不笑地望着仰头看他的宗远。   “恩?”宗远戴着眼镜,也笑着看他。   这样还算老实?钟意心里哼了一声,宗远小时候的确老实,可现在才是本性,哪有一点老实,班上还有这么多人,他就开始使坏。   钟意坐在他同桌的位置上,他无聊地想翻速写本,刚准备翻开,想到里面画的全都是同一个人,又不好意思打开。   宗远坐在倒数第二排,后排的人走光,前排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钟意打量一班教室的班级布置,扭回头看黑板报,环视四周看贴的各种画册名言警句。   钟意右手撑着脑袋侧脸看着他。   他坐下来后就没说一句话,教室里安静,前排偶尔有小声说话的声音,还隐约传来篮球场那边的喝彩声。   宗远鼻梁上的镜架将他侧面鼻子轮廓衬托地更加挺直,被镜片挡着,有点遗憾看不到睫毛。钟意最喜欢两个人待一块时捏他的耳朵,耳垂软厚,怕老婆。   钟意想着忍不住嘴角上扬,无声笑了出来。   宗远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钟意问。   “写不下去了。”宗远放下笔。   “题目很难啊?”钟意把他试卷拿过来,看了好几秒,觉得宗远的字好看,其他都没太看懂,以前学的知识早就忘记差不多。   “走,陪你去画室。”宗远站起来。   钟意说:“你作业不写了?就还剩一题了。”   宗远摘眼镜放进盒子,收拾试卷和笔。   两个人一起出教室。   下楼梯时,宗远说:“就不该让你坐我旁边,一直在闹腾。”   “我都没找你说过一句话。”钟意委屈了,他从坐下来就老老实实的,都忍住没捏他耳朵。   宗远搭着他肩膀让彼此靠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全喷在耳边。   宗远说:“你说你怎么这么能闹腾,一直在我心里翻跟斗。”   钟意控制不住地脸红。   被宗远一句话熏得服服帖帖,他想反驳,又觉得脸都被这句话热烫了。   他一路上都没再吭声,两个人并排走,到大画室走廊上,宗远拉住他。   钟意脸上的热度到现在还没消。他抬头看宗远。   “去那边。”宗远用下巴示意小画室。   钟意往大画室看了一眼,里面有不少人。   他往小画室走。   进门后他被宗远拽住手腕。   钟意看他用一只手锁门,另一只手用力把他拽到他跟前。   钟意说:“我去找你是来画画的。”   “恩。”宗远压他靠墙边站着,亲他脸,说:“在这边也可以画。”   “钟意。”宗远喊他名字,用手轻轻摩挲他后颈。   “恩?”   “钟意。”他摸着他的唇,又温柔地喊他。   “干嘛。”   宗远笑了笑,认真地看他,说:“没事,就是想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在安静的画室,酥麻麻地传到他耳朵里,钟意咬唇看他。   宗远凑过来用脸贴着他脸,用更小的声音说:“好烫。”   在钟意真正恼羞成怒前,按住他想推开他的手,轻柔地吻住他。   从嘴角亲起,轻咬他下嘴唇,用舌尖舔吻他两片唇瓣。   “想我吗,恩?”鼻尖相抵,宗远松开钳着他的手。   钟意圈着他脖子,一只手轻轻捏他耳垂,气息不稳地再次吻住他嘴唇。   放学后的傍晚,绕着足球场跑道跑完五圈距离,对程静来说已经不算是件难事。   他不再需要体育组的人帮助,在跑步时候怎样换气,如何掌握最佳节奏,祝俊都在以前的陪跑中告诉过他。   只是自从那次的矛盾后,两人再无交集,祝俊再也没做过陪跑。   这边跑道全是体育组的人,因为篮球队又捧了个第一回来,体育组老师也高兴,手一挥,今天不用训练,给他们自己玩。   姚锡聪一下子跳到任航背上,嚷着要比赛短跑。   任航把背上的人甩下来,躬身系鞋带,顺便问:“钟意呢,打电话把他也喊过来,不跟他比多没劲啊。”   “算了吧,宗远不会让他跑的。”祝俊说。   任航站直身体:“对了宗远呢,他回家了?”   “没回吧,应该……在画室?”姚锡聪问祝俊。   “我怎么知道。”祝俊不想回答这么虐狗的问题。   姚锡聪顿时更来精神:“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祝俊说:“反正我不打。”打了后搞不好晚上就要被钟意打。   “航哥,快打个电话让钟意过来。”   “我总觉得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任航凑近祝俊,吸了两下鼻子。   祝俊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你他妈什么时候改属狗了。”   “汪!呲……”   姚锡聪:“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吧。”   “汪汪汪!”任航扑过来咬他。   姚锡聪捡起地上的一件运动服外套,两手捏着两边领口抖了几下,一直在笑:“欢迎观看古罗马新晋人兽大战”斗狗”!”   祝俊走的离他俩远点,跟体育组其他人站一块,不想承认认识这两个傻逼。   十几分钟后,钟意和宗远被任航连环夺命call催来足球场。   祝俊一脸正直地看天。   姚锡聪满脸无辜地看地面的一颗小草。   钟意说:“有屁快放。”   任航:“b……b……biu——”   “真是自找打。”姚锡聪捂眼睛,不忍心看作死的任航被钟意追着要踹他。   程静还在跑步,正好路过这边跑道时被体育组的人叫住,姚锡聪说:“等会儿我们要比赛短跑,要不要来一发。”   杨睿说:“就五十米。”   程静抹汗,双手撑着大腿喘气,说:“我看你们跑吧。”   体育组的人没再勉强他,程班长比起他们来,看着实在是瘦弱,身高虽然不矮,但总觉得细皮嫩肉,跟他们这种糙汉子不是一种风格。   跑道旁还放着他们今天训练准备要用的负重沙包。   杨睿说:“光比短跑太没意思了吧,要不绑两个沙包?”   “这主意不错。”姚锡聪赞同,他还没试过绑沙包跑步。   过来和站在前面的祝俊任航商量。   任航说:“绑什么沙包,这沙包每个才五斤,根本没挑战性,干脆背人跑好了。”   姚锡聪更赞成:“这主意不错!”   钟意在前面喊:“还比不比了你们几个。”   体育组的人都围到前面来,姚锡聪说:“老大,我们改规则了,背人跑。”   “我反正要跟宗远一组跑,其他随便定。”祝俊说。   宗远说:“只要钟意不跑,我也随便。”   钟意往前站要说话,被宗远拉回来,他低声说:“不准跑。”   祝俊也搭腔:“你就别跑了,要不做裁判吧,给你吹哨子。”   钟意不高兴,他不接话。   “不是背人吗,我背他。”宗远搭着钟意,看他抿着唇不说话,真想挠挠他下巴,刚刚还在小画室里随他怎么亲,他哄着钟意说:“好不好,带你一起跑,恩?”   祝俊说:“那我背耳朵。”   任航怪叫:“喂,你俩太阴了吧,把我们这边最轻的两个都选走了,我还有机会赢吗。”   姚锡聪:“不是还有程班长在,他最轻好吧。”   “哎哟不错。”任航上下望了程静一眼。   他们压根都没给程静拒绝的机会。   这边已经有准备好的五十米专用赛道,先让三个大个子先跑,在他们这些人里,其他人和他们三个各方面实力都差太多。   任航先抢了他最喜欢的第四道,祝俊在他左边,宗远在右。   程静很想拒绝这种莫名其妙的参与,可在这些天跑步过程中,十六班的这些人总在给他加油,以前不接触只觉得他们乖戾好闹事,从小到大都避免自己跟这样所谓的同学接触。   真正相处,觉得他们很真,不弄虚作态。   站在前面的三个男生都微微蹲着,让后面的人趴在背上。   钟意已经被宗远背惯了,他趴在他背上,脸贴着他耳根说:“咱们一定要拿第一。”   宗远往上托了托他屁股,说:“好。”   祝俊毛躁地让背上得姚锡聪别乱动,他总觉得自己跟背了一只猴子一样。   任航背上的人最安静,他对程静说了声谢谢合作,让他圈紧他脖子。   杨睿拿着哨子,站在跑道外围,让三个选手准备就绪,一声哨响,三个人冲了出去。   短短五十米距离,冲在第一的一对最默契,钟意紧紧扒在宗远背上,宗远算他的体重,肯定没超过一百三。   祝俊边跑边吼:“姚锡聪你他妈要是再唱歌老子就把你扔出去。”   任航在最后,他努力冲刺,眼看就要超过祝俊,背上过多的重量让他节奏有些乱,在后面体育组成员的惊呼中,他摔了出去,把背上的程静甩了出去。   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是挺沉闷的。   宗远已经冲过终点,回头看就见地上躺了两个人。   姚锡聪反应迅速地从祝俊背上跳下来。   祝俊跑到程静身边,单腿跪地伸手去扶他,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哪里疼?”这不是他第一次问他,上次故意整他让他腿抽筋,祝俊也问过这句话,只不过程静没领他的情。   这次他估计真是摔懵了,毫无准备,就这样被扔了不远的距离,整个脑子里都在冒星星。   他脸色发白地看向祝俊。   任航拖着摔残了的身子被扶着过来,赶紧和程静道歉,他都觉得浑身疼,真怕把程静摔出个好歹。   祝俊扶他坐着,看他脸色全白,鼻尖都是虚汗。   宗远说:“先送他去医务室,别光坐在这。”   祝俊问:“能站起来吗?”   程静用了一下力,困难摇头。   祝俊在他前面蹲下,对宗远说:“扶他到我背上,我背他去医院。”   这样被摔出去,根本不能轻视。他小学时候跟别人比速度,那时候不懂技巧只知道蛮力死命往前冲,整个人从跑道摔了出去,伤到了脾。   医务室根本不行,必须先把人送医院。   祝俊背着人,让任航也跟着过去做个检查,他背上份量真的很轻,刚刚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伸手去抱他起来。    第三十章   在门卫室时候,体育组的人都跟着出去,被门卫大叔拦了下来。他们没有走读证,一向尽责职守的大叔哪会这么轻易放这么多人出去,给祝俊和任航放行已经算通情达理。   出门拦到出租车,宗远坐进副驾驶座,后座位程静坐在任航和祝俊中间。   程静看着状态越来越糟糕,面色比刚才更白,嘴唇没一点血色。   任航摔疼的劲已经过了,膝盖有些擦伤。   他看程静的样子,似乎车稍微有点颠簸他就疼的更厉害。   “程静,你没事吧?”人是他摔出去的,任航真正担心。   程班长摇头。   祝俊看程静左手不自然的垂放,他沉声问:“你是不是手腕疼?”说完话,伸手去碰他左手。   程静疼的叫出声来。   他极力压抑痛楚,颤着声音说:“这里好像不能动了,很疼。”   任航说:“程班长,你不要吓我。”   祝俊不敢再碰他手,忍下焦躁情绪,骂了任航一句,让他闭嘴,又跟前面的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开慢一点。”   去的还是市一院。   所幸医院人并不多,任航还摔成个跛子,祝俊和宗远让他和程静一起坐在休息厅的椅子上等他们挂号。   B超室的医生已经下班,祝俊捏着两张挂号单过来暴躁地直按前额头发。   宗远过去找护士沟通,现在只能先做280元的CT,看程静这个状态,等片子出来后还要决定要不要留院观察。   “两个人都去做CT,任航也摔得不轻,检查一下最好。”宗远回来,拍祝俊肩膀。   “就给程静做吧,我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任航站起来,他有些窘迫地看着祝俊和宗远,又说:“我先去缴费。”   “我去交钱,你给我老实去做CT。”祝俊语气恶劣,他把任航拽住:“发什么楞,带他一起过去!”   宗远和祝俊两个人跑前跑后拿单子,身上带的钱现金还是凑不够去交费,宗远说:“先刷我的卡。”   “也行,明天我再还你。”   宗远说:“没事。”   终于开好单子,祝俊拿着,对宗远,说:“谢了,兄弟。”   宗远没多说话。   拍的片子检查出来结果,任航一切正常,程静内脏没受伤,左手手腕骨折,要先接骨,再用夹板固定。   接骨过程他又疼出一身汗,祝俊抿唇站在旁边看着他咬牙忍着不吭声。   刚到医院时候程静妈妈就打过电话过来,问他们在哪家医院,她要赶过来。刚开始程静还硬撑着在电话里说没事,他做个检查就回去,可这检查做出来,他手腕处红肿,今晚还要留院吊盐水消炎消肿,必须监护人签字陪同。   他们坐在门诊外面的椅子上等程静妈妈过来,宗远在楼廊稍微人少的地方接电话,跟在学校里面干着急的钟意说两个人的检查情况,又安慰他不要担心,说程静已经接好骨,再修养几个星期就会长回去跟原来一样。   在家长会上见过一次,周萍一进医院大厅就看见宗远,赶忙过来问程静在哪。   宗远挂电话,把人带过来。   “这怎么回事啊?跟妈妈说说看,好好地在学校读书怎么把手弄成这个样子,这明天上学可怎么办?”周萍过来摸程静上夹板的胳膊,看他病怏怏的模样,心疼又责备。   任航刚开口喊了一声阿姨,程静抢先说:“我只是左手伤了,去学校还不是一样。”   “你是不是在学校跟别人打架了?”周萍抬头望祝俊和任航,着急送程静来医院,两个都还穿着短袖的运动衫,特别是祝俊,一看就不是她眼中的好学生模样。   程静说:“我今天下午去跑步不小心自己摔倒,是他们送我过来的。”   任航急忙说:“阿姨,我们也是程静同学,就是隔壁班十六班的。”   周萍又看了一眼站着的两个男生,她脸朝着宗远说:“谢谢你们送静静过来,都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他就行。”   任航还想说话,程静说:“你们回去吧。”   三个男生和这对母子告别,他们才转身没走多远,周萍对着程静说:“我听你张老师说,你最近和那艺术班的人走得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专心学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同学来往,你怎么总是不听妈妈的话,妈妈这么忙不都是为了你……”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传进那三个男生的耳朵里。   低着头走路的任航抬头看祝俊表情,却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直到走出医院大门,外面新鲜空气不再有消毒水的味道,压抑的气氛总算有一点缓解。   祝俊问宗远说:“你现在回家还是去学校?”   宗远抬手腕看表,已经是八点多钟,他说:“一起回学校吧,我车还在学校。”   祝俊笑笑,他搭上宗远肩膀说:“是钟意还在学校吧。”   任航愁眉苦脸,他没认真听这两人说话,犹豫半天跟祝俊说:“那个钱,我过几天再还你,今天谢……”   “打住啊,行了,你什么情况我还不了解,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别提这茬事了。”   任航感激地看着祝俊。   祝俊一巴掌呼他头上,不耐烦地说:“你他妈这什么鬼眼神,最后说一遍,行了啊,是兄弟就不要给老子矫情。”   任航摸着脑袋笑,跟宗远说:“今天谢谢了。”   宗远也呼他一巴掌,下手比祝俊轻多了,他拍任航的肩,笑着没说话。   祝俊说:“诶,我说你他妈有完没完啊。”   任航告饶:“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   祝俊说:“心情有点不爽,要不跑步回学校,不把气散散,老子就要憋死了。”   “跑跑跑,下午比赛不是还没完,正好再比比。”任航已经做好动作,又被祝俊一脚踢过来:“你还敢提下午的事,训练这么久还能把人背着甩出去,简直就是给我们体育组丢人。幸亏他没事,不然老子先搓你一顿开涮。”   任航嗷了一声,他笑着躲过去,沉重的心情轻松不少。害程静骨折的愧疚,没钱拿出来垫医药费的窘迫,都被祝俊这几下打骂减轻了不少。   还有宗远这么沉稳不惊,从一开始就帮着冷静沉着地解决问题。   三个男生随便做了几下拉筋,在初冬的夜晚,路过偶尔过往的车辆和街边的行人,迎着寒气和路边暖色的灯光往学校的方向跑步过去。   跑了一小段路,任航喘着气说:“我真觉得挺对不住程静的,平白无故被我害的骨折,还在他妈妈面前说自己摔的,替我挡着。”   身边宗远的呼吸节奏还算平稳,祝俊也不接话。   “他妈过来第一件事不是关心他而是想着他明天能不能去上课,他心里应该挺不好受的吧。”任航继续说,有些话却还是没说出口,比如他妈妈说他和祝俊是不三不四的同学,看程静和他妈妈说话的态度一点都不亲络,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疏远。   他对程静也只是最近因为他跑步才熟悉起来。第一次去跑步因为祝俊故意整他而大腿抽筋,疼的那么厉害也没怪别人,自己咬牙忍着,还能礼貌坚持给扶他起来的人说谢谢,这次更是推了他任航的全部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有点明白一班那么多奇葩聚齐,不管是学习还是其他方面都明争暗斗厉害的班级,程静还能作为班长把那些人管的服服帖帖。   看起来难以接近的人其实挺好说话,至少跟他说什么,他都表现出一副认真在听的态度。   任航说:“程静真是一班里面除了宗远唯一让我服气的人。”   “隔这么远拍马屁给谁听,啊?跑个步还这么多废话。”祝俊又过来要踹他。   任航跑着躲到宗远旁边,笑嘻嘻说:“给宗远听啊。说起来我还真发现宗远和程静有个共同点,就是不爱说话,你看看宗远这一天才说了几句话。哎,宗远你憋着不难受吗?”   宗远:”……”   祝俊喷笑:”你他妈操心地还真多。”   任航说:“可不是啊,俊仔你和耳朵天天话这么多,宗远一站在旁边,这对比就更明显了。”   “妈的。”祝俊停下来捏拳头。   宗远也站着活动筋骨。   任航看着这俩人的动作,察觉到危机,小声问:“哎,怎么都停下来不跑了。”   宗远把指关节捏的响,笑着说:“有时候话少点,拳头硬就行。好久没揍人了,都不知道手生不生。”   祝俊故意狞笑:“要不,我先揍一边示范给你看。”   “听着不错。”   任航拔腿就跑:“救命啊啊啊啊啊!”   食堂不断涌进来大量学生,不到十分钟,人挤人满当当。   这是一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宗远正在用眼神威胁钟意把碗里的面条吃干净。   钟意故意打了一个饱嗝,又是早自习才睡醒,舔了一下下嘴唇上的汤汁,眼神都软乎乎的,望着宗远说:“我吃饱了。”   “锄禾日当午……我日!嗷……”任航望着钟意只动了几筷子的汤面,一首诗刚吟了一句,就被他恶狠狠踩了一脚。   祝俊每餐都是三个人的饭量,看钟意又在“每日一演”,嘴里还塞着包子,把他跟前还没吃的鸡蛋拿过来,随便剥了几下一口再塞嘴里。   钟意抬头看他:“……”   姚锡聪懊悔:“卧槽下手晚了一步。”   宗远把钟意的头转过来:“快吃面。”   “饱了。”钟意摸肚子。   姚锡聪一边咬包子一边拆他台:“老大在他桌兜里有两包薯片,一袋瓜子,一包奥利奥一大包果冻和各种零嘴若干,哪能不饱,要是我都撑了。”   钟意拿眼神杀他,姚锡聪动作优雅地撕了一块馍馍放嘴里,移到宗远旁边坐着。   宗远说:“吃不吃?”   钟意抬头看他,自知理亏,又低下头,插了一筷子面条,喂进自己嘴里。   任航用膜拜的眼神看着宗远。   其实钟意所有零食全都是从宗远那搜刮来的。他爸妈隔一个星期就争着寄吃的回来给这个宝贝儿子,却从来没想过他不吃这些东西。所有的零嘴全都被宗远带来学校送到钟意宿舍。原先钟意还只在宿舍吃,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养成坏习惯,坐在倒数第二排,上课时就跟老鼠一样,几个男生躲在堆积的书本后面,嗑瓜子,吃薯片,各种零嘴分来分去吃个不歇。   昨晚在画室画画,大家一起聊天,就听着他们班女生因为这事在取笑后排几个男生,除了吃就是睡,简直就是猪的生活节奏。宗远跟那些女生随便套了了几句话,钟意在上课吃东西被偷拍的照片都有。   真是不管不行。才把他不吃早餐的习惯纠正过来,又开始不听话。   钟意几口塞了大半碗面条,抬头看打早点的窗口人已经少了很多。他站起身说:“我去买个牛奶,你们谁要?”   任航说:“我陪你过去。”   姚锡聪站起来:“我也去。”   这三个人一凑在一起就没个正经样,打打闹闹过去买了牛奶饮料,往回走时,任航看见程静坐在靠后门的餐桌吃早点,他们吃饭的餐桌正靠前门。   早上时候任航就想过去一班问程静需不需要他帮忙带早点,一只手还夹着夹板梆绷带,怎么说也不方便。他拽住钟意让他往后门方向看。   那边坐着不少一班男生。   钟意带头在前面,往程静坐着的方向走去。   “手怎么样了?”钟意把手上一盒牛奶放在程静桌子上。   任航说:“程班长,以后早上我帮你带早点吧。”   姚锡聪过来直接把板凳往外抽一点,自来熟坐在程静对面说:“带什么带嘛,程静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早点吧,我们班吃早点的速度可是世界速度,想吃什么就能点什么。”   程静脸上带笑,举了举右手说:“不用了。”   姚锡聪捧心状:“啊……程班长,你怎么能忍心拒绝我。”   钟意笑着刷他脑袋:“要吐了,你让程静好好吃饭行不行。”   一班**来一个声音:“这么有自知之明就别在这恶心我们。”   姚锡聪坐正身体,脸上收敛笑意,望着隔壁桌说话的人:“你什么意思?”   “呵呵,装什么装,别太虚伪了同学。”这回说话的是结梁子已久的陈卓。   钟意沉着脸看他。   程静站起来,对钟意说:“走,到你们那边去吧。”   “班长,你是一班的人吧?”陈卓站起来,“不要以为我们班长好说话,你们十六班做的龌龊事我们就不知道。班长你手都被十六班的人害的骨折,还跟他们一起玩,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当心下一次右手也被他们害受伤。”   任航说:“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自己倒数,眼红别人成绩好嫉妒,像你们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卧槽你妈的。”任航捏着拳头被姚锡聪拉住。   程静回头看陈卓,沉着声音说:“别乱说话。”   “陈卓你真可怜,好心被当驴肝肺,程静已经被十六班人洗脑了,你说什么他都不听的,算了吧。”   “也是啊,反正骨折的又不是我,我瞎操什么心。你们十六班的人还真有本事啊,宗远那个怪胎天天倒贴着跟着你们屁股后面跑,你们还要过来倒贴我们程班长。这么喜欢我们一班的人,有本事考进来啊。”   一班几个男生怪笑。   钟意往陈卓面前走,眼神锋利:“你再说一遍,谁是怪胎?”   陈卓有些畏惧地往后退,前两次打球总是故意撞他犯规,不仅是因为他速度快,在十六班那些男生里,他看着就是最好拿捏的软柿子。从未见过他如此凌人的气势。   钟意又问了一遍:“你说谁是怪胎?”   不给他答话时间,钟意不带任何犹豫,一拳头砸了过去。   场面迅速失控。   祝俊和宗远正在低头吃饭聊天,刚说那三个人买个东西人买没踪影,就听见后门那边嘈杂骂声和女生的惊呼声。   他站起身来看热闹,一眼就看到程静那还挂着夹板的胳膊被他自己班的男生又推了一下,钟意被一班男生围在里面。   “俊仔,好像是钟意和耳朵他们在和一班打架。”十六班坐在其他桌的男生朝这边喊。   宗远站起身往后看,反应迅速地往后门方向跑。   十六班在这边吃饭的男生全都赶过来救场,祝俊脸上的表情比刚刚钟意的脸色还可怕,他从小就是靠打架混过来,看钟意挨了一拳,搬起一条板凳往前冲。   程静平时两只手都拉不住架,这时候一只手更是疼的脸色惨白,看见祝俊跟失去理智一样,过去抓住他:“别打了!”   “老子还没开始打!”祝俊想甩开程静抓着他的胳膊,看他卡白的脸色和焦急慌张的表情,力道失了一大半,不爽地看着他:“你放开。”   “你有病啊,还想拿板凳砸人,会被学校记大过开除的!”   “老子砸人记大过关你什么事,放开!”   “不放!”程静把受伤的左手抬到前面,说:“反正才接好,你再弄断算了。”   “老师来了!别打了!老师来了!”看热闹和惊慌乱叫的同学都在喊这句话,前面终于赶过来好几个老师。   程静脱力般松了一口气,还是死死拽着祝俊不放手。   钟意脸上挂彩最严重。   几个老师呵斥着过来制止拉架,宗远还是一拳头揍到了陈卓鼻梁上。   【钟意】之无责任番外   【无责任架空番外,与正文如有雷同,纯属巧合O(∩_∩)O】   八月盛夏。   已是六点多傍晚,红彤彤的太阳失了热度挂在山头,高温的暑气慢慢消散,风吹叶动,一片蝉鸣。   小巷里偶尔有路过的车和人。   宗家的院门大开。这里已经许久没住过人,光是打扫卫生都忙活了半天的时间。   钟意穿着小短裤和白T恤蹲在后院的压水机旁洗菜。   今天一大早上和宗远坐了一个多小时公车去东门那边的菜市场买菜,回来时两个人手里都拎的满满当当。   他洗了两个土豆,三个西红柿,一根丝瓜,和几个辣椒,再搭配买的烤鸭,三菜一汤的完美标配。   钟意把洗好的菜拿进灶屋,宗远正在灶锅旁打鸡蛋。   “先烧什么菜?”钟意把手里的两个装菜的篮子放在案板旁,看着宗远打鸡蛋的动作熟练,他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宗远说:“先炒土豆丝。”   钟意把手上的水渍全抹在宗远小腹的衣服上,歪着头看宗远打鸡蛋。   宗远去找佐料盒,用小勺子掂了一些盐放进已经打好的鸡蛋里,钟意看着也要放盐。   整个人跟螺旋一样围着宗远转,又像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什么都要插一手。   宗远实在被他弄得没折,把人抵在切菜的案台边:“还想不想吃饭了?”   “想。”钟意诚实点头,装无辜。又拿着宗远手摸自己肚子:“都饿扁了。”   宗远手从他下衣摆摸进去,触到的肌肤滑腻柔软,他轻轻捏了几下。   钟意被他摸得痒,怕痒地笑着躲。   宗远说:“老实点别捣乱,等会就喂饱你。”   钟意说:“那你让我切土豆。”   “不行。”宗远果断拒绝。   “我就切一个,剩下的你来切。”钟意手搭上他的腰,都要撒娇了。   “不行。”   “软软哥哥,我就切一个。”   宗远:“......”   钟意又凑过来亲一下,拿眼神可怜又期待地看他:“就切一个,好不好?”   祝俊带着买的烤鸭各种卤料把车骑进宗远家院门,正好就看见宗远把钟意从后门抗出来丢在前门院子里。   钟意笑的都直不起腰,拽着宗远衣服不让他走。   宗远过来又拍了他屁股一下,面上严肃说:“站这罚站一分钟,再进去捣乱就不给你饭吃。”   钟意说:“我再切一个西红柿就不切了。”   宗远说:“乖,吃完饭,冰箱里面的那些菜晚上随便你切。”   “真的?”钟意眼神发亮。   宗远笑着嗯了一声。   “钟意就剩下没火烧厨房了吧,再加把劲兄弟,说不定下次我过来就是救火了。”祝俊把手上的菜递给宗远。   钟意过来捁他脖子:“小样,程静把你训服地够味啊。”都学会他的毒舌了。   祝俊哈哈哈傻乐,反手搭着钟意肩膀,带着他往屋里走。   “耳朵说今晚不过来了,他明天要去见周礼娟父母,太紧张今晚要早点睡觉。”   钟意说:“早点睡觉和过来这吃饭有矛盾?”   “搂着老婆早点睡,睡觉不是动词?”   两个人相视猥琐一笑,开着吊扇坐在堂屋里闲扯。   这是上大学后第一个暑假。   去年的夏天,他们各奔东西。成长付出的代价让他们都猝不及防,曾经年少的懵懂执着,屈辱委屈,终究在时光的罅隙中,只留下美好的,纯粹的,憧憬的未来。   不辜负期待,不辜负爱。   祝俊刚开始还跟钟意天南地北地侃,荤段子顺口就来。程静过来后直接进厨房帮宗远打下手,祝俊的魂就没了。   他们暑假这一个多月都没有见过面。   到后来,四个人都挤在了本来空间就不大的灶屋里。   钟意在宗远旁边蹭了半天,终于又能切丝瓜做汤。   程静看到烧好的酸辣土豆丝切得跟一根根粗实的棍子一样,就知道出自钟大厨之手,他在把卤菜全到进盘子里装好,祝俊站在旁边接手他手里的垃圾袋扔进垃圾桶。   一顿饭整整吃了三个小时。   搬出来一箱子啤酒喝的只剩下小半瓶,还是最后宗远按住瓶口不让他再喝,才剩下这些。   钟意醉的趴在宗远身上,捏他耳朵又蹭他,嘴里小声喊他名字,不让宗远离开他一点。   祝俊刚开始还逗钟意,之后心里又感慨万千。似乎从那一场变故后,钟意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很少看到他笑,见过他强忍眼泪的坚持和痛苦哭泣的脆弱。   其实这个人还跟以前一样的。   他们都像以前一样。   不管是友情爱情,还是以后要坚持的梦想和方向,他们都和以前一样的。   酒足饭饱,帮宗远简单收拾饭桌,看着钟意整个人挂在宗远身上撒娇耍赖,祝俊只觉得羡慕。   站在院子门口,祝俊拽住要出去的程静,有些紧张地问他等会儿要去哪。   程静也喝了不少酒,他回头眼神温润地看着祝俊。   灯光下被酒气熏染的肌肤更加细腻白皙。   祝俊说:“我爸妈都不在家,去我家吧。”   程静对着他笑了一下。   祝俊痴痴看着,拽着他的力道都发紧,又问一遍:“去我家,好不好?”   程静说:“要是我不答应呢。”   也顾不上这还是宗远家院子,祝俊把他拽过来贴怀里抱着,感慨一下轻声说:“好想你。”   “跟我回家好不好?”   “好不好?”   程静说:“你先放开,宗远他们在看着。”   钟意靠在宗远身上把眼睛捂着露出条缝,笑嘻嘻说:“我没看我没看。”   祝俊把他抱的更紧:“就让他们看。”   程静推他,祝俊不光抱还凑到他耳朵旁亲了一口,原本就被酒气熏得热,在那两个人面前更觉得热气从耳朵往全身冒。   “再抱我就不去你家了。”   祝俊松开他,眼里全是高兴:“那回家再抱。”   钟意在一旁看热闹看的开心,见两个人分开,又吵着说:“再抱一会儿嘛,我还没看够。”   祝俊把车赶出来,过来牵住程静手,对宗远挥了挥手,看着他旁边的醉鬼说:“宗远不就在你旁边,自己去抱着看。”   钟意转过身看宗远,嗷呜一声抱住宗远,又可怜兮兮说:“看不到。”   这时候的钟意根本没什么判断力,心智都跟小孩一样,说什么信什么,让做什么都跟着做。逗喝醉的钟意是好玩,可带老婆回家才是头等大事。   祝俊骑上车,等程静坐上车后座,把他两只手拉着在自己腰间环着。   程静要把手拿开,又被祝俊紧紧按住。   “别动,就这样放着。”祝俊拉着他胳膊把他整个人往前拉,让程静贴着他背。   程静没有说话,也没有挣开他。   祝俊骑着车一个人对着前面的路傻笑。   他们间太多波折,直到现在还能在一起,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来之不易。   程静不在冷眼看他,不再甩开他的手,不再挣脱他的怀抱,不再用不屑一顾的语气说让他以后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从前懵懂犯浑,逃避真实的自己,因为在乎而刻意伤害。   他后来终于明白,那种占有欲和无可抗力的在乎只是因为他喜欢他,爱是藏不住的。   爱让人强大,他努力成长为更好的自己;爱如同信仰,他因为有他的未来而充满希望。   因为当初和现在一如既往的决心和勇气,爱带走了彷徨,给你最真实的注定。   气氛美好而甜蜜,风吹来一阵阵不知名的花香。   祝俊轻声喊了两边程静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   只有腰间的手更紧地环绕他。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从宗远家到了他家的小区楼下。   祝俊停车,腰间的手松开,程静从车上下来。   这并不是这一次来他家。   程静站在楼梯口等祝俊去停车上锁,楼道里光线昏暗。   祝俊走过来又牵住程静手,对他说:“走楼梯吧。”   程静皱眉:“累。”   祝俊手摸索到他腰间,低低声音说:“要我抱你还是背你上去?”   “一边去。”程静把手从他手心抽出来,刚要往前走又被祝俊拉了回来,紧紧牵着他手。   “别太大声。”祝俊凑过来和他紧挨着走:“不然声控灯就要亮了。”   程静被他贴着半边身体,祝俊体温一直都比他高,冬天时候抱着睡觉就跟个天然大暖炉一样,现在这样,只让他心跳加快,面红耳热。   祝俊在开门锁时,都不放开牵着他的手。   进到屋里开灯,祝俊还是牵着他。   “牵够了没有。” 程静有些好笑,他尝试再次抽出自己的手,被祝俊更紧地握住。   “一辈子都不够。”祝俊得寸进尺,又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程静说:“我不跟你回来了吗?”   “一个月零八天五小时四十秒零八分都没有见到你。”祝俊搂着他腰,看着他轻声说。   “什么时候数学变这么好,都能精确到秒了。“ 程静扬着唇角,心里一片柔软,见过祝俊对他耍硬耍横,最抵抗不了就是他这样温柔又小心翼翼的表情。   祝用更温柔的声音说:“反正都是你教的。”他忍不住了,低头找到他嘴唇,含吮住,满足地叹息,又抵开牙关,狠狠吻住。   程静被他猛烈的攻势吻得喘不过气,手去推他,被直接抱起来放在客厅沙发上。   祝俊跪在沙发沿,又凑过来压着他吻。   “恩...祝俊...”程静偏过脸,嘴唇被吮地红肿,躲过他的吻,耳朵又被含住。   他难耐地小声喘息,呻吟出声。   祝俊舔弄他耳窝,沿着耳线吮吸吻咬他颈侧,手从下衣摆滑进,贴着他腰揉按。   程静被他舔吻地浑身软麻。   被高热的体温烫着,亲吻里还有啤酒的味道。   程静挣出一点力气,拉祝俊的耳朵,跟哄着他一样小声说让他等一下。   祝俊把头从他肩窝抬起来,满眼欲望,深重喘息看着他。   程静双手捧着他脸:“先洗澡,恩?”   祝俊皱眉头,他把下身硬翘的性器往程静大腿上抵。   程静用手指摩挲他脸,觉得有些难为情:“你先去洗,等洗完澡,随便你怎么样。”   “听不听话?”程静装作恼怒的表情。   祝俊把他打横抱起来进卧室,一把把程静扔床上,压过来亲了他一口,站起身来当着他面直接抽皮带脱衣服,高翘着阴茎全身赤裸地进了浴室。   程静从床上起身,听到里面想起水声。两个人交往以来他见多了祝俊耍流氓可还是会面红口躁。   程静的下身也因为刚刚的情欲半勃起,他几口深呼吸,打量这间卧室。   高考过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祝俊的房间跟以前几乎没有变化,书柜上放着很多本高考的参考资料和各种习题。   祝俊从小到大的书本丢的丢扔的扔,高考过后那些课本早就被他和十六班其他同学一起从高楼扔下去。   可这些参考书习题他这一辈子都会当做宝贝珍藏。   上面全是程静的笔记,给他分析题目,改正作业。   书柜上面三层都是祝俊从小到大的照片,这是祝俊妈妈的创意。在床头柜放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和宗远他们的合影,还有一张就是他程静。   程静笑着看这些东西,仿佛只是从这一间卧室就把这间房主人从小到大的成长全都看了一遍,把他为人处世的性格全都看的通透。   估计最多只有五分钟,浴室的门被打开。   祝俊拿着毛巾擦头发,身上赤裸不着一件衣服。   “快把衣服穿好。”程静都不敢抬头看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被他搅得砰砰直跳。   “反正等会都要脱的。”祝俊直径朝他走过来,身上全是带着香皂气味的热气。   程静说:“我先去洗澡了。”他侧身想逃,又被祝俊一把抓住。   祝俊把毛巾随便丢在地上,握着程静的手去碰下身的性器:“它硬的都疼了。”   程静羞恼地用力握了一下,听到祝俊一声惊喘,说:“我出来时你要是没穿衣服我就回去。”   祝俊抬他下巴,装可怜看他。   程静说:“听话穿衣服,等会儿着凉了怎么办?”   祝俊说:“那你洗快点。”   “你先放开我。”不管是天天在一起还是许久不见面,他都是一如既往地粘人。   祝俊又要亲他。   程静捏住他两瓣嘴唇:“再不听话我真回去了。”   直到进入浴室,回头看祝俊不情不愿地往身上套衣服,又装可怜地看着他。   他既霸道又听他的话,时常粗心大意又在很多地方细心温柔,这样的矛盾结合,让程静几乎妥协祝俊的所有要求。   冲干净身体,程静拿干毛巾先在浴室把头发擦干净,打开浴室门,就被在外面等候多时的祝俊拽住,又抱起他往床边走。   程静都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坐在床上等他。   被放在床上,祝俊压了过来。   “你今天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祝俊摸他的嘴唇,被他亲的红肿饱满,没有一丝唇纹。   程静说:“你不高兴吗?”   “嗯?”祝俊漫不经心地应声,等他出来的时间里已经不那么焦躁,程静脸上的肌肤在灯光下也更白皙细腻,摸在手里软滑幼嫩。   程静把脸偏过去不再看他。   祝俊笑着凑过来,在他脸上一下一下亲吻:“高兴。”   他捏着程静下巴把他脸转正,望着他眼睛说:“高兴死了,高兴地恨不得马上把你吃掉。”   程静轻哼了一声。   祝俊不想再继续忍耐。   他从他晚上喝酒后用带着几分醉态的表情望着他笑时,就觉得下半身被那一眼勾得开始发硬。   把他身上碍事的T恤掀高,祝俊从他小腹往上亲,一只手按压他已经被磨蹭变硬的乳头,用唇舌拉拽玩弄另一边。   程静小声地喘气,难耐地将手指插进他头发里。   他身体所有的敏感点全都是被祝俊一点一点开发出来。   从脚趾被亲吻,大腿内侧被反复啃咬舔舐。   程静揪着他头发,呻吟声压在喉头,想要他不要再舔下去,又想得到更多。   “这里真软。”祝俊咬他腰侧的嫩肉。   又欺上来用手抠弄他已经硬挺的乳头。   小声地咬他耳朵:“这里好硬。”   程静抬起手想扇他巴掌,就连手都被他握住,一根一根手指整个含进嘴里吮咬,舌尖滑进指缝,又舔吻他掌心。   几乎都没有触碰过他性器,前端却已经硬的开始流水。   从腰到全身发软酸麻。   祝俊喘息着吻他,带着润滑油的手指擦过他股缝,暧昧地摩擦,探进他的身体里面。   “喜欢吗?”一根手指往后穴深处按压,祝俊亲吻他耳朵,低沉着嗓音问。   程静微张着唇喘气,眼神湿润,手抓紧床单,并不想回答这种问题。   他逐渐增加手指,三根手指带着润滑剂抽插,后面传来黏糊水声。   他实在是忍得太久了,这一次进入并没有玩什么花样,做足前戏,用手扶着阴茎戳顶进去,一如以前的紧致软热,听到程静小声的呜咽声,爽的他头皮发麻。   缓慢地抽顶进出,他撑在程静上方,看他脸上三分痛苦七分享受,咬唇又无措呼吸的失神表情,只想更加用力狠狠地操干。   做到一半时候,程静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勾在祝俊腰上的双腿无力地垂下来,被按住大大张开。   混着鼻音的呻吟一声一声传进祝俊的耳朵里。   “宝贝,还要不要?”祝俊低头咬他乳头,阴茎退到已经湿软的穴口,恶劣在褶皱周围摩擦,哑着声音问他。   程静摇着头,额头的头发全都汗湿,从脖颈到胸口都泛着红。   “真的不要吗?”祝俊按着他性器更往后退,程静无意识抬起屁股想要把粗硬的玩意再吞进去。   “快进来。”穴口发麻发痒,他沙哑声音,眼角含泪,嗔恼着看他。   祝俊凑过来吻他,看他意乱情迷的表情,又贴着他唇角恩了一声。   程静用舌尖舔他下巴,痴痴地说:“插进来,快插进来。”   “啊...”再次被密实地填满,他发出满足的哼声。   祝俊把他翻过身,垫着枕头抬高他臀部,低头亲吻他饱满臀部,在程静无声的催促中,扳开他臀瓣又狠狠插进来。   他不断进入更深的地方,摩擦让他哭泣大声呻吟的那一点。   程静趴在枕头上,高高撅着屁股被反复操弄,叠加的快感让他已经意乱情迷,小声哭泣,求他快一点。   又哑着声音求他停下来,不要了。   前面勃起的性器不断和床单摩擦,他想伸手抚慰,被祝俊拦住,全身的主导权力都落在凶狠插在他身体的手里。   给他快感又恶劣折磨他的人贴在他耳边喊他宝贝,让他别咬这么紧。   他发颤哭泣都听他的话。   久违的快感不断侵蚀他,他只被插着后面就射了出来。   程静全身脱力地趴在床上,身后的人粗喘,立即从他身体里退出来,又握住他的手套弄还硬烫的阴茎,射在他腰侧上。   祝俊把人翻过来抱在自己身上,伸手抹他脸上鬓前的汗珠,喘着气不断亲吻他。   下身一片狼藉,浑身粘腻,程静把头枕在他肩膀不说话,高潮余韵未消,他身上还在发颤,被祝俊从肩摸到臀部,他没有力气地小口咬他肩膀。   程静说:“抱我去洗澡。”   “恩。”祝俊亲他脸,手绕道后面摸他肛口,湿滑一片,一根指节没入。   他闷哼着小声呻吟。   “好,去洗澡。”祝俊又塞进两根手指,摸着热软的肠壁,轻轻按压那一点。   他起身把程静抱起来,亲他还沾着泪水的睫毛。   长夜漫漫,今晚再尝试一次浴室play。    第三十一章   打架是学校违纪事例的三大高压线之一。   这一次两个班的群架更为严重,直接惊动了德育处。   徐主任看着这帮学生狠狠皱眉,问一班学生,全都说是十六班的钟意先动手打人,再问十六班学生,全都往自己身上揽说自己先动的手。   所有参与到这次打架事件的家长必须到学校来,李则楷为这事忙活了一上午,学校要记钟意大过,留校观察。   只有他一个人的处罚最重。   从德育处出来站在走廊上一班班主任就开始教训几个打架学生。特别是宗远实在让她有些失望,以往和艺术班的学生走得近找他谈过好几次话都不起效果,这次还又是帮着外班人打自己班同学,她厉声问话宗远也只是沉默,平时再偏袒喜欢他,也不由得动了火气,要让他父母今天就过来。   “还愣在这儿干嘛,给我一个个都到医务室去,都感觉不到疼是不是?!”李则楷给他们班这些不听话的学生每人一个爆栗子,看到钟意鼻青脸肿,又心疼,这些毕竟都还是血气方刚的小孩子。   学校医务室是两间平房,这块很早前是教师宿舍,离教学楼偏远。   李则楷带着这些让他不省心的学生进屋,四五个学生把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挤满。   医务室的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学生来这边一般都喊她阿姨,十六班这几个学生她还真都认识,训练和打球都容易受伤,他们是这边的常客。   程静也在里面,举着左手在重新固定夹板和绷带。   祝俊站在旁边看着,一脸不耐烦又毛躁的表情,见钟意他们进来,赶忙过来问怎么样。   李则楷过来程静这边,问医生他的情况。   “还好移位的不厉害,以后可不能乱动了,这骨头还在重新长好,要是再弄出状况,可是要重新把长好的骨头打断再接,这疼你自己是知道的。”   程静抬头虚弱地看了医生一眼,打断重新接一次,他只想确定这不是玩笑话。   李则楷过来摸他头,问他是不是疼的厉害。   钱医生收绷带,笑着说:“这小伙子还真挺能忍疼的,都没怎么吭声。”   “你们几个还不快过来给程静道个歉。”李则楷严厉发话。   十六班几个男生一排站在程静面前,一个个都真心实意跟他说对不起,是真的对不住他,害他骨折不说,今早上又无故害他白糟了一趟罪。   李则楷说:“刚刚你们几个在德育处要是认错态度这么好,还会记过,啊?”   姚锡聪说:“程静和他们不一样,陈卓他们就该揍。”   “你还有理了!”李则楷敲他脑袋。   姚锡聪捂着头嗷了一声,这种气氛下他也不敢太闹腾。   李则楷把钟意拉过来钱医生那:“先给他擦点药,这张脸都不能看了。”   “这是打架啦?”钱医生拿红药水和消毒碘酒,扶着钟意脸看他伤势,温和问话。   钟意沉默不说话。   李则楷站在一边叹了口气,钟意一向都听话懂事的,把整个十六班学生都管的服帖。今早上接到电话说他班上学生在食堂打架闹事,他第一反应就是祝俊。可哪想到带头打架的是钟意。   “来,现在在这,谁能好好和我说说,今早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相信你们说的每句话。”   祝俊说:“他们那几个人就是欠教训,打他们一顿都算便宜了。”   李则楷过去抽他:“刚还准备表扬你没跟以前一样冲动犯事,没去德育处皮痒了是不是?你以为打架斗殴是什么好事,能耐了?我的话你们都当耳边风,啊?”   祝俊站着没动被他教训,他还是不服气:“老班你看一班的人都把钟意打成什么样了!”   “你怎么不看看钟意把人家一班的人打成什么样了,啊?!”李则楷又揍他。   “他们活该。”祝俊没什么表情,他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李则楷被他这副牛脾气气个半死。   任航说:“老班,这次我们没错。”   姚锡聪附和:“就是,是他们欠打,你都不知道他们说的话多难听。”   “都给我闭嘴!”李则楷真正动了火气,指着一个个学生说:“你们都没错!你们能耐!被记过也无所谓是不是,这些都是要保留档案的!钟意被记大过这是多严重还知不知道,差点直接开除?!这就是你们的兄弟哥们义气?一个个都不想读书了是吧,啊?!”   所有人都噤了声。   李则楷深呼吸平静情绪,望着程静,放柔语气说:“来,你旁观者清,能不能给老师说一下今早上到底发生什么事?”   除了钟意,屋里人都望着他。   程静咽一口口水,说起来今早上这件事起因还是因为他,要说心里偏袒的肯定是钟意他们这边,可他毕竟是一班的人。他组织语言,本着客观的态度把早上事情说了一遍。   李则楷沉默许久。   钱医生把钟意消炎好,换下一个学生。   “就算对方再不对,我们也要用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你们作为学生,打架这件事怎么也是不对的,知不知道?”李则楷过来拍钟意肩膀,柔声说:“老师不会让学校给你记大过的,但这次的事也是个教训,知不知道?”   钟意抬头说:“老班,对不起。”   “臭小子,终于肯说话了啊?”李则楷揉他头:“以后不管遇什么事都不能冲动,解决事情最好的方法永远都不是靠暴力。”   李则楷又看着这屋里的其他学生,过去又=把他们敲了一顿:“成绩差别人还不能说了,有本事别给我考倒数回来!”   祝俊被他揍得最多,抱着头说:“老班我今早上还没打!”   “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程静把你拦着,你还能好好站在这!”李则楷又给他一爆栗子。   几个学生听见李则楷说不会让钟意被记过,总算吃下颗定心丸,夸他英明神武,又怕再被他削,笑着求饶说不敢了。   李则楷瞪他们:“还好意思笑。”   医务室门从外面被推开,一班班主任也带着他们班脸上挂彩的学生过来。   刚刚缓和下来气氛,祝俊他们看见进来的人立马崩紧了脸色。   李则楷才把这群小混蛋哄好,看他们这表情,只能板着脸说:“现在要是谁再敢闹事不听话,以后就别在十六班呆了。”   两个班的人相互不屑对方,班主任镇压,都没吭声。   李则楷说:“上好药的都给我先回班上。”   宗远又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吴守兰和李知月。   回到十六班已经是最后一节政治课,李则楷还在和家长沟通,这节课自习。   他们几个从教室正门进去。   全班同学都抬头看着。   周礼娟站起来紧张地问:“没……没事吧?”   姚锡聪走在最前面,回头看了一眼钟意,问:“老大,我现在可以笑吗?”   钟意把他推开,自己往座位上走。   姚锡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娘了。”   祝俊K他脑袋:“傻啦吧唧毛病吧。”   几个人陆续回自己座位,姚锡聪连忙捂嘴巴,憋笑太久居然用了周礼娟的口头禅。   前排的女生问:“耳朵你笑屁啊,到底怎么了嘛?”   “老班说肯定不会让钟意记大过的,放心吧。”   周礼娟说:“你到底笑什么鬼?”   “刚刚宗远奶奶大闹医务室,一班灭绝师太都怂了哈哈哈。”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在班上都担心死了,一口气把话说完行不行?”周礼娟拿书扔姚锡聪。   姚锡聪一手接过书朝周礼娟挑眉,脸上带着伤,这表情看起来帅气不足,滑稽有余。   他坐到讲台上开讲,发挥一贯添油加醋的本领,说宗奶奶非要问打钟意的学生是谁,哪个小混蛋把他小孙孙这么好看的脸揍成这样子。一班班主任过来说是钟意先闹事,老人听了这话可不依了,直接抹眼泪说两个孩子读书多辛苦啊,在学校还要被其他同学欺负,这就是看她一个老人家没依没靠的,连孙孙都要被欺负。   吴守兰坐在床边抹泪,一个劲哭自己孙儿可怜,这么懂事被坏同学打了还要被学校记过,她家意意都伤成这样了不吭声不追究别人的过错还要反过来被学校责罚,这是不对的呀,说着又呜呜哭。钱医生和李则楷都过来安慰,老人家哭的更伤心了。   一班班主任见这个架势,也只能说软话,带着他们班几个学生拿了些药比十六班学生还先离开医务室。   老太太见人都走光了,一只手抹抹眼泪,立马不哭了,过去钟意跟前装着责备几句,可心疼坏了。   宗老太太原先在姚锡聪他们心里也就是个心地好,做饭好吃的慈祥奶奶。可看她刚刚那架势,那演技,那颠倒黑白的本事,形象蹭蹭往上升,简直都成偶像了。   这节课还剩半节课时候李知月在教室外把钟意喊了出去。   姚锡聪立刻从讲台上下来,从座位上望着钟意和他妈妈一起下楼梯。   “阿姨不会狠批老大吧?”姚锡聪忧心忡忡。   “应该不会,刚刚在医务室我们都和她说了事情经过,阿姨是老师,应该会很讲道理的。”任航说。   “不过说起来钟意打架太拼了,狠劲十足啊妈的。”   姚锡聪嘚瑟:“那是,要不然怎么是咱们老大呢。”   “幸亏俊仔没上,要再加个他,一班的人不用活了。”任航笑着说。   祝俊说:“想想老子就憋屈。”   姚锡聪拍他:“得了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最得感谢程静,你那下手不知轻重的尿性,陈卓非得被你打得半残。”   祝俊用鼻腔嗤了一声没说话。   李知月让钟意带她去他宿舍。   除了高一开学和家长会,她都没能来学校看看他,总是忙。有时候几个星期都见不到儿子一面,今天一进医务室看见钟意脸上的伤,鼻头立刻就犯了酸。她哪舍得怪他惹事打架,小时候把他放家里没人管,经常这里磕着那里碰着,小家伙都不哭一声的,只要看见她回来就高兴的不得了。总喜欢跟她撒娇,要她多陪陪他,粘着她不肯让她去上班。   在父母眼里无论儿女长多大,以后走多远,永远都是孩子。钟意再也不会跟她撒娇讨宠,不知从何时开始,一道看不见的隔阂将母子俩越拉越远。   钟意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带着李知月进了自己宿舍。   这里面倒是比她见过的其他男生宿舍都干净整洁许多,想起自己家里儿子卧室的邋遢样,李知月不由得发笑。   “妈。”   “恩?”李知月过来钟意床铺前问:“妈妈好久都没给你洗过被单床套了,这是多久换的呀。”   “上个星期天。”钟意摸鼻子,他本以为李知月来他宿舍是为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教训他。   “自己手洗的还是用洗衣机洗的?”   钟意不想撒谎,他说:“是宗远洗的。他来宿舍玩,嫌我被套太脏了。”   李知月过来儿子跟前,都高出她一个头,拉他坐在下铺的床边,笑着问:“在宗远帮你洗之前,你多久没洗了?”   钟意不好意思地笑。   李知月宠爱地说:“你啊。”   “脸上这估计都得几个星期才能消得掉,打架的时候都不知道疼呀。”   钟意低着头,李知月心疼地摸他脸。   “妈妈接到电话时候,一路上都在担心受怕,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妈妈只有你。”   钟意低声说:“妈,对不起。”   “嘴角这儿疼吗?”李知月摸他淤青的嘴角。   “嘶……有点疼。”   “星期天妈妈在家给你做好吃的,让宗远和你大奶奶也过去。”   钟意眼神发亮,他看着李知月说:“你明天不上班了吗?”   “妈妈从这个星期开始就不带周末的补课了,以后等你回家都给你做你爱吃的。”    第三十二章   下午放学时候,李则楷又把钟意他们喊进办公室,学校给的处罚肯定是少不了,总算是撤消了钟意“留校观察”的处分。   晚自习第二节课后,南苑画室和音乐室的灯亮了起来,取暖的空调打开。   钟意跟上午的状态像是换了一个人,他跑去音乐室把身上穿的驼色大衣随便往椅子上一扔,盘腿坐着拉二胡,闭着眼睛自我陶醉。   姚锡聪夹着他胳膊把他从音乐室直接拖到画室。   “老大,求你了,放过我们吧,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二泉映月。”音乐室的男生跟着过来,又不敢明着抢钟意手里的凶器。   钟意把眼睛睁开,故作惊讶:“哎哟小样,你怎么能听出来是二泉映月,我拉的很像吗?”   “听着都让人想哭,特别有共鸣。”姚锡聪狂点头。   “嘿嘿,我真是个天才啊。”钟意继续自我陶醉。   任航跑进来:“钟意你要是再拉我他妈揍你了!”   周礼娟和几个女生直接塞耳塞。   钟意抱着二胡站起来,走到任航面前挑下巴说:“来,再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说一遍。”   任航抬头望天花板:“哎哟不错哦,这二胡拉的真好听。”   没一会儿祝俊也过来了,他靠在窗户边看钟意坐在模特椅上拉难听地都找不到形容词的曲子,问姚锡聪:“钟意受什么刺激了?”   姚锡聪说:“他这样才叫正常,上午那状态才叫不对劲。”   祝俊笑着说:“也对。”   “可是拉的还是太难听了,俊仔你过去把他揍醒。”任航捂着耳朵插话。   祝俊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挂在窗沿边,抱着胳膊继续看钟意耍宝,大方承认:“我可不想被宗远揍,我打不过他。”   “关宗远什么事。”任航也脱外套,画室开了两台空调,温度已经升了上来。   姚锡聪笑的不怀好意:“你去揍老大一顿就知道关宗远什么事了。”   “钟意那八百套整人的方法就够我受了,再加上宗远的武力值。”任航抖了一下肩膀:“算了,我去音乐室逛一逛,你们在画室慢慢享受吧。”   姚锡聪凑到祝俊耳边说:“我又新下了一部小清新,要不要看?”   “又是日本的?都看腻了。”祝俊兴趣缺缺。   “传种子给我的兄弟说这部绝对不一样,你真不看?”   祝俊挑眉,搭着姚锡聪肩膀说:“看看还有什么新花样。”   宗远和程静过来的时候,这一节晚自习还没上到二十分钟,钟意已经换了乐器。   这一回画室的女生都没画画了,认真听钟意被吃了无数遍豆腐才在宗师傅那学会弹的《十年》   他穿着浅黄色的毛衣搭配里面的白衬衫,裤子黛蓝偏一点紫,脚上一双棕色短靴。   坐在椅子上低头弹吉他的样子,安静如一幅画。   他弹的并不出色,很多地方换弦生硬,脸上也还带着伤。可他这副模样就足够让人屏气凝神,浑身就像会发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曲弹完,程静靠在门边笑着给他鼓掌。   画室里女生都在捂心口,看多了祝俊和钟意的糟心样子,难得耍一次帅,都够她们回味几百次。   钟意站起来,把吉他放在椅子上走过来问:“怎么,你也要来学画画?”   程静举了举左手,说:“吊着它,一直坐着难受,来你地盘减减压。”   钟意说:“来来来,尽管参观,我们画室女生可欢迎你来了。”   坐在位子上的几个女生立马接话:“程班长,以后你每天晚上来都行的,我们绝对欢迎呀。”   程静笑着没接话,他往挂着范画的那面墙走过去。   钟意也要跟着过去,被宗远拽住。   “没看见我啊,恩?”   钟意就是不愿意正眼看他,笑着要往前走,被宗远拽着手臂又要来捞他腰。   他扭着躲开,说:“选择性失明,哎呀,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手故意往前伸着摸索装瞎子。   宗远说:“你大衣呢?穿这么少,不怕感冒啊。”   “好像还在音乐室。”钟意认真想了一下,回答完问题又说:“画室里每天晚上空调都打30度,都热死了。”   宗远摸他手背,不算凉,又问:“今晚想不想画画?”   “不太想。我刚刚弹的好不好?”钟意往墙边靠。   宗远又拉他:“跟我去小画室。”   “程静第一次来我们画室,我还要陪他玩。”   “恩?”   钟意说:“ 第四节课再去嘛。”   宗远说:“现在就过去。”   钟意往范画墙那边看,程静已经被画室的女生包围了。几个男生也围在其中和他说话。   今晚上根本没人坐在座位上好好画画,程静好像也不需要他陪。   钟意伸手去拉画室门。   十二月底,今早上学校广播的天气预报上还报了早晚温度要降到-1℃。   钟意站到走廊上,室内外强烈温差让他抱着胳膊打了个冷颤。   宗远说:“你先进去,我去音乐室给你拿外套。”   钟意进小画室,按亮灯,拿遥控器开空调。   他拿着一本人物速写教程在手里翻看。   宗远把他大衣拿进来,关门反锁。   钟意举着书挡住自己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宗远瞧。   宗远把衣服放他身后的桌子上,说:“把空调打开了,怎么也不关窗户。”他过去关好窗户看钟意又眼神跟着他走,过来捏他脸:“怎么还不穿衣服。”   钟意说:“不想穿。”   “不冷吗?”   “冷。”钟意点头,他拽着宗远胳膊皱了皱鼻子笑着说:“我发现你越来越啰嗦了。”   “恩?”   “你看别人都说你话少,我们班女生还给你取了个外号,你猜是什么?”   宗远抿唇不说话。   钟意伸手摸他唇角,又捏他耳朵:“冰山王子,哈哈哈哈,我第一次听到都要吐了。”   “再说一遍?”宗远捏他脸,面上表情高深莫测。   钟意软声喊疼,明明在求饶,又像狐狸一样眯着眼睛笑。   宗远说:“你还知道疼啊,看看你那张脸都成什么样了。”   钟意小声说:“真的疼。”   宗远解开自己大衣扣子,打开大衣,对钟意说:“过来。”   钟意摇头表示拒绝。   宗远说:“那把大衣穿上。”   钟意慢吞吞靠过来伸手抱住他腰,贴着宗远散发热气的胸膛。   “现在暖和了吗?”宗远贴在他耳边问。   钟意满足叹息。   “以后我不在,不准打架,知不知道。”宗远低头嗅他头发,夹带着洗发水香气,又有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钟意把头埋在他肩窝不说话。今天一天把老师以上的领导都认了个遍,李则楷和李知月带着他去办公室求情,说他只是一时冲动,已经知道错了。给他留校观察的处罚实在太重,要他写个保证书承认错误,以后再也不犯。   宗远知道他为什么先动手,姚锡聪和任航把所有详细的经过都说给他听。   钟意从他肩窝把头抬起来,头发在他身上蹭的乱糟糟,翘起来好几缕。望着他的眼神坚定又执着。   他说:“我一点也不后悔。”   他凑过来亲了亲宗远的唇角,轻声说:“你是我的,只有我能欺负,别人说一句坏话都不行。”   掷地有声的宣示。   温柔真挚的情话。   不是纯粹执着的承诺,就是空洞灰心的劫难。   大画室里程静已经把墙上所有的画都参观完,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轻松的心情。   今晚上回家路上正好碰见宗远,难得他没骑车,一起往回走。   两个人平时都是话少的人。宗远在班上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排除去厕所和偶尔钟意上厕所路过趴在窗口和他说话,宗远能坐在自己座位上几乎不下座位,不搭理别人,不做其他课余活动。   在他们班男生眼里他是孤僻,沉默,难以接近的怪胎。   可他看过宗远完全不同这样的一面。   在回家路上他开玩笑和他感慨又到了月底考试,压力很大,一半的压力都是因为他宗远轻轻松松能好几门课拿到满分,问他有什么秘籍。   最后分路回家时,宗远说我晚上去他们画室,你来不来。   程静站在画室里,看这一群人耍宝逗他,又出一些五花八门的给他快速治好骨折的偏方。   又到专栏采访时间,距离上一次采访宗远和钟意的竹马趣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   周礼娟把模特椅搬到画室中央,几个女生又把程静拉过来坐着。   程静很不会拒绝别人,从小到大都是班干部,被这样围着倒也不觉得多尴尬。   十六班的同学问他的生日,问真实身高,问当学霸的心路历程。刚开始还算正常的问题,到后来就是有没有喜欢的人,暗恋对象是谁,第一次啵啵,最后一次尿床,具体的三围。   程静用没有受伤的手撑着前额摇头笑。   画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姚锡聪和祝俊摇摇晃晃地不知道从哪边回来。   “妈的,老子眼睛要瞎了,那是什么鬼玩意。”   姚锡聪抬头把祝俊脸捏过来,仔细看他,舔了一下唇说:“你觉得我帅吗?”   “滚一边去!”祝俊一把推开他,又追着要踹他。   姚锡聪一路叫救命一路往画室门口跑。   “等一下,俊仔你别动。”姚锡聪突然停住,抬头看天,说:“好像下雪了。”   祝俊说:“下冰雹都阻止不了老子揍你!”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啊!同学们,下雪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姚锡聪双手放嘴边当喇叭,朝着画室里狂吼。   没一会儿,所有女生全都跑了出来。   小画室的门也打开,钟意凑出来一个头。   走廊上的灯光明亮,被路灯光线染成暖黄色的雪花从暗黑的高空中坠落而下,纷纷扬扬。   女生们都在小声地欢呼,程静站在画室门口带着笑意看她们喧闹,伸出手接一落下来就看不见的雪花,相互推搡拥抱。   宗远和钟意也从小画室出来,钟意跟个小孩一样迅速融入了姚锡聪他们,欢呼了几声,又把宗远拉过去。   姚锡聪掏出手机:“快过来,大家合个影啊,今年的雪下得这么早,不纪念怎么行。”   “你傻吧,这么小的雪拍照根本看不出来下雪了好嘛。”   “合影嘛合影嘛,钟意,快过来这边,我们站一块,程静你也过来嘛。”   “这么黑照相能看的清吗?”   “放心,我开了闪光灯。俊仔你往那边站一点,让程静站过来。”姚锡聪做总指挥官。   女生也拼命地挤,程静和宗远是抢手货。   任航拉钟意,想搭他肩膀,侧过脸看他,他们站的位置正好对着光,他看了好几秒,突然说:“你嘴唇怎这么肿?”   宗远一把把钟意拽到自己旁边。   祝俊恼火地说:“别挤了!他手上还绑着石膏,想再弄残啊!”   “来来来,挨近一点。俊仔你再往程静那边靠一点,再靠一点,再靠近一点,快点!妈的镜头照不下了!”   “来,一二三,笑,茄子!”   画面定格,祝俊怕挤到程静受伤的左手,揽着他肩膀让他斜着身体挨他靠,程静正好抬头看他。    第三十三章   从盛夏到严冬,几个月的起承转合,三个季节的交替。   窗外是绵绵阴雨天。   十六班美术生一个不落地全都坐在画室里。   甚至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只听见沙沙笔声。   自作自受惹来的恶果,昨晚张浩难得过来抽查就看见他们全在外面疯闹,两个画室的空调和门都大开,画板上没有一副完成的画。   唯一没挨骂的就是程静和宗远,张浩态度还算好地让他们都回自己班,下个星期每天晚上都得过来给他们画室的人做模特。   把一个个都吓得噤声的学生拎回画室,这回他没体罚,勒令下个星期一整个星期不准开空调,今晚上每人画完一张4开素描人头像,明儿下午二十张速写。   说完这些,又挨着把所有学生的未完成画看了一遍,只留下一句评语:画的一坨屎。   张浩难得没发神经揍他们,过来把画室一群学生活生生吓出冷汗,又背着手悠哉悠哉出门。   唯一可以清闲的星期六下午,这群熊孩子被整治地窝在没空调的画室不敢造次。   十六班教室里,祝俊坐在最后一排位置,埋头写李则楷特地给他画好范围的英语题库。   外面下雨阴冷不能打球,画室不敢过去。任航坐在他旁边抱着手机打游戏。   “能不能别搞出声音?”祝俊不耐烦拿笔挠头。   “玩这个没声音多没意思啊。”任航盯着屏幕回话,不到三秒被KO,他也叹了一口气:“你还有多久写好啊,要不我先去网吧,在里面等你?”   “要不你帮我写,我先去等你?”   任航站起来搓手跺脚,哈着气说:“别写了,不是有答案吗,把答案拿过来抄抄啊傻逼。”   “妈的要是有答案我能坐在这儿坐到现在,答案早就被撕了。烦死了,老子写不下去了。”祝俊把笔往桌上一扔,烦躁抓头发,十个单词九个不认识,这他妈的怎么写。   任航说:“我去问问宗远写好没,他们班好像早就开始用题库了。”   祝俊也站起来:“一起去。”   一班没其他人,就程静和宗远。   两个人写了满满一黑板的数学草稿,比谁的解题速度快。   任航站在后门口叹为观止,反正他看不懂。   祝俊吹口哨:“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天书。”   宗远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把粉笔扔进笔筒。程静侧过头来看,带着一点困惑表情,更多又是钦羡:“我怎么没有想到用这个公式,这个条件原来这么用。”   宗远走下讲台,挑眉看祝俊。   “程班长你怎么还没回家啊?”任航也进来班里,觉得怪不自在的,毕竟两个班的人昨天才打过架。   “我没带伞,等雨停了再回去。”程静回自己位置,收拾书包。   祝俊到宗远跟前搭着他肩膀说:“是不是兄弟?”   宗远笑了一下:“又怎么了?”   “把你英语题库借来用用。”祝俊就喜欢他这么上道,一点就通。   宗远摊手:“那本我没写。”   “不会吧。”祝俊哭丧脸,现在其他班人都走光了,他朝谁要答案去抄啊。   任航问他旁边的人:“程班长,你写了没?”、   程静说:“好像写完了。”   姚锡聪也晃到一班门口,他们画室此刻正需要写生模特,要是能把这里面四个人都哄到画室去就再好不过,他吆喝着进来打招呼,问在聊什么。   任航腆着脸说:“程班长,能否把题库借给我们参考一下。”   姚锡聪嗤之以鼻:“抄就抄,还参考,航哥你太假了耶。”   祝俊过来捁他脖子:“不在画室画画,过来找死?”   姚锡聪抱着他胳膊,演技一触即发,往他身上倒:“你艳照门的照片还在我手机里,如果我死了,这些照片就会流往全世界,让你身败名裂...咳咳咳。”   祝俊又嫌弃地推开他,真是服了,在哪都能演。   姚锡聪靠到宗远旁边,挽着他胳膊:“远哥哥,人家害怕。”   任航要吐了。   程静从一大摞书里找英语题库,笑着递给任航。   祝俊冷笑一声,拿出手机说:“信不信我把你现在的样子拍给钟意看。”   姚锡聪连忙撒手,他又跑到程静座位旁,掏出手机翻照片。   “程班长你看,这张是俊仔睡觉流口水的,这张是他在厕所嘘嘘的,你看这张,超暴露狂啊,洗完澡出来什么都不穿。”   程静内心崩溃:他一点也不想看这些照片啊,可姚锡聪把手机举他眼睛底下。   任航凑过来看,哈哈哈大笑,这里面照片他一张都没看过,趁着耳朵不注意把手机一把抢了过来。   姚锡聪慌了:“你他妈把手机还给我。”   任航跑到讲台上站着,把相册直往下拉,一路卧槽声都没下来。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这不是宗远过生日那天晚上,卧槽,耳朵你太狠了,这几张照片我日啊!”   任航一脸兴奋,跑到祝俊跟前,把那天晚上程静压在他身上的照片翻给他看。   祝俊:“......”脸上表情愣了好久,抬头咬牙切齿喊姚锡聪名字。   姚锡聪:“救命啊呜呜呜,老大你快来救我。”他手机都不要了,从后门跑出去。   这一边程静看完照片已经从脸颊红到耳根。   宗远原先还是看热闹,里面连钟意洗澡穿着小裤裤刷牙的照片也有,他笑不出来了。   祝俊说:“把手机给我。”   任航挤到程静同桌的位置上,把手机藏着摇头。   宗远说:“你还是先去把他揍一顿比较好,他肯定没跑远。”   祝俊拿着程静的英语题库往外面冲。   在二楼的楼梯口果然遇到正在鬼鬼祟祟要上来的姚锡聪。   祝俊毫不犹豫地把题库往他身上砸。   这是真气到了,手劲比扔篮球还狠。   姚锡聪不敢再叫嚣,只敢灰溜溜逃跑。   宗远拿手机打电话给钟意,估计唯一能制住耳朵的人,只有钟意那八百套整人的方法。   任航继续翻耳朵手机里面的照片和程静一起看,他们男生宿舍的果照也就那么几张而已,都是下面立一根棍子的男人,任航一点不觉得尴尬,还跟程静客观评价祝俊是他们班身材最好的,身上肌肉摸上去质感非常。   程静尴尬说:“我不感兴趣。”   任航呵呵傻笑:“你摸摸就知道了。”   “......”程静决定不再说话。   祝俊下楼梯捡书,书扔下来的时候就从里面飘出来一张纸。   他蹲着去捡,看清楚那张纸上的画,又再次愣住。   那是上一次钟意画的他睡觉的素描。   几个男生又一次大闹画室后,骑着单车各自回家。   那次替程静垫的医药费,第二天来上课他又把钱全部还给了任航,这个傻大个就更加愧疚了,在画室起哄揍完姚锡聪,又抢来了祝俊的山地车,非要载程静回去。   祝俊骑姚锡聪的车,两个人又来比赛速度,很快把载着钟意的宗远甩在身后。   下了一整天的阴绵绵的小雨,路面有小摊的积水,雾蒙蒙的街道,华灯初上。   钟意把画画冻得冰冷的手全都塞进前面宗远的羽绒服口袋里。   车拐进小巷子后他就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宗远背上,小声说画了一下午画好累。   前面有车在摇铃,钟意又坐直身体。   “宗远他坐前头啊,意意他坐后头,恩恩爱爱,骑车慢悠悠。”姚锡聪坐在祝俊车后座,两人配合默契,随口就是一首歌。   任航骑着车在后面又唱了一遍。   钟意捏紧宗远腰说:“停车!”   他从后座跳下来要过去拦人,那三个人又一起唱着歌吹着口哨加速度逃跑。   宗远不禁感慨:“真有才。”还特地埋伏在他家门口,就为了唱一首歌。   钟意想想,又觉得好笑,他仔细想完歌词扶着院门一个人傻乐。宗远把车赶进去,又过来把已经笑地蹲在门口的人拽进屋。   李知月这个星期要交接补课的事,星期六一天还要代最后一天,吴守兰又回了梅村。   家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   “我们晚上吃什么?”钟意把书包放进宗远房间,这才想起这个问题。   外面天已经黑透,宗远进卧室把灯打开,又开堂屋的灯,他说:“现在去外面吃?饭馆和面馆,你想吃哪个?还是叫外卖?”   钟意兴致怏怏的,他摇头,都不想吃。   吃了这么多年的快餐,每次回家都是一个人在抽屉拿钱,孤零零拎着一盒饭坐在家里食之无味。   宗远把他拉过来,怎么脸上的伤望着好像更严重了,表情也可怜着,低头亲一口,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钟意圈着他腰,满怀期待:“你会做吗?”   “不会。”宗远摸他青着的嘴角,昨天晚上亲他的时候还在喊疼。   钟意说:“那我来做吧,我好像会做。”   “好像?”宗远笑着问他。   “就这样决定了,我做饭给你吃。”钟意挣开他,自己走到冰箱前面,打开柜门翻找。   “地上有还没有吃完的冬瓜,冰箱里有肉,我做一个冬瓜烧肉吧,这边有西红柿,恩。再做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他自言言语地定制菜谱。   又跑到灶屋打开灯,高兴极了,这边有卷心菜,小青菜,大土豆,辣椒,胡萝卜。   钟意对靠在门边的宗远说:“再做一个胡萝卜烧牛肉,炒个土豆丝,恩,再烧一个青菜汤。你说这些够不够我们吃?”   宗远顺着他,笑着说:“好像太多了。”   钟意把菜分别往篮子里面捡,头也不回地说:“那就只做一个胡萝卜烧牛肉。”   “恩,好,听你的。”他愿意什么都惯着他,只要他开心。   钟意捡了四个小篮子装不同的蔬菜,又不满地回头让宗远帮忙。   两个人蹲在压水机旁,把所有菜都洗干净。   从地下深层抽上来的水冬暖夏凉,接了好几盆水后,透过灶屋里的灯光,都能看见盆里温手的水在冒烟。   钟意脱了白色的羽绒袄,把他大奶奶蓝色格子的围裙系到自己身上,有模有样地站在案板前,望着一堆食材,他考虑半天,回头问站在他旁边的宗远:“先切辣椒还是先切肉?”   “恩?你喜欢先切什么就先切什么?”   钟意嫌弃地说:“一听就知道是没烧过菜的。”   宗远耐心地给土豆去皮,说:“恩,以后都吃你做的饭好不好?”   “才不做给你吃。”钟意小声地说。   宗远没接话,他把三个土豆削完皮,再看一眼钟意切的胡萝卜,更加说不出话了。   钟意回头问他:“这个形状怎么跟大奶奶切地有点不一样?”   他真的头一次见人能把几根胡萝卜切地这么丑,宗远把土豆放到砧板上,说:“以后多切几次熟练就好了,还不错,只要能吃就行。”   钟意自己也觉得满意,他把切地惨不忍睹的胡萝卜块放进备用的篮子里,又要开始切土豆。   “做土豆丝儿。”钟意高兴地说。   他穿着灰色毛衣,后颈上系着一根细细的浅蓝色的围裙带,后腰上还打着个蝴蝶结,低着头专心切菜,头顶上的白炽灯已经有些年头了,散发着暖黄色的灯光,给钟意整个人都罩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发尾也泛着金色,整个人都带着温暖的气息。   宗远站在他身后,看他将切的厚实的土豆片摞在一起,又认真地一刀一刀砍成土豆棍,忍着笑说:“这能炒地熟吗?”   他从后面贴着他,又挨着他耳朵说:“切薄一点,小笨蛋。”   耳朵酥痒,钟意歪了一下头,小声说你别捣乱。   宗远右手伸前握着他拿到的右手,左手按着一颗土豆,说:“这样才是土豆丝。”   他带着他的手将土豆切成一片片薄片,又快速地运刀将它们切成一排排丝儿。   “要这样切,小笨蛋。”宗远低头蹭了蹭他的脸。   钟意不吭声。   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什么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他却又一次觉得心跳加速,脸上是热的,心里是烫的。   钟意拿手肘推他,让他离他远一点,不准打扰钟大厨做菜。   宗远吃完豆腐,暂时餍足地立在一边给他打下手。   终于切完所有的备料,都花了半个多小时。   生火过油。   第一盘菜土豆丝正式下锅。   刺啦啦的油响,还没翻炒两下就只剩热腾腾的油烟味。钟意举着锅铲手忙脚乱,他想加点盐,又想把辣椒放进去,土豆丝眼看着糊了,他又想加水。   到最后一锅土豆盛起来,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钟意拿筷子夹起来点尝了一口,面容扭曲地说:“味道就差了一点点。”   他又威胁加诱惑地非要宗远吃。   没能烧好一个菜。   糊了,咸了,苦了,看不出菜样了。钟大厨做的几道菜的最客观的评价。   钟意委屈着脸说:“好累啊。算了我们还是去吃外卖吧。”   最后还是宗远拿出挂面,每碗打了两个鸡蛋卧着,加几根小青菜。两碗香喷喷的面条,钟意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喂饱钟意上面那张嘴,宗远开始收拾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厨房。   钟意在后面抱着他,头蹭他颈窝:“宗远,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真贤惠,以后取媳妇就该取这样的。”钟意得了便宜卖乖。   宗远不做声,擦擦收收,又到水槽旁冲干净手,一个转身把钟意压在水槽旁,捏他下巴,要笑不笑的:“吃撑了?”   钟意打了一个饱嗝,眼睛里带着笑:“有一点。”   宗远真觉得越来越制不住他了,不说话了,直接挠他痒,哪怕痒往哪挠。   钟意笑着求他别挠,整个人都软下来贴着他笑的差点喘不过气。   两个人闹了一阵后,宗远又把他扛到卧室,让他站着不准动,给他找好衣服,又连换的衣服和人一起扛到浴室,亲一口,关浴室门。   他重新回到厨房,继续收拾。   嘴角始终上扬。   钟意在他面前越来越像小孩子一样:骄纵的,蛮横的,撒憨的,讨饶的。所有不曾在别人面前展现的一面,他都独享。   他有很多面。在外人面前意气风发,带着一点傲气,对待上心的事认真严谨。他多数的时候很安静,偶尔和姚锡聪他们一起闹腾。话也不算多,笑起来眼睛能完成月牙。   很多人都喜欢他,可他只喜欢他。   他就像他的太阳一样。   宗远也洗完澡穿着睡衣回卧室时,室内空调已经将温度升到二十五度以上。   整个房间暖烘烘的。   钟意趴在床头玩手机。   宗远拉好窗帘,坐过来摸他头发。上个星期才学他们篮球队剪的寸头,这会儿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钟意把手机举起来给宗远看群相册里姚锡聪上传的昨晚上拍的照片。   他说:“你看程静和俊仔,哈哈,俊仔都半抱着程静了。”   宗远把钟意书包里的药拿过来,又把他手机夺过来丢到灯柜上,说:“过来擦药。”   钟意在床上滚了一圈伸手去够手机,又被宗远拽回来。   “脸上还想不想好了,挂着彩好看啊?”宗远按他脸上淤青,听着他喊疼,倒也老实不敢动了。   宗远拿着药膏给他上完药,钟意闲着无聊,解他前胸的睡衣前三颗扣子,又扣上。   再解开,又扣上。   不知道第几次循环以后,宗远使着劲拍了一下他屁股,让他滚一边去。   钟意看他被解开三颗扣子的前胸,滚一圈从他腿上下来,嘟囔说:“越来越凶了。”   宗远又拍他屁股:“越来越娇气。”   钟意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把宗远推到在床上,又骑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说:“几天不管教都上房揭瓦了嘿,我钟老大可不是白混的!”   宗远两只手压在头下面闲闲看他:“哦?”   钟意俯下身,头更凑近他,眯着眼恐吓:“敢不相信你钟老大说的话?”   “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求不求饶?”钟意捏他下巴。   宗远说:“不求。”   钟意怒了,他捏宗远的脸,非要让他求饶,说他一点都不配合,还怎么玩游戏啊。   宗远笑着按着他的腰,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下面都被他蹭硬了。   钟意还在说:“快求饶,求一下饶,快求快求!”   宗远忍着笑一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你故意的吧,恩?”   钟意哼了一声,他挣扎了几下,两只腿被宗远的腿压着,手也被他压过头顶。   “你求饶一声给我听?”宗远笑着说,大腿边已经抵着钟意半硬起来的性器,他们确实好久没有做过。   “不求饶啊,恩?你说我是劫财还是劫色好?”宗远凑过来闻他颈窝,脸上还带着药膏的味道,和沐浴乳的味道混在一起。   钟意说:“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你弄错台词了。”   宗远低头亲他脸颊,亲耳朵,温热的气息全都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   钟意难耐地动了动,他喊宗远的名字说:“不玩游戏了。”   “恩?”宗远继续亲,他胸前的扣子都没扣好,轻易地吃到锁骨和滑腻的肩头。   钟意喘气声渐起,他被动地承受,小声说着让宗远放开他。   等手脚全都被松开束缚,他抬起头咬他脸,哼着声说:“暖饱思淫欲。”   接吻默契又自然。   密密实实而又缠绵的吻。   钟意继续解宗远上半身的睡衣,手摸进他的胸膛,摸他的紧实的小腹和腰侧。   他轻声喘气,脚蹭上宗远的小腿,下半身难耐地磨蹭。   身上热的微微出汗。   房间里的大灯还没有关,钟意觉得羞躁,宗远捧着他的脸仔细亲吻,眼里的情欲又让他着迷。   想要更多,想要更快活。   身上的睡衣被全部扒了下来,宗远亲他的胸口,发硬的乳头被含在嘴里啃咬,他仰着头喘息,明明以前没有任何感觉的地方,只要这样被他吸吮舔弄,发麻发酸,他揪着宗远头发小声呻吟,又想要他弄另一边。   他的身体全都被宗远一点一点开发。   带着未知的恐惧和更多的隐秘的期待。   性器硬的一阵阵发疼,钟意握着宗远的手让他去抚慰那里。   宗远亲他的唇,如他的意,肆意玩弄他的性器和阴囊,钟意滚在喉头的声音从口里泄出,全身的快感聚往下身,喘息着射精。   他很久都没有手淫过,这一次又浓又多,他侧过脸平复高潮的余韵,射精后的酸乏让全身都只剩懒洋洋的酥麻。   宗远凑过来抵着他鼻头:“宝宝舒服了?”   钟意使不上力气地推他,看他的眼神带着两分恼七分嗔。   李知月一直都喊他的乳名宝宝,上次去学校没注意,在宗远面前喊了好几声。   昨晚上在画室都被他这样小声叫地面红耳燥。   他手又被捁着,只能用双腿夹紧宗远。   “不准叫这个。”钟意有气无力地说。   宗远咬他鼻尖,舔吻他脸上的汗,又喊他:“小傻瓜,小笨蛋。”   “你他妈才小!”钟意真正恼羞成怒。   “真不老实,小坏蛋。”宗远堵住他的嘴,使劲吻他。   身体的反应根本没法隐藏,他很快就硬起来。身体素质的实力相差让钟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宗远喘着气问钟意上次用过的润滑剂还在不在书包里,被他小小地呼了一巴掌,脸上真的躁红,谁会把那种东西随身携带。   他早就把它藏在自己房间里了。   宗远赤身裸体地下床去找可以润滑的东西。   再回到床上,他抱着钟意坐他身上,让他看着他给自己的阴茎涂满护手霜,又揉捏他的性器,听钟意小声吸气,又带着颤音呻吟。   宗远抵着他的鼻梁,轻声说:“自己坐上来。”   后穴被开发酥软,钟意低头看宗远硬挺粗涨的性器,他觉得有些难堪,却又不想拒绝。   “坐上来。”宗远用气音在他耳边喘息。   钟意不敢往下看,他扶着宗远的性器,分开双腿,缓缓坐下去。   一点一点地被宗远的阴茎顶开自己的身体,逐渐地被完全充实。   他紧张又难耐地呻吟出声。   初始的不适和胀痛后,宗远每一次深入浅出的顶弄都让他接近崩溃的边缘。   他扶着宗远肩膀,被诱惑着去看两人结合的地方,看宗远粗硬的玩意如何进入他身体又被不舍地吸咂挽留。   他到最后只能求饶,发出他都羞耻的浪叫,哭着求饶。    第三十四章   星期天补完一天课,回到家已经有五点半。   明明知道家里今天有人,可钟意已经习惯了自己拿钥匙开门。   门一打开,从厨房传来的饭菜香味就飘了过来。   钟意拿了一双拖鞋给他身后的宗远,站在玄关处换鞋,朝屋里喊了一声妈。   吴守兰从厨房出来:“意意和软软回来了呀。”   钟意把背上的书包往沙发上一甩,走到老人跟前乖巧一声大奶奶。   吴守兰摸他胳膊,嗔怪着说:“怎么穿这么少,外面不冷呀?”他外面还是昨天的白色短款羽绒袄,里面却换成了宗远的一件衬衫。   钟意皱鼻子,他挽着吴守兰胳膊:“奶奶你看宗远他穿的更少呢,他连羽绒袄都不穿。”   打完小报告,钟意钻进厨房,看见李知月正在炒菜,他凑过去笑眯眯地说:“好香啊。”   客厅里吴守兰正在数落她孙子不好好穿衣服。   钟意偷偷笑,又过去看已经烧好的菜,手伸过去捏了一口往自己嘴里送。   李知月过来拍他手,问他哪学来的坏习惯,手都不洗,脏不脏。   钟意才不怕她数落,拿着筷子挨着把烧好的每盘菜都尝了一遍,夸张地感慨,太好吃啦。   吴守兰也进来帮忙,厨房空间本就不大,三个人站着也挤得满满当当,宗远站在门外。   钟意用筷子捻了才烧好的土豆牛肉里面的一大块牛肉过去塞到宗远嘴里。   “好吃吗?”他把筷子又塞进自己嘴里,品尝上面剩下的汤汁,期待地问。   宗远竖起一个大拇指。   以前冷冰冰的家现在全是温暖气氛,四个人围坐一桌,还喝了点吴守兰自己酿的酒。   因为从小失去,钟意一直都很眷念家的氛围。小时候那么粘在宗家,不仅是因为宗远,更多的是被那种温暖束缚住身心。那时候太小,他根本不懂这些,只知道照着本能去依赖吴守兰和小小的宗远,把他们当成自家亲近的家人。   年岁经长,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受了委屈只敢偷偷哭,看着身边人不喜欢他却还以为自己惹人厌烦。懂得有些可遇不可求,知道命中该有的和不能强求的,却又更加离不开他们。   这已经远不止是家人的意义。   晚饭吃过都已经快八点钟,钟意已经跟李则楷请好假今天不去上晚自习。   李知月和吴守兰坐在客厅拉家常,两个小孩不让她俩动手,自己把餐桌收拾干干净净,又在厨房洗好碗筷。   “你也真是不容易,一个人把意意拉扯这么大,他还这么懂事。”   李知月望了一眼钟意紧闭的房门,刚刚让两个小孩去屋里看书。她笑着说:“他从小到大都不让我操心。”   “我也要谢谢您,意意他从小的时候就一直待您家里,被您照顾着,他呀前一阵子一跟我打电话就说他大奶奶对他怎么怎么好。”李知月握着老人的手:“真谢谢您,一直都在忙,这才有机会请您来家里吃饭。”   吴守兰说:“大侄女啊,你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意意他都这么大了,你不能总是这么一个人呐,要不我看到合适的人给你介绍介绍。”   李知月摇头,她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想再要什么,这么多年一个人也这样过来了,挺好的。要是再和其他人,我怕意意会受委屈,我对他实在亏欠太多,把他生下来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我娘家那边人以前那样对意意,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孩子也从不吭声,要不是那一次肺炎,我真是……”   说着就红了眼眶。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不能忘记那次钟意烧的脸通红,浑身滚烫地睡在病床上,嘴里呜咽着一声一声喊妈妈,说他身上好疼,他没有故意害人。她听的心都碎了,坐在床边哭了一宿,打电话给钟宁海,等到天亮,却也没等到人。   这些年多少流言蜚语,她暗自吞下多少难听的淹人唾沫,她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别无他求,她只希望他好。   吴守兰拍着她肩膀安慰:“都是过去的事了,大侄女,咱往前看。”   李知月说:“我只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意意最好的。他那次肺炎后,整整有一个多月不愿意开口说话。我真的什么都不要,只想他堂堂正正长大,健康平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吴守兰说着也难受,她家的儿子,不也是好好一个家庭,非闹成了离婚。感情基础不稳,性格不和。两个大人就那么撇下小孩过各自的生活。   她和老头子相互扶持过了这么多年,反倒要看着这些孩子分分合合。   钟意坐在书桌旁写作业。今天补课老师还让他们带了几张归类的各科题型带回来做。   他趴在书桌上看着数学题目一脸苦大仇深。   宗远躺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翻看从他书柜里拿的一本绘本。   “你怎么不写作业?”钟意咬着笔头,回过头看宗远。   “题目太简单了,不想写。”   钟意瞪他。   他见宗远不为所动,又站起来趴在门上,把耳朵紧贴过去,说:“你猜大奶奶和我妈在聊些什么,还把我们赶到房间里面来,不让我们听。”   他趴着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也不是真的感兴趣,自己觉得无聊,又好好地坐到椅子上。   拿着笔翻开数学题写了一会儿,他又搁笔,转过身趴在椅背上看宗远。   对面的人一本正经地拿着绘本一页一页翻看。   “biu——”   “biu—— biu biu——”   宗远还是不理他。   钟意站起身,走到宗远跟前,皱着眉打量他。   宗远终于抬头看他:“怎么不写作业了?”   “你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恩?”宗远放下手里的书。   钟意说:“为什么?”   宗远拉住他的手。   钟意顺势跨坐在他腿上,捏捏他耳垂,又捧着他脸:“你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抿着唇,你看嘴角这边是绷着的,还有这边,是皱着的。还有,不理我。”   宗远搂着他腰把脸贴他胸口,说:“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太好了,婶婶也太好了。好的总让我觉得不真实。   钟意摸着他的头发,他很享受宗远对他的示弱。他现在更习惯了被照顾,换过来偶尔这样的依赖他,让他整颗心都跟着柔软下来。   他低头亲他发顶,和他聊轻松的话题:“刚刚我看手机,姚锡聪他们正在画室争当影帝呢,其实我觉得大奶奶才是真正的实力演技派。前天在医务室,我都被她吓懵了。”   “我都要愧疚死了,看到大奶奶因为我哭,后来一班的人一走,她就抹完眼泪过来敲我脑袋,我才知道她那是假哭,你和大奶奶串通好的吧,恩?”   宗远闷笑了一声。   钟意又把他头抬起来。   宗远笑着说:“这是奶奶的绝杀技。”   “我就知道。”钟意又摸他右脸颊,戳他的酒窝。   “以前我跟我爸说要回来这边,他根本不答应。我跟他谈了好几次他都不松口。后来奶奶知道了,在家里发了他一顿脾气,天天闹不吃饭,每天晚上守着我爸回家的点,坐在门口哭,说他不孝顺。”   钟意皱眉,他说:“大奶奶真的没吃饭啊?”   宗远贴过来亲了他一口:“怎么会让她真的不吃饭,我和爷爷都把饭菜先藏好,等我爸不在的时候让奶奶吃。”   “哈哈,连大爷爷都帮着。”   “后来我爸就不得不妥协了,他其实很顾着爷爷奶奶,这么多年,把他们接过去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他们。”   “你干嘛非要回这边啊?”钟意摸他下巴,轻轻地滑过去,有轻微扎刺感。明明今天早上才帮他刮过胡茬,长得真快。   宗远捏住他手指,望着他明知故问的表情说:“不告诉你。”   “哼,不说算了。”钟意抽回手,要从他身上下来,被宗远握着腰。   宗远说:“因为你在这里。”   钟意有点不好意思看他了。撩人的是他,先害臊的也是他。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在这里吧,恩?”   他靠过来抵着他鼻尖不说话,又轻轻蹭了蹭。   “钟意?”   “恩。”他环抱着他。说:“我们一起考大学,考一个城市,然后在一起租房子住。耳朵俊仔他们最好也在那个城市好不好?”   “好。”   “然后再一起毕业,要不要考研呀?我妈说以后读大学希望我可以一直读到博。”   “我都听你的。”宗远看着他认真打算的表情,笑着说。   “你真的这么听话啊?”   宗远说:“恩。”   钟意用力啵了他一口,再问一遍:“真的什么都听我的?”   “那你现在帮我把桌子上的数学卷子写完。”   刚说完就被宗远抱起来扔到床上,不管他怎么叫嚣,压制着挠他痒。   一直到他喘着气求饶,发誓今晚一定自己把卷子做完才被放过。   他老老实实地又坐到书桌旁写作业。    第三十五章   白马过隙,仔细回想起高中几年的生活,还是多的数不完的回忆。   每一天满满的课程和每一周每一月大大小小的考试;堆得高高的课本和永远写不完的作业习题;往后掉的成绩和只敢往心里念的那个人的名字。   压抑和苦闷,灰心和失落。日复一日的枯燥学习和昏昏欲睡的厌烦情绪。   并不是只有这些的。   仔细回忆起来,远不止这些。   “仰望天空时,什么都比你高,你会自卑;俯视大地时,什么都比你低,你会自负;只有放宽视野,把天空和大地尽收眼底,才能在苍穹泛土之间找到你真正的位置。无须自卑,不要自负,坚持自信……定下目标,决定远方。”   高二学生的国旗下演讲终于结束,操场上响起一片掌声。   姚锡聪扒着钟意刚准备讲话,就被从队伍后面过来的李则楷抓个现行,他敲他脑袋:“都高三了,还没个正经样子。”   等李则楷走了,祝俊和任航肆意嘲笑他。   姚锡聪委屈的无名火无处可发,他指着刚从主席台上往下走的男生说:“这演讲稿写的真差劲,肯定是在网上抄的吧!”   钟意好笑:“人家招你惹你了?读给你听就不错了。”   “哎,程静不是才得了什么什么杯作文的一等奖,他读给我听我就愿意听。”   祝俊削他脑袋:“美得你!”   “我艹我让程静读给我听碍着你了。”姚锡聪回头踹他。   祝俊一躲,踩到任航左脚,只听见嗷的一声,他发出惨叫。   周礼娟从女生队伍里回头看这边,皱着眉对姚锡聪小声说:“别吵了,老许在前面站着,你们想死啊。”   没人理她。   任航回踩祝俊,他一躲又撞到姚锡聪,三个人反复循环,打闹成一团。   钟意远离战场贴着杨睿站,往左边眺望,看到宗远显眼地站在离他很远的一班的队伍里,似乎在很认真地听主席台上已经换成副校长的讲话。   李则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都不想骂这几个小混球,揍得再狠,过几天又变成原样。   他咬牙切齿恨恨地说:“等下升旗结束,你们三个给我多在这儿待半个小时,上课再给我回去!今天上午的课也给我站着上!”   走过队伍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又给他们几个狠狠一个爆栗。   终于熬到结束,每个班散场往食堂的大部队。   操场上还站着四个人。   钟意被姚锡聪和祝俊一左一右夹着,他挣了好几次,都没能挣开,笑着骂他们神经病。   “好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今天必须站这儿陪我们。”祝俊抱住他左手胳膊。   “老大,你再怎么反抗都是没用的,乖乖的,站半个小时,要不要我唱歌给你听哇?”姚锡聪拽着他右手胳膊。   任航拿一只手挡太阳,凉凉地说:“宗远来了。”   拽住他的两个人同时放开,笑嘻嘻给他拍了拍衣服。   程静问:“你们站在这纳凉?”   姚锡聪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呵呵呵。”   祝俊一脸我酷我愿意。   “不去吃饭?”宗远问钟意。   任航说:“你看从这边看我们学校的风景,视野怪开阔的。”他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现在也不算太热,要不咱们就站这儿聊聊天?”   “哦,你们三个慢慢聊,我们先去吃饭了。”钟意搭程静肩膀,走人。   宗远站着最后看他们一眼,略一沉思,说:“被罚站了?”   三个人齐刷刷往左看,装作漫不经心的表情。   宗远说:“值得表扬,这种事就不应该带上钟意,做得好。”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来往往的同学总有人会往这边看。   他们早就习惯别人的注目礼,祝俊面无表情说:“交友不慎。”   “对,都是一帮禽兽!”姚锡聪委屈地嘤嘤嘤。   任航表达愤慨:“太禽兽了!”他真的好饿啊。   钟意和程静还没走到食堂就前后各打了一个喷嚏。宗远说:“我怎么也觉得鼻子有点痒。”   一个和平常无多大差别的星期一早上,闹了一点小动静,被施了一点小惩罚。   这是高三的第一个学期,是九月开学后的第十五天,是即将各奔东西去往远方的倒计时。   高考的钟声终于敲到了他们头顶上。   大概站了十几分钟,李则楷过来又过来看着这几个让人头疼的熊孩子不忍心,手一挥让他们滚去食堂吃饭。   钟意他们早就帮他们买好了早饭,连冰牛奶都有。三个人刚到食堂,就收到钟老大的短信,早点已经带到班上,等他们回来吃。   三个人又一头大汗地奔回班里。   姚锡聪急急吃了三个包子,又灌了半盒牛奶,说:我记得高一时候老班也带我政治课,那时候他上课的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来。”   “老子正在吃饭呢!别瞎几把乱用形容词!”祝俊抢走他跟前的一个烧麦。   “高二老班才带我们的时候也几乎不发火的,他总是说这世界上最无用的就是用暴力解决问题。”有女生插话。   钟意坐在座位上吸着牛奶,在跟程静发信息,套他的话问一班星期五晚上校庆的表演节目。他一句话都没说,座位四周却被班上同学围得水泄不通。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你看看老班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脾气暴躁,喜欢使用暴力,还特会用我们班男生的口头禅。”周礼娟总结。   “我们还这么天真无邪,为什么老班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姚锡聪吸完最后一口牛奶,哀愁地说。   不出意外地被群殴了一顿,他从桌子下钻到钟意座位旁,又向他老大求救。   钟意把手机放下,摸了摸姚锡聪头,说:“你们就会欺负我们天真无邪的耳朵,把老班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俊仔好不?有本事去揍他。”   祝俊抬头环视一周,眼神杀人。   四周跃跃欲试的男生都不敢再动。   钟意笑着说:“快揍他,我帮你们喊宗远过来帮忙。”   祝俊放下手里早点,要抓已经跳窗户想要潜逃的钟意,几个回合下来,一个班的男生又陷入混战。   再几个回合下来,钟意和班上几个男生合伙把祝俊按在桌子上,恶狠狠说:“一句话,那个节目你到底答不答应!”   祝俊说:“宁死不屈!”   “不行,必须给老子答应!”   祝俊从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你想想我们学校多少女生要为你疯狂,看不完的情书要跟上次篮球赛一样塞满你桌子里。”   “妈的,你怎么不自己上。”五个男生压制他一个,祝俊反击。   钟意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宗远不让。”   祝俊又一次毫无征兆地被虐到,他大声吼:“滚犊子!”   钟意捂住他嘴巴,朝周礼娟说:“俊仔答应他上了,你们给他多做几套衣服,记得露多一点。”   “唔!”   “负责化妆的人是谁?”   一个女生小声举手。   祝俊:“唔!!”   钟意说:“记得一定要给俊仔画眼线。”   周礼娟:“我还有假睫毛。”   祝俊:“唔!!!”   上课铃响,钟意放开捂着祝俊嘴巴的手,说:“好了,都回自己座位。谁再敢讲话,我记名字上报给老班。”   祝俊:“……”   姚锡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意拿出班干部值班手册,杀鸡儆猴,当着祝俊的面在上面写下姚锡聪名字。   很快就到了星期五,离高三美术生离校的日子越来越近,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   今年恰逢周年校庆,学校不但请了名人校友和名誉校长在白天开洗脑座谈演讲,庆祝晚会也为学生放开尺度,女生舞种可以摸大腿,男生衣服可以只遮下半边。   各个年级上报的节目删删选选也有三十多个表演类目。   下午只上了两节课,七点时候汇演就要在学校大礼堂开幕。   有的班级需要上台的学生已经请假出去化妆,学校里到处都有穿着演出服的学生进进出出。   六点整,所有班级学生全都在自己班级坐好,等待老师组织进入礼堂。   六点十分,从高三年级开始,每个班排成男女两纵队,按照班级顺序秩序入场。   十六班只有一半人跟着队伍,他们班一个节目要上十二人,跟着在画室化妆的有七个女生,光是要制服祝俊要他老实坐在椅子上化妆就至少得四个男生武力镇压。   最后钟意妥协,他这个设计师最后也会出场,陪着祝俊一起化妆。   出风头耍帅的事祝俊向来热衷于此,只不过也仅限于熟人面前。跨出这个领域,多干一件都不耐烦。   这次他们班表演的节目是服装秀,并不是多大创意的新点子,所有展示的服装都用废旧材料和把垃圾变废为宝。   说简单点就是把塑料瓶子当珍珠戴,旧报纸当新衣穿,再在台上摆出个唯我独尊的气势,傻逼逼地供下面观众仰望。   没想到就这个没新意的节目一路杀兵斩将,竟然成了全校学生最期待的节目,没有之一。   负责全场音响的是校广播站的人,大部分都是艺术生。   模仿春晚的走场形式,第一个节目就是高二年级代表的大型歌舞。   几个节目下来,也没多大看点,钟意发信息给程静,把他从他们班级的位置喊出来。   整个礼堂闹哄哄,台上的音响震耳,台下人声鼎沸。钟意和程静说了好几句话他都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他。   “我们去后台玩啊!我看节目单下一个节目不就是你们班的诗歌朗诵,怎么你没上啊!”钟意吼过去。   程静:“啊?”   钟意不说话了,直接拽着程静从舞台下的小门往后台走。   准备上台的下两个节目的学生都在里面做准备。   一班的诗歌朗诵是四个学生,两男两女。   宗远也在里面,他靠着墙拿着稿子看,浑身都察觉不出一丝紧张的气息。   钟意笑着打量靠在墙角的宗远,跟程静说:“前几天我用了无数手段威逼利诱宗远,他都不肯告诉我你们班是什么节目,小样儿。”   程静说:“这是我欠他的一个人情。”   “恩?”钟意立刻感兴趣了。   “原本我们班主任是想让我报一个英文朗诵,宗远唱歌。我们班女生都知道很会弹吉他唱歌。”   “他在你们班弹过?”   “没有。”程静说:“听她们说好像是在贴吧上看到他弹吉他的照片。”   “最后就定了这个节目。”   “很符合重点班气质。”钟意揽他肩膀笑着说。   走到宗远跟前,钟意拽拽他脖子上黑色的领结,认真道:“真帅。”   宗远穿白衬衫黑色小马甲,腰窄肩宽,身上的马甲正好收住,这么好的身材看的钟意忍不住过去对他动手动脚地调戏。   他一想到宗远等会儿要上台一脸面瘫地背诗,又乐不可支。   宗远对钟意的调戏不主动不迎合,看他被唇膏擦的水润润的嘴唇和被眼线勾得更好看的眼睛,说:“晚上回去再教训你。”   程静把钟意拉过来:“别把宗远衣服弄皱了,等会他还要上台。”   钟意被一脸班威的程静从后台拉出去,上一个表演的节目才下,礼堂一片掌声。   演出已经进行一小半,观看席很多学生都已经站了起来,两边供表演学生进出的过道也挤满人,钟意从头笑到尾地看完一班的朗诵,他可宁愿看宗远抱着吉他坐在上面唱歌迷得他神魂颠倒。   捧场的掌声依旧继续,主持人上台报幕。   趁着这会儿功夫,程静被来回的人挤了一下,再侧过身就没了钟意的踪影。   他站在过道有些茫然。   上面的主持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下面全是尖叫声。   一班上台的几个人从后台出来,宗远看到程静,过来他身边问钟意在哪。   这边人来人往,他摇头。   整个礼堂突然安静下来。   Enigma的《Sadeness》响起,红幕拉开。   周礼娟穿着一袭红色抹胸礼服出来,红唇挑眼,踏着猫步从舞台中央缓缓走至台前。   全场男生几乎全都站了起来。   才开始几个老师还在维持秩序,前面高一学生几个男生的一曲热舞已经掀起过一阵小**。   这一次则更甚。   每次学校里的大型演出,最受欢迎的都是劲歌热舞,这场秀更是早就造足了噱头。   连才进学校两个星期的高一学生们都知道这个节目里有传说中的级草级花。   音乐煽情,第一轮独秀祝俊作为最后一个压轴出场,立刻引爆了全场女生的尖叫。   程静站在台下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台前,表情冷傲地像是睥睨众生。   这一年多他和十六班大部分人的关系都还好,唯独和祝俊的关系不冷不热。   是,他的确看不惯他。   不喜他爱出风头的毛病,不待见他对学习自暴自弃的态度。   作为学生,他们的本职任务就是学习和考上理想的学校,这么多人在高压下拼命努力,他只看见他吊儿郎当,除了睡觉,就是惹人不快的一口脏话。   人真是个矛盾结合体,他明明就是最讨厌这类人:不学无术且狂妄自大。   可他总是忍不住关注他。   就像刚刚在台上他只是面向这边看了一眼。   只是做了这么一个动作,再平常不过。   却在他心里激起惊心动魄的涟漪。   四分多钟的音乐结束,钟意带着全部模特再次出场,又掀起一片经久不息的掌声。   程静回过神来,身边的宗远又不见身影。   向心力    第36章   就这一场晚会不知道躁动了多少少男少女的心。   趁着傍晚休息时间去篮球场足球场盯梢祝俊他们打球训练的女生人数又呈现上升趋势。   钟意还偶尔在画室门口被大胆的女生拦截,红着脸低着头支支吾吾表白对他的喜欢。   已经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地理老师发了一张测试卷,全班都安静做题。   祝俊用一只手肘撑着脑袋眺望窗外。   升上高三后整个年级都换到这一栋教学楼,一班在二楼,十六班在五楼。   两个素来不和的班级如今隔了三层阶梯,再也不能相互打扰。   走了一小半的美术生,班上空出不少座位。祝俊身旁和身后的位置也是空的,早上还在打闹谈笑,聊昨晚用手机直播间看的篮球赛和没营养的打嘴仗。   他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   中午放学时间,程静喊住宗远,两个人一起往南苑的车库走。   一大群高二的美术生也像十六班曾经那样,打打闹闹和他们一个方向,往大画室那边走去。偶尔有女生回头看他们,小声地和同伴说,看,宗远和程静。   路两旁有高大树荫,虽烈日当头,也挡了不少暑气。这边都是老房子,有一排红砖房是早久前简陋的教师公寓,如今都废弃,用铁锁栓着门,墙面屋顶大多被爬山虎遮满。   宗远想起来有一次晚自习,被钟意鬼鬼祟祟拉到这边探险,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根铁丝,说是要撬开这边的锁去看看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到后来宗远当然没让他得逞,把人压在隐秘角落吻个过瘾。   程静看他,忽然问:“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宗远表情收住,他不知道心里想着这些竟然也表现在面上。   两个人又背着书包无声息并排走了一会儿,程静再次开口说:“上个星期五晚上的晚会结束后,我在车库这边看到你和钟意。”   宗远顿了一下脚步,侧过身看他一眼。   程静说:“你们俩胆子太大了,如果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宗远抿着唇没说话。   程静也不知道此刻宗远心里在想些什么。那天晚上放学后他因为收了读后感去办公室,被班主任拉着谈了几句话问他想考哪所重点,耽搁一些时间,在教室收完书包,走读生几乎都走光了。   他往南门的方向走。   他也不自知到底是什么心思,以前从南门走过几次,每一次都能正好遇见祝俊,鬼使神差般后来晚自习放学的每天晚上,他都从南门走。   那天晚上他在远处就看见钟意和宗远挨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正准备过去就望见钟意凑过去亲宗远。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钟意那一吻结结实实落在宗远的嘴唇上。   不管是以往陌生还是如今成为深交挚友,在程静心里钟意的性格一向都是大胆又肆意,做的很多事情都不按常理出牌,有个性却又不张扬。有些时候相互开玩笑,钟意和画室里的那些人也爱用各种手段套他的话问他有无喜欢的人,反问到钟意时他总是大方承认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只当是他敷衍的话,从未见过他对那个女生有上过心。   后来他就明白了,那个人的确在他眼前,和他同一个班级,甚至和他们都是相同的性别。   他竟然就那样轻易接受了,甚至隐秘又古怪地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你们应该注意点的,学校里本来就禁止……交往过密”程静说了一半,声音渐渐小下去。   “学校禁止异**往过密,我们应该不算违反校规。”宗远接他的话说下去。   程静说:“我没有其他意思。虽然我不允许自己在这么关键的学习时期分心于其他事,但并不妨碍我祝福你们。”   宗远笑着看他:“谢谢。”   回到家正过晌午。   吴守兰正在厨房忙活。   宗远把书包放进自己房间,环视屋里,明明是他房间,到处都有钟意的痕迹。他的书架上已经堆了不少绘本,旁边又添加一个三层的小书柜,放着钟意这两年来画的各种画和没用完的素描纸。书桌上有一盆绿色薄荷,两个人早起一起去花鸟市场买的,钟意让他每天早上揪一片叶子泡茶喝,说他火气太重,每次在床上都太凶。   他柜子里也已经没几件干净的白衬衫,不是背面画了他自己的卡通,就是前胸的位置画了美少女战士。为这事宗远不管怎么教训钟意,都得不到实质性效果。在床上把他欺负哭,软着态度又是撒娇又是保证以后再也不画了。等他睡一觉恢复精力,要是没能抓住机会在他脸上身上画,那等他星期一去上课翻开书本,肯定又是哪本书遭了秧。   越来越制不住他,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宗远把手机放在床头充电,去厨房帮吴守兰端菜出来。   堂屋的吊扇呼呼吹着,穿堂风贯过,却还是闷热。吴守兰布置碗筷,端着两碗饭出来,笑着说:“奶奶老糊涂了,刚刚就忘记意意到外面画画去了,还盛了三碗饭。”   “他要是在这,屋里哪能这么安静。”宗远接话,给吴守兰拉凳子,祖孙俩一起坐下。   吴守兰给自己孙子夹菜:“这一下还真不习惯,以前要是在这个点意意回来了就蹭到灶屋去了,跟在我后面哄我开心。”   宗远也给吴守兰夹了菜,见她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有些担心:“奶奶?”   “哎。”她说:“今年夏天比去年凉快不少,这秋老虎还没过,屋里就开始凉阴阴。奶奶今天下午把你床上的凉席撤下来,你呀,就爱贪凉,空调总爱打那么低,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宗远没接话,把饭碗放桌上,说:“这个星期我们把爷爷一起接过来住。”   “你爷爷他那倔脾气哪肯过来,他待在那边自在舒服,就让他在家里待着,在这边他不习惯。”   “那您也回梅村吧,不用在这边照顾我,我去住校就行了。”   吴守兰也放下碗筷:“你嫌奶奶了?”   “我哪敢。”宗远坐过去吴守兰身边,他说:“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不想总让您操心我,您回梅村了,以后每个星期放假我也回去。”   吴守兰摸孙子的手,疼了这么多年的心头宝,总算没白疼,她笑着说:“奶奶就想好好看着我的乖孙儿,你呀,给我好好读书,以后成家了,再让奶奶抱个大乖曾孙子。”   宗远没说话。   吴守兰还在笑:“等以后你和意意都成家了,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再来结个娃娃亲,这多好呀。奶奶肯定是看不到了。老了,这一身老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熬到了头。”   “您肯定能看到。”宗远反握着吴守兰的手,他说:“奶奶肯定能活很久。”   吴守兰这下真的被小孙儿笃定的认真态度哄笑了。   宗远从小就话少的很,他不会说太好听的话,可只这两句,就已经够了。要是钟意在这,不知道要怎么撒娇蜜语地哄着她。   两个小孩性格不一样,却都是实在的真心。   一顿午饭结束,吴守兰也没吃多少。宗远让她去房间里午睡,自己去厨房洗了碗筷。   似乎被这燥热的天气影响,他心里也压着一股烦闷。   宗远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后门口乘凉,刚刚只是待在灶屋那么一会儿,后背和鬓角都已经汗湿。过堂风吹过来,凉飕飕清爽。他低头按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宗承伯。   又点开钟意的最新未读信息:【软软哥哥,这边的饭菜好难吃。】   他笑着看屏幕上没一个字,只觉得心里的闷气被这一条短信驱逐散光。   【都弄好了?】   才发过去没几秒,电话就过来。   宗远按下接听键。   钟意的声音带着点慵懒,问他吃没吃过饭。   宗远站起来靠在后门边,跟他说才吃完。   “大奶奶还是没胃口吃饭吗?”   宗远“恩”了一声,说让吴守兰在睡午觉,他握着手机,表情温柔。   “不能不吃饭。”钟意在电话那头严肃地说:“等会儿晚一点我要打电话好好教育大奶奶。宗远,你熬点绿豆汤什么的给大奶奶喝,你等会儿。”   宗远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他在穿衣服下床,又是上楼梯的声音,就听见钟意在喊周礼娟,问那些女生,夏天除了绿豆汤,熬什么粥什么汤能补人又降暑气。   他把那些听到的菜谱又在电话里跟宗远重复一遍,还嘱咐着说要照顾好大奶奶。   宗远一声一声地应他的话。   钟意跟他说他们画室原来是一个舞蹈室,说一上午都在弄宿舍累死了,得意洋洋地说他抢到了顶楼的一间三人间,其他男生都住的是八人间十人间。说他们画室没有空调,说听不懂很多同学的方言,事无巨细地跟他说。   宗远耐心地听。   钟意又说:“你怎么不说话。”   “你说话给我听。”钟意在那头懒懒地说。   宗远说:“你才走了半天,我怎么就这么想你。”    第37章   这个学期的周末祝俊还是和往常一样去何老那补课。   从高二开始的补习,到如今还是不见一点成效。   今天他一大早到宗远那准备找他晨跑,发现院门紧闭,敲了好几下门想起来打电话时,又发现除了自己和一辆山地车,他什么都没带。   本来就是习惯了的事,他和姚锡聪喜欢过来蹭早饭,有时候发现钟意还在床上趴着,不管他起床气多大,再打不过宗远,都要扑过去招惹钟意一番,四个人幼稚地打群架。一大早上就这样神清气爽。   祝俊抬手看腕上的电子表,时间尚早。把山地车停在宗远家门口锁上,随便扭了几下拉筋,沿着小巷跑起来。   迎面拂来清新的晨风和刚晃动了一点影像的晨光,呼吸间有淡淡的草木花香。   他有三项记录都破了市里记录,作为体育生身体素质和专业技能的确无话可说,他早拿了市级运动员。可家里父母不愿意他走运动员这条路,实在是无奈他的文化课成绩,才让他走体育这条路。   他从小到大都不爱思考,也不愿意想这些让人头疼的问题,索性得过且过。   祝俊呼吸平稳地掌握节奏慢跑,路过程静家门口,看见他捧着一本书在晨读,身上是棉质白衬衫和浅色牛仔裤,干净清爽的搭配。   天是亮透了,阳光却摆着懒洋洋的姿态,才爬上一点山坡。他清润略低的声音读着祝俊听不懂的英语传入耳朵。   他从他门前经过,两个人就像不认识般,谁也没有打招呼,甚至都没有抬眼看过对方。   空气里还是充盈着淡淡的草木花香,有着清凉润湿的甜意。   可太阳终究是要升起来,洒满高温闷热,铺织厚厚暑气。   在上课时间还剩没几分钟,祝俊带着一身汗气推开教室门。   十六班只剩他一个人还待在这里补课,大家的位置总在随意坐,学霸们总喜欢抢前三排位置,争着在何老的课上回答问题。   这个补习班精英荟萃,有各个班的尖子生,课休时间相互聊天,女生间则是最近当红的偶像明星电视剧和哪一本让人春心萌动的恋爱小说,男生间各种话题都有。除了课堂上很少谈论自己学习,要是真问了则一个比一个谦虚,说上次考的不好,每天晚上很早就睡了从不熬夜看书,夸张地羡慕某某某成绩斐然,又暗搓搓小声讨论他哪一点让人生厌。   姚锡聪以前还在这边补课时最大乐趣就是凑到这些人里听八卦,装着一脸不懂的样子,转个身就能添油加醋地在十六班里群聊。   祝俊对那些戳别人小鞋的八卦丝毫无兴趣,在这个补习班从高二待到高三,外班人也就和程静说过几句话。   下面的座位前三排都挤着坐,他抹脸上的汗,大咧咧坐到程静后面。   最后一排的位置,只有他一个人。程静那一排能坐五个人,也只坐了两个人。   其余男女生参差地挤在前三排。   第一节语文课,何老又抱着一叠讲义过来,从前往后每人一份。他站在上面喝了一口胖大海,说给一节课写三篇文言文,剩下时间再讲。   祝俊在后面踢程静板凳。   第一遍踢了两下,前面人动都没动。   祝俊又踢第二次。   程静回头看他。   祝俊说:“喂,借支笔给我。”   程静从笔盒随便掏出了一支钢笔,头也不回地往后递。   祝俊接住,说了一句谢谢,又再无交集。   宗远和程静都喜欢用钢笔,这一点从高二时候就知道了。可他并不喜欢,本来字就丑,笔尖略粗的钢笔字落在印刷粗糙的纸上,他写字也跟性格一样喜欢用蛮力,几个字写下来,就完全是力透纸背的丑。   祝俊抬头看他认真在写作业的背影,把想让他换一支笔的话又吞了回去。   实在是无聊死了。没人能说话,课堂上沉闷闷的压抑。立式空调在另一个角落呼呼吹出风,头顶上一台吊扇也发出响声。却还是闷躁。   别人都在奋笔疾书,他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看着讲义上烦人的题目,看着讲义上自己歪扭难看的字迹,觉得更加郁躁。   心里就像憋着一口气,没有宣泄的缺口。祝俊拿着笔在讲义上想画点东西,又发现笔写不出来字。   他打开笔筒检查,里面灌满墨水。望着笔筒上面的花式英文端详好一会儿,拆开来认好歹也知道abcd,组合在一起他一个单词也不认识。   他拿着笔身使劲甩了好几下。   墨水从笔尖溢出来,随着钢笔甩出的弧度滴落在讲义上,沾染到坐在他前面的程静背部的衬衫上。   顺序渲染开来,开成黑色的大小形状不一的圆圈之花。   坐在前面的程静似乎有所感觉地抬头。   祝俊在后面小声惊呼:“卧槽。”   程静回头,看见他拿着已经甩出一半墨水的笔筒和讲义上乌黑的墨水印记。   祝俊面有尴尬,他望着他肩头还染上的一点墨黑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程静顺着他视线撇头看自己肩膀,又拽着衣服看自己后背。他脸上慢慢染上愠色,沉默地看了祝俊一眼,没说一句话,似乎连发火都懒得对他发。   这一节课最后几分钟过的尤其慢。   祝俊想再跟程静道歉,最起码别人好心好意借笔给他,他却弄得他身上一身墨水。第一次这么犹豫,想踢他板凳,又觉得这样估计会让他火气更大,拽他衣服让他回头,他又不喜欢刚刚程静看他的那种眼神。   何老在上面说了一句下课,抱着茶杯踱出教室。   前排的同学都松懈状态,讲话声渐起。有人在伸懒腰,几个女生相约着去上厕所。   程静从座位上站起,收拾讲义和笔袋。径直往门外走。   “哎,程静你背上怎么回事啊,怎么都是墨水?”有熟识的同学发问。   “天啊,这谁弄的啊,哎……”又有人问,看见祝俊跟在程静后面往外走,忽然闭了嘴。   程静没理任何人。   外面太阳晃眼,祝俊追出去拉住他说:“你去哪?”   程静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喂,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什么意思啊,大不了赔你一件衣服,你什么态度啊,我都已经道过谦了,你还想怎么样。”祝俊又拽住他。   程静说:“你放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就是甩了你一点墨水,至于吗?”   “我不想和你多说一句话,你放开。”   “喂。”祝俊有点不耐烦,他忍着暴躁情绪:“妈的,大不了再给你甩回来,这么点小事你用得着这么摆脸色?”   楼上有同学从窗口伸出头望着这边。   何老也站在门口开口询问怎么了。   程静掰开祝俊抓着他胳膊的手,朝何老说:“老师,我回家换一件衣服,换好就过来。”   他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从始至终只跟祝俊说了那么两句话。   他对待别人从来不会这样态度的。   他在老师眼里品学兼优,在同学眼里谦逊有礼。他跟钟意宗远他们待在一块能有说有笑,就连跟姚锡聪那个嘴炮一块儿玩都能侃上几句。   他严肃认真,不管学习还是班级的管理事务都一丝不苟。他也并不难相处,会笑着听别人说话,也身兼从小到大的班干部职责以助人为任。   认识的一年多,在不深不浅的相识里,可唯独对他,就这么不屑一顾。    第38章   钟意他们画室所在的位置正好是H市建筑大学的后街,出门交通方便,往西走十几分钟有个大型卖场,往东边方向的街道再左拐右拐就是建筑大学的后门。   琳琅满目的地摊小玩意和各色小吃就在画室附近。   才来几天,十六班几个女生每天都要出去逛街,周末两天休息,已经跑完了城隍庙和大学城,买回来一大堆吃喝用品,装饰宿舍,几个学校的人分着吃各种零食。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整个画室五十多号学生打成一片。   画室里有四个老师,主创办画室负责带素描的周林,专带水粉的徐默,只带速写的钱镇伟。还有一个心理辅导,照看他们生活起居偶尔帮他们改改画的姜大朋。   周林是李浩央美研究生时期大两届的学长,也是H市书画协会会长,擅长素描水粉画,也写的一手好字,每年逢春节时期,都会带着那届的画室学生写门联对子送给社区里老人。   李浩带着学生过来时就跟他说过钟意是个好苗子,在他带的这一届学生里,画的画最有灵气,要对他苛刻点,说钟意性格不稳实,有几分浮躁。   被偏爱自然更严厉,钟意来画了几天,周林指点他最多,昨天下午的水粉,直接批评他用色又跳又脏。在学校里被捧惯了,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来这边的第二个周末,其他人都争着出去玩,画室里寂静无声。   钟意一觉到中午,一个人晃去外面吃了中饭。艺考的考点之一就是这附近的建筑大学,沿着学校这边一条街好几家卖美术用品,他进里面挑挑选选素描纸和新颜料,回到画室已经一点多。   他们班二十多个美术生并不是全都来了这边,还有一小半去了其他城市,甚至是北上到北京。   这边也就十二个学生,融入五十多个人的圈子里占的人数算少了。他到了陌生环境,从来都不主动和别人打交道,话少寡言,一个人坐在这边画画,微蹙眉头的认真样子,看起来倒是又傲又冷淡。   画室女生比重大于男生,钟意长得白净俊俏,又很会搭配衣服。在一群邋遢脏乱的男生里,看着格外赏心悦目。每天画画时都有人在他后面围观,问他各类问题。   今天下午添新颜料,削完铅笔。钟意刚把一桶水提上来,摆好静物准备画一开的水粉写生,周林也拿着新买的一个造型别致的陶罐上来三楼。   “休息还来画画啊?”周林笑着问话,戴一副无框眼镜,私下笑眯眯和蔼,教学时态度苛板。   钟意把纸在画板上定好,找了一个平日里最喜欢的角度坐下来,应了周林的话,说反正闲着也无聊。   周林把手上的陶罐摆上钟意要画的台面,把水果和两块台布都移了些位置,又增加了一个竹篓和另外几件质感不同的东西,换成全然不同的造型,给画面增加不少难度。   钟意默默提笔。   周林去搬角落里的大画架。   钟意看见,连忙站起身过去给他搭手。   周林撑起大画板,钟意又帮忙让他订上一开的大纸。   “在这画画还适应吗?”   钟意坐回自己位置,拿着笔准备起型,想了几秒憋出两个字:“还行。”   周林听见这话笑容更深,说:“你在我面前不用紧张,咱们是在进行艺术交流,虽为师生,但在画画上就当做相互切磋,好不好?”   “不敢说不好。”钟意神情终于松懈一点,他也笑,看了眼墙上贴的上届学生留下来的范画说:“以前在学校里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现在来这个画室发现画的好的人很多。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这个心态不错,要肯定自己,再否定自己,这样才能在过程中进步。艺术本来就无止境,你看我也需要每天练笔才不会手生。,你是为了考大学而画画,还是为了喜欢画画而画画?”   钟意微微愣住。   这个问题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也有其他人问过。   他的确喜欢,可现在确实也是为了考上好的学校而来集训,进行系统训练。   钟意说:“我喜欢画画,也想考自己喜欢的学校。”   周林一幅画的大型已经勾好,他又问:“心里面想考哪个学校?”   这次钟意丝毫不犹豫:“央美,老师你的母校。”   “恩。”周林笑。   两个人不再言语,专心画画。   他以前从未想过大学具体要考哪所学校,说起各大美院也只有对国美最感兴趣,他去过几次杭州,对那个城市印象不错,和从小长大的地方同属于江南水乡。从小到大他都并没有太大志向,惰性是存在骨子里的,虽然喜欢画画,但后来选择美术高考这一条路,也是为了捷径。   可如今不一样,他想要和宗远在一起。   他实在太优秀。   和宗承伯一起吃饭时就听这位大伯伯说过,想要宗远考到北京去。学校的老师都认为他是清华北大的苗子。   钟意想要陪他一起。有往前走的目标,有向前冲的动力。他努力地变得更好,能和宗远彼肩而站,能去同一个城市,能向他看齐。   他们画室星期天晚上也是要画画的,跟平时一样,十点半下课。   这个时间点离开画室的学生只有个别,大家都默契地延时,最后画几张速写。   画室里也有上届或者上上届还在复读的学生,他们时常跟应届生传授经验之谈。比如说很少有应届生能一次就考上排名前三且文化课和专业课高要求的美院,还有以前他们备考时经常画通宵的壮举。   画速写时是他们最轻松的状态,大家围在一起对着模特边画边聊天。   有老生说按照咱们画室的传统,国庆应该会去宏村写生。   此话一出,画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谁还有心思专心画画。   大家七嘴八舌商议,姚锡聪恨不得马上就下楼去问周林这事是不是定下了。   钟意看他兴奋成这样,拿脚踹了他一下,让他安分点,说:“是真的,今天下午我和周老师一起画画,他说应该30号就过去,准备星期一通知。”   姚锡聪立马奔出去当喇叭扩音器。   就连好好坐着的模特也站起来和她姐妹们一起用手机百度宏村黄山来看。   钟意放下笔。   望着热闹人声的画室,掏出手机,已经十一点半。   上面一条未读信息,准时十点半发过来,问他下课了没。   钟意拿着手机上了顶楼。   画室一共四层,顶楼上有木制的桌椅用遮阳伞挡着,许多造型笨拙的小板凳。这是上几届学生手工做的,平时休息时间,大家聚在这里打牌聊天嗑瓜子。   这边还有一个小屋,是钟意的宿舍。   他坐在这边吹风,穿着短袖,被吹出一胳膊鸡皮疙瘩。   他真的很想宗远。   想的挠心挠肺。   他趴在桌子上回信息,说刚刚下课,今天画了一天画,要宗远表扬他。   钟意发完信息就盯着手机数秒数,大概二十秒钟,特定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扬起嘴角接电话。   “表扬宝宝,真乖。”宗远在电话那头压低了的声音挠进他耳朵里。   钟意握着电话脸上笑意更大,说:“滚。”   宗远说:“来,宝宝,亲一口。”   “我要挂电话了。”钟意换了一边脸贴桌子趴。   “今天怎么画到这么晚,不是十点半下课吗?”宗远在那边低声笑了出来,终于不再逗他,声音越来越温柔。   钟意说:“画室的上届老生说,以后会越画越晚的,他们说有人还会画通宵。反正画画时候时间过得快,画完一幅,一看就过去几个小时了。”   两个人聊了会画室的事情,钟意又问吴守兰的病怎么样,听宗远说上个星期去医院挂了几瓶吊水,他就一直担心。   和他就这样聊天时间过得比画画时还浑然不觉。   钟意听见宗远在电话那头跟他说:“中秋快乐。”   他把手腕举起来看表,正好八月十五的零点。   钟意叹了一口气说:“去年我们也没有一起过中秋节。”那时候他们还不算熟。   “今年也没有在一起过。”他声音轻轻的。   宗远说:“你抬头看。”   “恩?”钟意握着手机看向天空。有星星,还有不算太圆的月亮。   “看到月亮了吗?”   “恩。”   宗远说:“不是有这么一首诗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情郎。问君思何处,千里共婵娟。”   钟意脸上发烫:“一点都不押韵。”还乱用李白和苏轼的名句耍流氓。   宗远说:“你知道的,我语文最不好,这首诗不喜欢吗?”   钟意不说话。   “奶奶做了不少月饼,我昨天已经寄过去了,你睡一觉起来,中午应该就能收到了。”宗远知道他脸上现在肯定是烫的,不管逗多少次,都容易害臊。   等到姚锡聪上来找钟意,手机都被他捂地发热,讲电话讲了一个多小时。   等洗漱好,终于躺上床,已经一点多钟。   钟意给宗远又发了最后一条信息说晚安。   宿舍里有轻微呼噜声,不到五分钟,其余两个人已经迅速进入睡眠状态。   他睡不着,翻来覆去,索性给还在那学校的朋友们发了祝福短信。   没想到祝俊和程静竟然同时回复。   【还不睡觉思春啊 中秋快乐兄弟】来自从来没有标点符号的俊仔   【这么晚怎么还没有睡,注意身体。你也中秋快乐。】来自程班长   钟意突然觉得很满足,他睡下铺,把手机放到床旁边的桌子上,闭眼睛睡觉。    第39章   上次的墨水事件,最终还是以祝俊书面道歉而告终。   交友不慎啊。这是他在和宗远任航打篮球,被他们俩联合制裁,一球没投进去,摊在地上望着宗远随意一个动作把球扔进框后虚弱地说出来。   交友不慎啊妈的!这是在钟意姚锡聪连环电话轰击让他好好给程静道个歉后咬牙切齿的心声。   他觉得有点憋屈,但又确实是自己态度不好,做的不对。在周末补课时候给程静递了个小纸条,学姚锡聪通常给钟意的道歉方法,画了个丑不拉几的小人,又写了几句诚恳道歉的话。   程静回了他一句言简意赅且重点突出的话:字比画抽象。   这件事翻篇。补课时祝俊还是坐在程静后面,说实在话在那整个补习班,就算他再看程静不顺眼,比起其他人,他也是最顺眼的。   他坐在他身后无所事事,望着他后脑勺发呆,他后颈和脊椎的连线很漂亮,耳垂很薄,肩胛也显得单薄。因为瘦,锁骨明显。头发看起来很软,不算黑,在尾稍还泛黄。有时候撑着手看书,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手背白皙。   细胳膊细腿,祝俊以前被钟意按在地上揍时,嘴上还非要犯贱再惹他。钟意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穿着衣服看起来体格相差也并不明显。也只有和宗远脱光衣服贴一块,才真正显出体格差。   程静则更甚。   他和钟意站一块儿都差不多高,但是咋看起来,钟意却显得比他高。   祝俊在脑子里漫无天际地想,要是刮一场台风,程静走在外面估计都要被吹跑。   他那一整天的补课除了神游就是在意淫程静,自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无聊,画室那一批人走了,他没乐子可找。   熬过月考,熬过每天昏天地暗的高三学习状态,终于迎来了这学期的国庆大长假。   一个星期的假期因为是高三被砍了一半,只剩四天。   长假第一天,汽车站就挤满了人。   程静和宗远早就到了车站,他们是九点二十分出发的车。   在快九点的时候,祝俊终于出现了。   他一面走一面护着他旁边个头娇小的女人。   穿过往来不息的人群,祝俊背着大背包一身黑色短T站在两个人面前。   宗远最先开口问候:“阿姨您好。”   程静也反应过来,这是祝俊妈妈,他也礼貌打招呼。   吴敏挽着儿子胳膊说:“我知道这个是宗远,这个小同学长的真俊,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呀?”   程静:“……”   祝俊和他老头子都是大咧咧性格,按她标准就是五大三粗,偏生吴敏不但少女心,还一直嫌祝俊像他爸不像她,想要一个贴心小棉袄一样的儿子,以前见过钟意就最喜欢他了,小模样俏生生的。这下程静又更符合她审美。   “他是程静。”祝俊一看吴敏这势头不对,再往下说肯定就是要问人成绩怎么样,喊人回家吃饭了,他揽着她肩膀说:“你送到这就可以了,快回去吧。等会我们要赶不上车了。”   吴敏立马不高兴起来:“我还没和静静说上话呢。”   祝俊把她带着往来时的方向推着走,嘴里应着:“等我们回来再说,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真的呀?”吴敏一听这话高兴了。   祝俊说:“真的。你快回去,开车小心点。”   吴敏回头跟宗远程静笑着摇了摇手,又嘱咐祝俊几句,离开车站。   祝俊过来跟两个人抱歉,他八点就出门了,只不过吴敏非要送他过来,一路堵车,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堵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宗远拍他肩膀,笑着说阿姨还是一点没变。   三个人撕小票进站。   本来也喊了任航出去玩,可他想留在家里多做点活挣钱,车票是祝俊一起买的,连号坐。   宗远最先上车,他找好自己座位,正好靠窗户,旁边已经坐了一个人。   祝俊和程静坐在一排。   从安市到黄山市区的这趟大巴也只要两个小时而已。他们这次去宏村并没有告诉钟意他们。说要去的宗远,顺便问了程静,没想到他答应的倒挺干脆。   其实也挺想画室那帮人,这一年多的情分抵得上他上学以来跟所有同学打交道的感情。开学以来更多的考试和升学压力,他也想找个放松的缺口。   车从市区驶上高速,程静一直望着窗外。即使知道今天要坐车出来玩,他昨天晚上还是看书做题到一点多。看着路旁的树和景观花,将自己整个人松懈下来,他慢慢闭上眼睛。   钟意他们三十号已经到了宏村。   一共八天的写生日程。画室给每个人办了西递宏村的学生半价票,黄山景区的写生定在最后两天。   整个画室除了请假的五个人连带着所有老师都过去了。并不是每个美术生家底都富足,在画室就经过投票决定,吃住标准尽量省钱就好。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家民宿客栈,大厅弄了照片墙,贴的都是来写生学生的合影和各类写生的画。男女生都是每七个人住一间房。   三十号那天下午,全员学生跟着导游进村,从村前两颗合欢树开始,听着导游介绍这是牛型村的牛角位置,带着他们逛完全村。   才来的新鲜劲一下午就磨完了,晚上跟着去商品街逛了一圈,也没什么劲头。   今天是来这边的第二天。   他们男生在宿舍睡了一上午,十一点多时候画室的徐默老师打电话过来问他们在村里哪个景点写生。   钟意支支吾吾,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昨天下午参加的那些景点叫什么名字。   徐默在电话那头问,到底在哪儿。   宿舍里男生不怕死地大声喊在宿舍里写生呢!   徐默在几个老师里面最像大小孩,所有学生都不怕他,爱和他开玩笑。他也从未发过火。   钟意挂完电话,没几分钟后周林的电话就来了,语气和蔼地说下午每个人在五点之前交一张水彩,十张速写。   再挂电话,大伙一起把刚刚叫嚣在宿舍写生的同学揍了好几遍。   他们住的客栈地势算高,今天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中午这个时候又云蒸霞蔚,泼墨重彩的云雾将整个栈子拥抱于怀中。   对过房间的女生也不少站在阳台上看着漫山的云雾,和同伴商量着带伞进村,看着天气,下午肯定得下雨。   钟意懒洋洋地伸懒腰,把自己收拾好,带着画具出门。   正逢假期,进村的人很多。   也有不少学生。   画室里的人三五成群各自散开去找自己喜欢的景点画画。   钟意背着画包带着小板凳和姚锡聪来到南湖边。   不远处是错落有致的徽派村落,湖面上荷叶莲花点映交错,断桥泛着年代久远的光泽。本该静谧的村落因为来来往往的游客全是人声,最好位置的取景也被其他画者占了去。   可望着这一片美景,心里终是能一片宁静。   两个人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来,支起画板准备画画。   画了没一刻钟,这边下起了太阳雨。   姚锡聪站起来说去女生那边借两把伞过来,整个人借没了踪影。   周围画画的人没怎么动,但来往的行人却少了许多。   钟意继续在画纸上染上颜料。整个湖面因为细雨滋润微微泛起褶皱,升起袅袅青烟。   他口袋手机响了起来。   正在落几笔重要笔触,听到某人的专属铃声,随便盖了几笔,拿起手机接通。   宗远问:“在干嘛呢?”   钟意眯着眼睛看画上的构图,又在颜料盘上调勾一点粉红,极短两个字:“画画。”   宗远说:“听说你这边下雨了,在外面写生有没有带伞?”   钟意笑着说:“这也能听说啊。不过现在真的在下小雨。”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不过是太阳雨。估计一会儿就不下了。”   “在画什么?”   “跟你说你也不知道。”钟意说了这句就没画画的心思了。   他很想和宗远说让他过来,他很想他。   每天这样打电话根本不够。   才进村子时,他就很想打电话给宗远,跟他说他很喜欢徽派建筑,他喜欢这样宁静的古村。一想到宗远还在上课,就什么兴致都没了。   遇到所有一切美好的开心的愉悦的事物,他都想和他分享。可他又怕扰乱他的学习。高三这个非比寻常的关键时期,他一点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宗远过度地浪费学习时间。   钟意叹了一口气。   宗远在电话里问:“怎么了?”   “没什么。”钟意说:“我来给你当导游吧,我来说这边的景物,你来想象一下,好不好?”   “好。”   “首先呢,我的位置在南湖的堤岸,我昨天晚上给你发的图片你都看到了吧。这边都是石阶,有垂柳和很高很粗的古树。”   宗远在电话里问:“有多高多粗?”   钟意说:“不准打岔。”   “好。”那边隐忍笑意。   “这边的湖水很清澈,湖面上有很多荷花,跟西湖的平湖秋月有点像,上面有一座断桥。导游说卧虎藏龙里面李慕白牵着白马就是从这座桥上走过。宗远,现在这边在下雨,湖面可漂亮了。”   “恩,还在冒烟。”宗远继续说:“怎么画了这么一大片荷叶不画桥,你不是说最喜欢南湖的断桥。”   钟意忽然觉得他话里不对劲,有些愣住。   宗远在电话那头笑着,声音就像在他跟前,他轻声说:“宝宝,回头看。”   钟意举着电话回头。   细雨平静且持续地从树荫的罅隙中轻轻飘散下来,平添了几分温柔绻缱,他看见宗远撑着一把伞站在离他不远的大提上。   不管曾经以后,他见过再多的美景也不及眼前这一幕。    第40章   没过多久,雨真的停了下来。   想了这么久的心肝宝贝坐在他旁边陪着,钟意认真又甜蜜地画完了这张满湖荷香的水粉,又移了一个位置,坐那儿不动地把断桥收入景中,画了十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速写。   他五分钟完成一幅画,一个小时不到,最后一张落款名字日期,站起来伸个懒腰,让宗远帮他收拾画具。   小桥,流水,人家。   下午三点钟,倾洒下来的阳光正好,拂面而过的微风正好,身边陪伴的人刚刚好。   两个人并肩而走,沿着导游推荐的路线,从村头走到村尾,跟着一个进村的日本旅游团后面,偷偷地拉了几下手,进祠堂阁楼,两人揽肩而站,不懂装懂地听导游用日语跟旅游团解说每一处的景和历史。   景区的集市有很多卖茶的小店,两个人又装模作样地和店门口热情的老板聊天,闻着清苦茶香,听他们说陈茶和新茶的区别,雨前和雨后的不同。   钟意想给大爷爷买茶,一摸口袋,才想起来画具东西都被他放在写生的地方,反正也没人拿。他的钱包也在画包里。   他站在炒茶的铁锅跟前不肯走。   被宗远连哄带拽地拖走。   “爷爷看不上这边的茶,听话,别浪费钱。”宗远拉着他往更深且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走。   “这是太平猴魁,这么贵肯定好喝。”钟意还要往回走,手往宗远裤子口袋伸,要掏他钱包。   这边要不是人多,真想把他扛着丢回客栈,宗远说:“两叶抱一芽,不翘不卷不散边。这才算是好的太平猴魁,茶叶颜色要苍绿匀润。你看刚刚那些茶叶还有碎片,颜色也不正。”   钟意停下来,膜拜地看着宗远:“这你也懂?”   宗远摸摸他头,被钟意踹了一脚。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你不记得了啊,我祖籍就在徽州。爷爷年轻时候就是茶商,他卖的最多的就是这种茶,小时候总看他喝听他说,怎么也记住了。”   钟意闷闷地“哦”了一声。   宗远低头凑过来看他:“等会儿我们去买点竹筒酒带回去给爷爷,你来买好不好?”   “恩。”钟意抬头说:“我还要给大奶奶买。”   真好哄。宗远望着他又一身劲的高兴表情,胸腔满满愉悦。   他们挨家挨户地逛,这里卖的东西大多数是女生喜欢的小玩意,木制梳子各种编制饰品,琉璃制品的刻字手串。有宗远陪着,钟意觉得什么都新鲜有趣,什么都要凑过去看一眼。   跟着沿街卖叫的老婆婆后面买了三次烧饼,又在一个老爷爷那买了一大袋野生猕猴桃。   钟意就着村里的溪水洗了果子,咬一口又被酸的皱鼻子闭眼睛。太阳慢慢往西边坠,村前街角被镀上余晖。钟意靠在墙头堆着草垛的矮墙上,和宗远轻柔地接吻。   阳光正好,可有些感情,无法见光。   笃定勇敢的爱情,却必须避开世俗纷杂的目光。在来往人流里,他们私密地拥有一个下午只属于彼此相贴呼吸的世界。   在回客栈路上,遇见了画室那一大伙人。   也不能说是遇见。   画室一帮人还没出村,姚锡聪站在桥头大声喊这俩人名字。   隔这么远看着桥那头的宗远和钟意,画室里外校的几个女生和周礼娟咬耳朵:“你们学校男生简直帅的没天理了,怎么这么多帅哥啊娟娟你太幸福了。”   她们指了指走在前面的祝俊和程静:“好帅好帅好帅。”重要的话说三遍。   “别花痴了,我不帅吗?”姚锡聪凑过来。   “和他们比差远了。”   “再白一点就算中级帅了,他们几个是极品帅。”   “不想和你们这群无知的女人说话了。”姚锡聪伤心地捂着耳朵去找祝俊加深伤口。   周礼娟和她身旁的两个女生手挽手,笑着说:“我们整个年级颜值最高几个人全在这了,以前在学校,他们就经常这样凑一块,要是站一排走操场,楼上女生都要疯了。”   “要是我我也会疯的,太幸福了。”   “可是只能看嘛,有什么幸福的。”周礼娟有点失落地说:“再喜欢,他也不是你的。”   华灯初上。   夜里温度有所下降,钟意在宗远的逼迫下换了长袖衫和长裤。   街上都是行人游客,号称纯手工制品的小地摊比比皆是。   选了一家位置味道俱佳的烧烤店,来宏村这边的一中学生全员聚餐。   周礼娟和几个女生在外面逛小摊子,给每人带了一杯地道的酥油奶茶,分加冰和不加冰,随意给到同学手上。   程静接了一杯加了冰的酥油奶茶,只伸手接过来,就被冰的受不了。   把奶茶分发完,所有人都坐下来围着一张桌子聊天。   周礼娟看程静把奶茶放到一边,问:“你不喜欢喝这个吗?要不我们再去给你买其他的?”   程静摇头说不用了,他只是觉得太冰了,放一会儿就好。   “我不喜欢热的,我和你换。”祝俊坐在他斜对面,根本没等他回答,长胳膊一伸,把两人的奶茶换过来。   程静没说话。   一个小插曲并不引人在意。   大家都知道他俩关系不好,能相互这么忍着迁就对方没闹过实质性矛盾,是因为拥有共同的朋友。   无大怨大仇,何必伤和气。   夜幕缓缓浓厚。   各家小饭馆摊子烧烤店都坐满了人,每家都热闹。   他们这家烧烤店在这一块还颇有口碑,就他们坐在这一会儿,不少人过来。可店里已经被他们包下来了,地方不大,就一个大长桌和两套小圆桌。   十几个人坐着,满满当当。   宗远和祝俊搬了三箱啤酒过来,每个人去选自己爱吃的烧烤递过去给老板。   姚锡聪说:“大家随便吃随便点,千万别客气,咱们俊仔财大气粗,他说这顿他请,千万别不舍得吃。”   祝俊过来把剥了一半的橘子塞他嘴里:“就你话多。”   姚锡聪也搭着他肩膀,两个人嘻嘻哈哈闹。挤着橘子汁到处撒别人,钟意正站着选鸡翅膀,被祝俊拿着橘子挤了一身汁,顿时愤怒,追着祝俊到街道上,两个人没了踪影。   等过了十几分钟,又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回来,还带了好几袋子零食。   朋友美食,欢聚一堂。   大家喝酒猜拳,等着烤好的烧烤。   酒过三巡,所有人脸上都有了醉意。钟意在其他同学扳手劲,没其他规则,输了就喝。   姚锡聪抱着个酒瓶到处敬别人酒,表情慷慨激昂:“大家都歇一歇,歇一歇!听我说!”   “我姚锡聪真的很庆幸能有你们这一帮同学,大家这些日子以来,在班上从来没有闹过大矛盾,虽然我们成绩不好,可我们心好,我们人好。作为学生不是像学校那样只凭成绩好坏就判断一个人的。现在呢,咱们都是高三了。也不该像以前那样只顾着玩啊闹啊,咱们得考好大学。我们相聚不容易,接下来每一天的相处都是倒计时。为了更好的未来和更加理想的自己,我先干为敬!”   他说完话,对着酒瓶豪饮。   周礼娟也站起来:“干嘛突然煽情啊,搞得我都有点想哭了。”   钟意举着酒瓶:“来,大家为理想,为自由,为信仰,干杯!”   “干杯!!!”所有人站着,举起手中的酒,大声宣泄。   聚会到后半程,好几个人已经趴在桌子上。   祝俊坐着一个劲往嘴里灌酒,他看着画室这群人在讨论各个学校的好坏,谈论以后和未来,总觉得插不进去话。   宗远把钟意身边能够着着的酒瓶都收走,看他和程静他们打牌没耍酒疯,过来祝俊这边按住他瓶酒说:“别喝了。”   他坐到他旁边。   祝俊说:“你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不过去陪他?”   “晚上有的是时间。”   “靠,当我没说。一不小心就被你俩虐到。”   宗远笑着没说话。   祝俊说:“真羡慕你们,成绩爱情两得意。我呢,什么都不行。看着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有干劲,我……算了,不说这个了。”   他又拿起一瓶酒,用牙齿咬开瓶盖,灌了一口。   宗远说:“你喝太多了。”   “你们俩以后打算怎么办?”祝俊笑笑,拍了下宗远肩膀:“没事,我酒量能抵十个钟意。”   宗远也开了一瓶酒,对着瓶口喝了一口,转过头看一眼钟意,对祝俊说:“先高考完再说,我不想给他太多压力。”   “哎,你的在他光屁股时候就喜欢他了啊。”祝俊靠过来说。   宗远说:“那时候他穿了裤子。”   “卧槽,你喜欢他多少年了。我算算,十三年。”祝俊扳手指头,又摇着头感慨:“恋童啊不对,这叫竹马。”   他说完又傻憨憨地自个乐。   “祝俊,你收点心,钟意他还想和你一个城市上大学。”宗远认真地和他说。   祝俊抓脑袋,他闷声了好半天才重新说话。   三箱子啤酒全部喝完,醉的不省人事的同学还得人扛着背着弄回去。   钟意能站能走,打牌打到一半扭头想和宗远说话,发现人不在自己跟前,顿时不愿意了,牌一扔,摇摇晃晃寻到宗远面前,踹了祝俊一脚,说他把宗远抢走了。   宗远扶着钟意让他站好,提前跟画室其他人打招呼,说他喝得有点难受,先带回去休息。   背着钟意最先走。   祝俊也站起来,感觉重心不稳,整个人有点飘。   喝多了。   精神还算清醒,他抹了把脸去跟老板付钱。   大家都收拾好自己,女生也有不少喝高的,还有几个不知道说了什么伤心事,已经哭了很久。   姚锡聪正扶着周礼娟,周班长喝得脸通红,平时总一副大姐大模样,这时候乖巧地靠着人站,倒显得几分可爱。   估计这些同学里,就只有程静最正常状态了。   他喝了酒但不多。烧烤也只吃了一些蔬菜,很少碰肉类。   祝俊付完钱回到屋里,正看见程静拿着那杯已经凉了的奶茶往嘴里送,他的嘴唇咬着吸管。   有聚便有离。   关系亲密的同学相互搀扶,前前后后在街道上往客栈的方向走。   外面风大且凉。   宗远他们定的客栈和画室同学的并不是一间。   走的也不是一个方向。   接近凌晨,街上已无行人。   两个人拉开不少距离往同一个目的地走去。   程静抱着胳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走路摇摇晃晃的祝俊。路程还未到一半,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祝俊整个人摔的有点懵。   程静只能过来扶他起来。   祝俊说:“我没事。”他想推开他。   “你想在街头过夜?”   祝俊没吭声。   程静把他手臂绕着架到自己肩膀上。   两个人依旧沉默无声。   身体相贴的部分祝俊身上高热,他呼吸声也重,程静扶着他,被酒气熏着,被他体温熏着。   终于到了客栈,把人扶到房门前,程静问他要房卡。   祝俊眯瞪着看他。   程静又说一遍:“你房卡呢?”   祝俊说:“好像在裤子口袋里。”   他说完又看着程静。   这样僵持了几十秒。程静落败,他低头看他下身运动裤,判断祝俊的房卡在哪一边口袋。   手伸进他裤袋,只敢浅浅地掏捞。所幸判断正确,他把房卡拿出来,划开门,插电供电,又按亮大灯。   不想再进去了,外面明明降了这么多温度,他扶着他却走出一身汗。他站在门口让祝俊自己靠着墙,转身就要走。   祝俊拉住他。顺手把门关上,直接把人压在门板上靠着。   程静挣扎:“你干什么?”手也被握住,他整个人被祝俊完全掌控。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祝俊面色沉冷地看着他。   程静说:“你放开我。”   “程静,你为什么要这么讨厌我?”他又更凑近一些,看他冒了细汗的额头和鼻尖,看他润色的唇和逐渐染上绯色的面颊。   他没有看他的眼睛。   不敢看,怕看到他明显厌恶不屑的眼神。   祝俊低声说:“你对他们都好,就是讨厌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你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也不跟我说话。就连今天因为是我请客买单,你连菜都不愿意点,对不对?”   “祝俊,你喝多了。”   “是不是?”   程静别过脸,想要逃过他强硬的压迫感。他尽量平缓自己声音说:“我只是不喜欢吃烧烤,也不太能喝酒。”   祝俊捏着他下巴让他正面对他。   他看向他的眼睛,像是在确定他话里的真假。   “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不要讨厌我。”   他低下态度,像是委屈地请求一样。他盯着他嘴唇看,捏着他下巴的手往上伸,触到他唇角,摸到他的下嘴唇。   好软。   他轻声叹息,低下头用嘴唇去触碰,闻到了淡淡的奶茶香味。   心醉神驰。   他完全管不住自己这样如同本能的行为。   即使脑袋昏沉,他只记得这一刻如此美妙的感受。   直到被推开,胯部被原本压在怀里的人用膝盖狠狠撞击。   如梦初醒般,祝俊望着程静用愤怒慌张的眼神看他,打开房门,落荒而逃。   他捂住被袭击的部位蹲下身,闷声呼痛,又不相信一样摸上自己的嘴唇。   明明相互间如此嫌隙,却还是没能防守住跨入禁地,到底是谁招惹了谁。    第四十一章   外面风大且凉。   宗远他们定的客栈和画室同学的并不是一间。   走的也不是一个方向。   接近凌晨,街上已无行人。   两个人拉开不少距离往同一个目的地走去。   程静抱着胳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走路摇摇晃晃的祝俊。路程还未到一半,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祝俊整个人摔的有点懵。   程静只能过来扶他起来。   祝俊说:“我没事。”他想推开他。   “你想在街头过夜?”   祝俊没吭声。   程静把他手臂绕着架到自己肩膀上。   两个人依旧沉默无声。   身体相贴的部分祝俊身上高热,他呼吸声也重,程静扶着他,被酒气熏着,被他体温熏着。   终于到了客栈,把人扶到房门前,程静问他要房卡。   祝俊眯瞪着看他。   程静又说一遍:“你房卡呢?”   祝俊说:“好像在裤子口袋里。”   他说完又看着程静。   这样僵持了几十秒。程静落败,他低头看他下身运动裤,判断祝俊的房卡在哪一边口袋。   手伸进他裤袋,只敢浅浅地掏捞。所幸判断正确,他把房卡拿出来,划开门,插电供电,又按亮大灯。   不想再进去了,外面明明降了这么多温度,他扶着他却走出一身汗。他站在门口让祝俊自己靠着墙,转身就要走。   祝俊拉住他。顺手把门关上,直接把人压在门板上靠着。   程静挣扎:“你干什么?”手也被握住,他整个人被祝俊完全掌控。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祝俊面色沉冷地看着他。   程静说:“你放开我。”   “程静,你为什么要这么讨厌我?”他又更凑近一些,看他冒了细汗的额头和鼻尖,看他润色的唇和逐渐染上绯色的面颊。   他没有看他的眼睛。   不敢看,怕看到他明显厌恶不屑的眼神。   祝俊低声说:“你对他们都好,就是讨厌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你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也不跟我说话。就连今天因为是我请客买单,你连菜都不愿意点,对不对?”   “祝俊,你喝多了。”   “是不是?”   程静别过脸,想要逃过他强硬的压迫感。他尽量平缓自己声音说:“我只是不喜欢吃烧烤,也不太能喝酒。”   祝俊捏着他下巴让他正面对他。   他看向他的眼睛,像是在确定他话里的真假。   “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不要讨厌我。”   他低下态度,像是委屈地请求一样。他盯着他嘴唇看,捏着他下巴的手往上伸,触到他唇角,摸到他的下嘴唇。   好软。   他轻声叹息,低下头用嘴唇去触碰,闻到了淡淡的奶茶香味。   心醉神驰。   他完全管不住自己这样如同本能的行为。   即使脑袋昏沉,他只记得这一刻如此美妙的感受。   直到被推开,胯部被原本压在怀里的人用膝盖狠狠撞击。   如梦初醒般,祝俊望着程静用愤怒慌张的眼神看他,打开房门,落荒而逃。   他捂住被袭击的部位蹲下身,闷声呼痛,又不相信一样摸上自己嘴唇。   明明相互间如此嫌隙,却还是没能防守住跨入禁地,到底是谁招惹了谁。   另一个房间里,钟意蹲在地上摆弄自己的画具。   他把画的每张画都摊开,又拿出颜料盒和铅笔盒。   宗远拿房间里的热水壶正在烧开水,他拿着手机打两遍祝俊号码都没人接。   走到房间外走廊上,又按程静号码,手机刚响两声,他就听到前面传来铃声,程静在使劲擦着嘴巴向这边走来。   “祝俊他没事吧?”宗远挂掉电话,看他听到祝俊名字时神情明显变了。   “我已经把他送回去了。”   “你...”   程静打断他:“我先回房间了。”根本不给宗远再说话机会。   等宗远再回自己房间,钟意已经坐在地上认真地在一根根削铅笔。   他每次喝了酒后的状态都不一样。   有时候闹腾的厉害,有时候又很乖。就像今天,背他回来的时候只是趴在他背上哼歌,放到房间里,一声不吭地拿画具出来摆弄。   宗远好笑地蹲过来看着他:“大晚上还准备画画?”   钟意抬头看宗远:“画你。”   宗远说:“我不就在这儿,看真人不好吗?”   “真人没我画的好看。”钟意继续削。   他说完低着头抿紧唇,偷偷抬头瞄宗远一眼,又忍不住绷开自个笑。   宗远不陪他玩了。拿掉他手里的铅笔和刀,把人拉起来。   钟意又闹着要背他,除了在床上实力不如他甘愿认输,其他一切宗远对他的好,他都想是平等付出。   喝了不少酒但并非头脑不清醒。他此刻清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摇摇晃晃勉强背着人到卫生间。   钟意拍他屁股抱怨:“你太重了。”   宗远从他背上下来,折腾人还反过来先倒打一耙,他把钟意按在洗脸台边,说:“小细胳膊细腿,还嫌别人?”   想踢他,被宗远抵住腿。   钟意凑过来要咬他脸,羞愤道:“总比你中间是细棍子好。”   “细棍子?”宗远放低了声音,带着一点意味不明的暧昧。   钟意嘿嘿笑,把手举起来想捏他脸调戏,又被宗远制住。   满手的铅笔灰。   宗远按着他肩膀让他转身对着水池,打开水龙头温水,握住他两只手放在水流下打湿,又拿过来香皂。他们胸背相贴,宗远从后面环抱他,用很温柔的动作给他手上抹满香皂,一根一根手指揉搓,再仔细洗干净。   钟意不说话。   完全和平时不同的沉默。   他低垂着头,在思考些什么。   他转身仰着头用认真又迷茫的眼神看他:“宗远,我们这么好真的可以吗?”   他有点难过地说:“我们每一次都要偷偷摸摸的,不能在别人面前牵你的手,不能告诉其他人你是我的。离开学校后我总是很想你,可是我不能和别人说。大奶奶她对我那么好,她今天晚上还打了电话给我,说想我了,问我想吃什么,要给我寄。宗远,大奶奶要是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她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我有时候想告诉每个人,有时候又很怕别人知道。”   酒后吐真言。   他并不是无所畏惧。小时候被亲人恶嫌的经历和单亲家庭的环境都让他比常人更敏感。这些年来他总和周围人保持一种平衡关系,不深交,不交恶。   宗远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待人处事原则。他过度依赖他,以他为中心。   从懵懂地回应告白到如今的非他不可也只是经历了一年多的相处印记,可他一点都不想改。   “要是你能变小就好了。”钟意拿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小。我就能把你揣在画包里面,走到哪都带着,每天都能看到。”   宗远揽着他腰让两个人胸膛相贴,他亲他额头,轻声说:“不要怕。”   钟意恩了一声,裹着暂时的安全感和满足欲就这样靠着宗远睡着了。   很累。   完全陌生的环境,需要重新打理的人际关系,高考临顶的紧张,和只能藏着又想宣誓主权的爱情。   他心里压了很多东西,一个下午的放松,又在酒精的作用下回弹了成倍的重量。   一夜好眠。   钟意醒过来时,整个人都窝在宗远怀里。厚重的窗帘遮住外面光线,他伸手去摸灯柜上手机。   一看时间,已经早上六点多。   在画室集训的几个星期习惯了五点半醒,磨蹭二十分钟起床,在六点半就必须坐在画室画画。   他不太记得昨晚回客栈以后的事。   他轻轻挪动身体,从宗远的怀抱里退出来,身上还是昨晚的衣服,被剥了外套,身上就剩这件打底背心和内裤。   蹑手蹑脚地下床钻进卫生间。   开了淋浴放热水,钟意一边嘘嘘一边在回想昨晚的记忆。   在他印象里,每一次醉酒后早上都是起不来的,他会缠着宗远做爱。今年给他过生的那天晚上,宗远还无耻下流地录了音,第二天上午他光是听了开头就已经脸红耳热地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当鸵鸟。   放完水每天惯例晨勃的唧唧还半硬着,不能完全适应的高强度画画集训生活让他又累又忙,这一段时间都没有自己用手纾解过。   钟意脱掉身上最后布料,进入淋浴区,热水撒到身上,只觉得浑身舒爽。   升腾而上的热气把整个淋浴区的玻璃蒙上一层水雾。   卫生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裸着上身的宗远走进来。   马桶抽水声响,宗远又到洗脸台挤牙膏刷牙洗脸,就像没看见正在里面洗澡的人一样。   钟意关了淋浴,全身赤裸着趴在玻璃上对他吹口哨。   见宗远不理他,又抬手敲玻璃,非要引起他注意。   镜面上的雾气被他用手抹开,全身被热水蒸的有些发红,连眼睫毛都沾满湿漉漉的水汽。   宗远转过身看贴在玻璃门上的钟意,隔着这块阻挡物摸他脸:“还睡不睡觉了?”   他摇头,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想把睫毛上沾染的水汽弄下去,隔着玻璃对着宗远的手亲了一下。   宗远说:“别洗太久。”他说完这句话就留钟意一个人在浴室,迈腿走出去。   欲求不满的人气哼哼推开玻璃门,找到浴巾把身上随便擦了几下,又从柜子上把另一条干净的浴巾别在腰腹,走出来望见宗远正趴在床上弄手机,他一个泰山压顶扑了过去。   浴室的色诱居然没成功。   钟意身上带着湿润的沐浴乳香气趴他背上咬他肩膀,拽他耳朵。   宗远说:“睡了一觉被打回原形了?”   钟意继续啃啃啃。   宗远反手打他屁股,钟意啃地更来劲,嘴里嗷呜出声。   “真变小狗了?”宗远一个用力翻身,将背上的人掀下来压在身下,他眼底蓄笑,抵着钟意的鼻尖说:“不多睡会?你看你那黑眼圈,我陪你睡好不好”   钟意皱眉拒绝:“不好。”   “那你想干什么?”   钟意想了想,用力气把宗远从身上推下去,下床去画包拿了几支水溶性马克笔,又扑到宗远旁边,大爷一样把他压在床头,说:“我想画人体彩绘。”   “保证不画美少女战士。”钟意举着手发誓,他说:“我给你画图腾,快把衣服脱了。”   宗远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他。   钟意咬了一下嘴唇,凑过去亲他一下,打个商量:“你要是不喜欢画前面,我给你画后面,这样你就看不到了。”   “恩?”宗远动了一下,钟意整个人趴坐在他身上,身上浴巾已经散掉,只剩一条布料少得可怜的灰色底裤。   钟意说:“不准恩,快说答应。”   “你确定要画?”   钟意重重点头。   宗远说:“好。”   他捉住钟意两只手,不给他反应时间,全方位制住把他压在身下。   床上一共有三只马克笔。   宗远拿着笔低头亲他胸口:“画一只乌龟还是画一只王八?”   “是我画你,恩...”钟意小声地喘了一下,他两只手被宗远扣在头顶,自己把自己剥的只剩一块遮羞布被摆成任人品尝的造型。   宗远问:“喜欢画前面还是后面?”   “喜欢你。不画了好不好。”钟意还在扭,身上发热,宗远从他胸口亲到小腹。   钟意忽然喘出声。   宗远舔吻他肚脐,小腹上密密麻麻的酥痒麻热。他拿着马克笔在他小腹上画画,又痒又凉。   钟意小声地哄宗远,喊他软软哥哥,可他一点不为所动。   所有敏感的触觉全都汇成滚烫的热流汇向内裤包裹住的欲望。   钟意喘着气说:“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在你身上画画了。”   宗远在他小腹上画完一只乌龟,创新地给它加了一条尾巴,延伸到钟意小腹下的耻毛里。   身下的人不再反抗,宗远丢下笔和他紧密相贴,吻他鼻尖眼睛,说:“宝宝,画完了。”   “后面要画吗?”宗远剥下他内裤,从已经硬翘流水的阴茎往下摸。   钟意下意识地绷紧了屁股。   宗远一向都纵容他,很少会像今天这样欺负他。   他总觉得昨晚或许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宗远情绪的细微变化。   宗远从进浴室到他扑到他身上招惹他,他情绪都不好。   所以他才想逗他开心,却把自己惹了一身不得不扑灭的火气。   钟意贴着他磨蹭,抬头亲宗远脸侧和耳垂,小声说:“我们好久都没做过早操了。”他的手摸到宗远裆部,那个部位灼热硬挺,比他还烫。   他更小声地嘟囔:“憋死你。”手伸进他内裤用力气捏握他热烫性器。   宗远喘着笑出声,望着钟意恼羞成怒的表情,亲他热软脸颊说:“到底憋死谁啊,小坏蛋。”   “我就喜欢看你着急的样子。”宗远气息不稳地咬他耳朵:“别着急,慢慢喂饱你好不好?”   “你不准说话。”钟意捂住他嘴巴。   手心被舔吻,宗远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咬。   他揪着床单喘气,宗远从他膝盖亲到大腿内侧。在床上他总被照顾地很好,想要的都会被满足。   偶尔他也想要自给自足,像这样坐在宗远身上,没有润滑剂,只能用彼此灼热部位的粘液裹着手指伸进后穴,他满脸通红地给自己扩张,用逐渐增加的手指感受那处褶皱逐渐松软。   呻吟声闷在喉头,他小声地喘息。抵着宗远肩膀试着把他硬翘的性器吃进去。   钟意舔了舔嘴唇,只坐下去一半,下面被撑得酸软,他所有勇气和力气都消耗地所剩无几,委屈地看着宗远。   宗远坐在床头握着他腰,凑过来亲他汗湿的胸膛和红肿乳尖,问:“想要怎么做?”   “全部进来。”他低垂眼睛,看两人相交的部位小声说。   宗远着力缓慢地戳顶,整根阴茎被高热软湿地包裹住。   钟意靠过来圈抱住他脖颈,膝盖分开跪在他大腿两侧,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在他后穴那根粗长的硬物上。   宗远温柔地亲吻他:“你想要怎么做?”   钟意亲他发顶,咽了一下口水说:“慢一点。”他喜欢他在他身体里的充实感,前面被撑开的钝痛后,前列腺被顶到的快感令他舒爽地发颤。   宗远听他的话,缓慢抽出,又狠狠顶进去。   即使是这种姿势,也是宗远占据绝对主导权,他一下一下深插顶撞,钟意被刺激地叫出声,求他轻一点。不满足和太刺激的情欲相互交织,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   持续的被抽顶进入,那一点被磨蹭顶撞。   在高潮临近点,宗远从他身体里将自己抽出。   抱着他到浴室,打开淋浴,又将人按在玻璃门前,再从后背插入。   “唔...宗远。”钟意撑着玻璃,用泣音侧过头跟他求饶,太快了,后穴被反复冲撞地发酸发麻。   这个姿势他也不喜欢,整个臀部向后撅起,前面的性器得不到抚慰,左右晃动,硬的发疼。   他难受地呜咽出声,宗远贴过来套弄他性器,哑着嗓子喊他宝宝,问他舒不舒服。   在恍惚又羞耻的快感里,两个人前后高潮。   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   宗远扳正他身体,把他压在玻璃门上反复亲吻。   钟意眼角发红,吸了几下鼻子,虚弱又软着嗓音说:“你怎么这么坏。”听着别有一番小性感。   宗远温柔地亲他嘴唇,轻声说:“可是你喜欢。”   简单清洗后,宗远又抱着他上床睡回笼觉。   这时候才八点不到。    第42章   一觉到晌午。   做完早操又三个多小时的深度睡眠,钟意只觉得神清气爽,拉开窗帘的一角看到外面升地老高的太阳,他又换上了昨天穿的短裤短袖,隔着被子抱还在睡觉的宗远,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自己先拿着手机溜出房间。   这个客栈在宏村这边算是中高档,宗远提前预定。程静要求单人间,祝俊倒是无所谓,他只有一个要求床够大就行。结果宗远定了三间大床房。   客房的隔音不错,但外面还是不断地有轻微响动声音。   昨天客栈入住的客人也并不算太多,这个时辰钟意推开门出去,走廊外面尽是来来往往的人,他下楼梯到大厅,这边的桌席也全坐满。   他一眼看到程静坐的位置,一个人占了一个小圆桌,桌上摆着一壶茶,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钟意接通,跟他说已经下来了,见程静看过来,扬了扬手里手机,挂断电话。   两个人坐着喝茶等人,也没聊什么话题。光听其他桌的学生游客说话,就能得不少乐趣。程静性格偏静,钟意大多数时候也并不闹。   没过多长时间,另外两个人也从客房下来,四个人赶去另一家客栈,和画室的人汇合一起吃饭。   在路上气氛就有点奇怪。   平时祝俊走路最喜欢和别人勾肩搭背,今天从房间出来到现在都老老实实,程静更是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   他们俩都黑眼圈严重,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钟意笑着问程静昨晚做贼了,反被将了一军,程班长打了个哈欠问他昨晚睡的是不是很好。   他合上嘴巴,退到宗远旁边,拽了一下他小拇指。   祝俊更是怏怏的,一副谁烦我老子揍谁的表情。   好久没看钟意吃瘪,看他撩人不成反被将,一行人就宗远心情更好。   另一家客栈,女生们盼了好半天的四大帅哥齐齐亮相,夸张地吹口哨和起哄声。   这边大堂更拥挤,饭菜已经从后厨在往外端,每十人一桌。   才落座没多久,男生这边几桌就爆发了一阵笑声。   祝俊终于回过神,加入插科打诨的行列,和姚锡聪一起扒宗远的T恤领,左边颈侧画着一只翘着尾巴卖弄风骚的小乌龟。   吃完饭,他们浩浩荡荡一大伙人都想一起去玩,商量好租自行车去西递,途径一片河滩时,看到有人在划竹筏,钟意立马就走不动了。   他拽着宗远不让他继续往前走:“我想玩这个。”   程静望着这边清澈河水,旁边绿山点缀,他也加入钟意:“我也想玩这个。”   姚锡聪挠头:“大家都说好先去西递了,都已经打电话给租车铺老板定好车了。”其实他也想玩。   祝俊说:“让他们先在水里荡几圈再去也行啊,反正时间还这么早。”   姚锡聪又去张罗,问谁愿意留下来去划竹筏,要想先去西递的也可以先过去。   钟意把平时安排玩乐的大权全权交给耳朵,乐得轻松,他专心跟在宗远后面当傻白甜。   过来划竹筏的只有十来个人。租了两个竹筏,男女生平衡分成两队。   和早就来的另外三支竹筏在河滩上慢悠悠地荡来荡去。   还没来回河滩荡两圈,又来了一大批学生。都穿着黑色T恤,背面写着黑龙江xxx学院。   没过多久,河滩边慢慢围了很多人,大家叫好起哄,给正在混战的竹筏战队加油打气。   这场战争不知道是何时开始的。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边的学生先泼的水,也不知道是哪边的学生先起的哄。   水上泼水节战况惨烈。   钟意和程静宗远在一只竹筏上,除了他们三个其他都是女生,这只小船被三只竹筏围攻,只要头上有帽子的都摘下来当水瓢,还有人脱衣服直接当武器沾了水洒人。   岸上看热闹的也不断有队伍加入进来,这边河滩的竹筏全部被租完。   祝俊和姚锡聪在另一支竹筏上,一边抵挡两面夹击的敌人火力,还要赶过去救已经被攻击地摇摇晃晃的钟意那一船人。   泼水节又激烈战况变成碰碰车。   有人大喊大叫笑闹,有人被吓得成为战俘求饶。祝俊这只竹筏好不容易靠过来,就看见钟意去拽敌船伸过来的划杆,程静也过去帮忙,两个人被对方掀进了河里。   河水并不深,最深处站起来也只达胸部。   宗远都没慌,祝俊怒火冲天地骂了一句脏话,跳下水去准备救人。   “卧槽,这水怎么这么浅!”祝俊站在程静旁边,朝已经被宗远拉上去的钟意吼。   钟意抹脸上的水,对着祝俊幸灾乐祸:“孬仔,你干嘛想不开跳河。”   引来一阵哄笑。   程静在旁边打了个喷嚏。   祝俊忍下钟意的挑衅,只对他竖了一下中指,看身边人白衬衫浸透,里面的打底背心也薄薄一层,胸前两点隐约印地出来。头发全湿,脸上都是水珠。   他清楚记得昨晚对他做的事,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做,就像现在,看到他被拽下河,第一秒反应,就是担心。   短暂休战三分钟,程静被姚锡聪拉上了祝俊的贼船,河上的竹筏又开始混战。   三天的时间他们把宏村周围的景点都玩了遍。   最后一天晚上,姚锡聪和画室几个男生都挤了过来,大家通宵打牌聊天。房间开着空调随便躺地上床上。   回程的车故意买的迟点,是十点多。画室的人又跟着去送。   姚锡聪扒在车门口笑嘻嘻地说:“元旦再到我们画室去玩啊。”身后好几个人附和。   钟意上车,把女生特地给他们买的早点和饮料送过去,在递给宗远的时候,低下身以兄弟的姿态抱了他一下,轻轻在他耳边喊:“软软哥哥。”   祝俊抖了一下肩膀:“哎,这差别待遇太明显了吧。”   钟意走过来也揽他肩膀,使着劲在他背上捶了一下:“俊仔,别玩了。”   索性矫情到底,钟意也来和程静抱了一下,用下巴指了指祝俊说:“现在那个补习班我们这帮人也只剩下你和俊仔了。我知道以前的事你也没放在心上,俊仔他除了嘴巴臭一点,其实心里喜欢你喜欢地要死要活的,也特想和你做兄弟,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总跟他计较了。”   “喂。”祝俊伸脚要踢钟意,听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味,什么叫喜欢地要死要活。   他反被钟意踹了一脚。   程静没说话。   钟意说:“你要是有时间,在成绩上偶尔可以点拨点拨他,他任打任骂。”   祝俊坐不住了,起身要来揍他。   钟意笑着往车下跑,躲到姚锡聪身后还在跟程静喊话:“别让他补课时候睡觉,他要是睡觉你就拿笔戳他,要是不写作业你就打电话给他妈说,阿姨会特别感谢你还会当你面揍俊仔,你就可以免费观看一场表演了哈哈哈哈哈。”他边说边躲,绕着车身跑了一圈,笑着喘气才把话说完整。   闹了一阵,车终于开走了。   画室其他人都已经往回走。   姚锡聪和钟意还站在原地,两个人搭着肩。   姚锡聪说:“老大,你说我们能这样做一辈子好兄弟吗?”   钟意撸他脑袋:“这问题傻不傻。”   今天是阴天,阳光被层层云雾遮住,两个人往回走,钟意揽着他肩膀说:“当然了。”   钟意眯着眼睛看天,把“一辈子”这三个字回味了一遍。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才离开,就开始想他。    第43章   长假结束后,一回学校就是上次月考的成绩放榜。   万年第一的宗远跌出年级前三,程静登上宝座。   这次倒数第一已经不是长居榜尾的祝俊,作弊和缺考的分数比他更可怜。   这个月23号还要有皖南八校第一次联考,不论对老师还是学生,都是一场相当重要的战役。   宗远成绩一向稳定,最辉煌记录总分甩第二名三十多分。这一次年级第五,光是一班班主任找他谈话就谈了四次,各科老师又让他带着卷子进办公室问是不是这科拖了后腿,还打了电话给他远在H市的老爸,再三叮嘱这么关键一年,父母一定要关心孩子身体心理健康和学习成绩。   他们已经回来上了三天课,今天正好星期六,补全天课,下午五点半放学,宗远又被喊进办公室谈心交流学习。   往回家走的路依旧从南门出。   程静难得看宗远面上有这么明显表情,一脸不耐烦。他笑着说:“这是第几次了?”进办公室喝茶。   宗远举起一只手,正好这个数。   程静说:“今天她也喊我进办公室了,旁敲侧击你是不是和哪个女生走的过近,导致耽误学习。”   宗远不可置否。他确实是因为钟意离开学校,这一阵子对学习都不怎么上心。   “她怀疑是艺术班的学生。”程静很少这么多话,他见宗远在发信息还拍了他一下让他注意听他说话:“老师说你以前晚自习都不上,总往画室跑,一待就是一晚上。自从十六班的学生出去画画,你就再也没去过画室,上课也没以前专心,这次还考得这么差。要我套套你的话,是不是和他们班哪个女生在谈。人家一走你就没魂了。”   最后一句话绝对是程静自己加上去的。   宗远说:“除了性别,其他都对。”   前面自行车铃声响,程静笑意未减,抬眼对上祝俊视线。   “怎么这么慢,你们班又拖堂?”祝俊背着书包坐在车上,寸头回来又打理地短了一些,篮球吊在车后座。   宗远去车库赶车出来,程静已经一个人出南苑的门。   祝俊说:“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宗远骑上车,望一眼走在前面的程静,又打量一眼祝俊:“你们俩?你把他怎么了。”   祝俊说:“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八卦了?”   宗远眯眼打量他。   祝俊骑车过来停他旁边,哥俩好地捶了下他肩头:“我怎么发现你这样子跟钟意这么像。这一句话解释不清楚,你先回去,我再和他沟通沟通。”   宗远也不再多问,他骑上车最后说一句:“追人要有点耐心,你想想我十三年抗战。”   祝俊看他骑车走远,自个楞在原地想了好几秒咀嚼这句话意思。突然开窍,一句卧槽出来,早就不见宗远身影。   追个锤子!他不就是那天晚上头脑不清醒耍浑亲了程静一口,他老二可疼了一宿,都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以后的使用功能。   祝俊腹诽,抬脚踩上脚踏,骑车出门。   行人很少,这边路两边都是法国梧桐,空气里有隐约的桂花香气。   程静一个人背着书包在路边慢慢走。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平时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和看书上。能这样看看路边风景他权当成一种享受。和宗远一样骑车回去是节省了一大半时间,可他享受这种感觉,脑袋放空,不想多于东西,也忽视慢悠悠骑车跟在他身后的人。   “喂,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转第一个路口,身后的人终于憋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程静等绿灯,继续无视,穿过马路。   再第二个路口,祝俊音量又大了些,问一遍相同问题。   等到了巷子入口,他又问了一遍。   一鼓作气,再生烦,三而厌。   在巷子里拐弯另一个路口时,祝俊把车拦在他前面,挡住路,第四遍问:“你哑巴啊?”   程静抿唇看他。   “我他妈第一次这样跟人低声下气说话道歉,你就不能吭个声,是个男人就不能别这么磨叽吗?”   程静说:“你这叫低声下气?”   祝俊态度又好一点:“我是说我发信息的时候。”   程静要绕着走,被祝俊拽住。   “那你说,我该什么态度?”   “你带镜子了吗?把你现在这个样子照清楚再说话。”程静拨开他的手,又被他拉住。   “程静,那天晚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我……”   “闭嘴。”程静皱眉打断他:“我接受道歉,别再说了。”   他又用那种表情看他。   “我他妈的到底是哪里惹你了?你总对我这么阴阳怪气有意思?好,我承认我一开始整你害你抽筋是我不对,我他妈道歉,对不起。我以前对你吼过,是我不对,老子道歉,对不起。我那天晚上亲了你,是我不对,老子道歉!够了吗?!”忍了几天的情绪全面爆发,他拽着人,一脸狠意。这几天都没睡好,掏出出手机看个没完,不求他回电话,发来一条信息也是好的。   他真的已经够低头了。那天晚上他对程静说的每一个字都没忘,钟意在车上说的话也没错。他等了这几天,却换来他比以前更差的态度。   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再也找不到这么和贴的形容。   程静说:“我现在可以走了?”   祝俊掉转龙头猛踩脚踏,回头恶狠狠最后看程静一眼:“老子就是有病,巴巴地跑过来跟你道歉!”   他骑着车消失在小巷里。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让他这么憋屈难受,却不想跟他干架,只想讨好他。让他对自己也能笑笑,能聊更多话题,能深交成更好的朋友。他很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很喜欢看他认真的样子,很喜欢他除了冷清话少一脸笑容的表情。可别人不稀罕。   祝俊只觉得莫名而巨大的委屈包笼他,压着他喘不过气。   晚上七点多,绕路去商场买完东西的宗远,又一次将吴守兰送到医院。   他从小时候开始就很讨厌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模糊不清,只是小时候窝在吴守兰怀里,听她心疼地和村里邻居说她的小孙孙在那边受了很多苦,说带他的保姆给他喝烫嘴的牛奶,半夜不守着让他踢了被子着凉,他总一个人没人陪伴。   回到梅村之后,他也总是生病。记忆里就算爷爷去睡了,奶奶也会彻夜守着他。   从他是个奶娃娃开始,将他养育长大。他跟钟意都分开了这么多年,可他和吴守兰,从未有过分离。   “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又躺这儿了。”吴守兰转醒,看着坐在病床旁的孙子,手动了一下。   宗远伸手过去握住她没有挂点滴的手,冰冷没有热气。   “奶奶就是不小心睡了一下,把我小孙孙吓到啦?”   宗远给她又调慢了点滴速度,看着老人青筋凸起干瘪的手背,担心她受不了这么冰凉的吊水。   他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回到家,看到吴守兰倒在厨房,他脑子里有几秒钟空白,失去一切判断意识。   这个用后半辈子陪着他长大的人,这么多年来,唯一地坚定地在他身旁用所有爱和耐心抚育他长大的人。   吴守兰摸着孙儿的手叹了一口气说:“早知道昨天就该把树上的桂花摇下来,我听了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雨,怕是都要被雨给淋落了。”   宗远说:“您明天就能好了,我陪您去下桂花。”   吴守兰虚弱地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回忆:“你以前不爱吃甜的,奶奶做桂花糕给你吃,你都撇嘴不要。后来啊,都是意意哄你说吃了能长高高,你一个人呀就吃了小半盘呢。”   宗远不说话,只望着她。   “我的小软软啊,怎么都长这么大了。”老人感慨着,她的小孙孙总是一副小大人样子,越长大就越话少。她总担心,总担心着。不跟任何人亲近,她要是离开了,留着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生活不是没有任何预兆的。   她越来越怕冷,记性变得差,做事力不从心,就连烧的饭菜都失了水准,不是盐放多了就是忘记佐料。   垂垂老矣的腐朽气息已经在老人身上弥漫开来。   她只说了一会儿话就又睡了过去。   宗远在旁边守着,站起来又走到走廊上,站在窗边透气。   他只是和平常一样上了一天的课,中间的小插曲是因为考试失利被老师训话。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波折,他下一次联考必定能拿第一。   他才和钟意打电话使着坏跟他说奶奶今晚要做给他吃的饭菜馋他,他喜欢回家时就能看见有人为他留一盏灯做一桌菜的温暖,他觉得他已经拥有全世界。   他最讨厌离别。   不管是小时候和钟意的生离,还是未知的死别。    第44章   这个时候,钟意还在画室画画。   长假几天的玩乐大家感情更加深厚。姚锡聪又充当了扩音器版的喇叭,跟画室里的同学们说他们几个人的英雄事迹。   几个男生里,最受欢迎的变成了宗远。   那几天在宏村的相处,宗远一直都是带着笑。对女生也算绅士有礼,他和钟意总站在一块,偶尔露出左脸颊的酒窝。又听说他是一中万年第一名学霸,篮球各种体育项目也拔尖。   这种男生不管在哪个学校都要被捧上神坛,俗称男神。   很多女生过来要宗远祝俊他们几个的**号和手机号码,有钟意在这镇压,姚锡聪不敢给宗远的,倒是把程静和祝俊出卖地一干二净。   钟意有些心神不宁地画画。   从宏村回来后,他就遭遇了瓶颈期。   总觉得画的每一幅画都不满意,欠缺一些东西,可就算硬着头皮继续画下去,却越画越差。   他搁下画笔,又拿起笔仔细端详了会,这一套狼毫笔是宗远在他今年生日送他的,很贵的一个特别限定版,他很珍惜。   钟意起身拎着已经脏掉的水桶下楼,在一楼最后一层阶梯坐下来,掏出手机给宗远打电话。   一中的晚自习是十点半下课,和画室理论上的下课时间一样。宗远前一阵子为了准时打电话给他,晚上去上自习放弃骑车都是走路过去,这样放学后,他能一路和钟意打着电话回家。   后来钟意晚上画画的时间越来越晚,宗远只发一条信息过来,等他回复信息后再打电话过去。   他总是把他放在第一位,这样在各方面迁就他。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被接通。   钟意跟往常一样才开口几句话时,软着声音和他腻歪。打电话多数时候都是他说宗远在听。因瓶颈期而生的烦闷他尽数倾吐给宗远,担忧着以后考不上北京的那个学校,觉得每天这样画画好难受,怕自己到后面坚持不了。   他觉得每次打完电话就像充满电全身能量,可以在画室再战五百年。   这时候多天真。   他故意摒弃忽略一切让他不安害怕的因素,他在构图甜蜜美好的未来。   整个十月都是紧张而焦躁。   吴守兰住了两天院又好了一身精神头,不顾儿子孙子反对非要出院。   天气预报里的雨攒了几天也没落下来,光露着阴沉沉的天瞎吓唬人。吴守兰和小孙子把桂花摇下来,做了时令的桂花糕点,剩下的花风干收起来,酿宗爷爷和钟意都贪杯的桂花酿,等今年过年煮桂花味的酒酿元宵。   十月二十三号二十四两天,皖南八校第一次联考。   钟意比宗远还紧张,这次成绩是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试,全省排名次。晚上到点就打电话给宗远,让他不要紧张,还录唱了不着调的好汉歌给他加油打气。   两个星期后成绩放榜,宗远年级第一,全省第九名。   十一月十九号,是宗远农历生日。钟意想要请假回家,和姚锡聪几个人想了大半夜理由,干脆和周林说临近省考压力太大,想回家吃他大奶奶做的饭。   就这种狗屁理由周林特别理解地给他准了一天半的假。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所有人期待的方向发展。   钟意瞒着李知月偷偷定火车票下午五点钟回了安市,和他大爷爷大奶奶陪着宗远过了生日,第二天一上午都在学校的画室画画,难得中午想和宗远二人世界偷偷摸摸做点坏事,被祝俊拉着陪他吃饭,还跟神经病一样非要陪他打了一中午篮球。   高三管的更严,祝俊成了李则楷重点观察对象,浑身都带着炸药一样,打了好几次架。在联考后还在一班门口一人单挑四。   他买的是晚上六点半的火车,宗远给他改签的票,想要放学后能送他去火车站。   一下午钟意都窝在画室。   被祝俊操练一中午,他趴在椅子上睡了一个多小时,就着画室学弟学妹们的画具,拿四开的纸临摹一张大师作品。   下午三节课后,最后一节自习,一班历史老师过来占了大半节课讲了一张卷子。   等老师出门,宗远就收拾书包直接从后门出教室。   全班好几个女生往后看,程静正在埋头写作业,被同桌小力推了胳膊,低声和他说:“宗远他走了。”   程静抬起头往后看,已经不见他踪影。   他环视四周窃窃私语的同学,说:“现在还没下课,安静点。”   一句话掷地有声,他低头继续写作业,完全当做没看见宗远提前离开班级。   自从高三后,程班长的脾气似乎也跟着见长,因为维持秩序已经发过不少脾气。   他也不是大吼大叫,只是站在讲台上用书大力拍了讲台,再看着他们下面,不怒而威。   宗远走到画室门口,反而不急着进去。   隔着一堵墙,一面窗户玻璃,他看见钟意离画板一段距离,总是这样的习惯,眯着眼睛用铅笔测量画面比例。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打底,外面一件米色开衫,下身浅色牛仔裤搭色短靴。   每一次穿衣服都搭配地赏心悦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宗远往画室里走进去。   “还没下课,你怎么来啦。”钟意站着去修改画面,感觉到宗远站他旁边,一只手伸过去拽他衣服,又说:“不要仗着成绩好就逃课。”   宗远牵着他那只手和他五指相扣,说:“什么时候画好?”   钟意转过身把铅笔插到宗远耳朵上,右手小拇指那一侧和手背都有铅笔灰,他要往宗远脸上蹭,被他捉住手。   “你来了我就画好了。”钟意眼角都是笑意,两只手都在他手里,比宗远矮了一小截的身高,正好需要微微仰头看他。   画室的窗帘突然被风吹动,发出哗哗响声。   钟意一愣,下意识把手抽出来,和宗远保持一段距离。   他望向窗户,这个时候还未到下课时间,画室空荡荡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一片寂静,偶尔吹来一阵风。   宗远不做声,走过去关窗户。   钟意跟着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用手指轻轻戳他后腰。   “宗远……”他轻声喊他名字,知道自己刚刚举动让他不高兴了。   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很是奇妙,几乎从未为对方吃过醋。给他们递情书表白的女生并不算少,甚至双方都亲眼见过对方被表白的场面。事后只会拿来作为调侃的谈资,从不会因为这些事而生气或闹不愉快。   彼此之间都信赖只有对方,属于恋人间所有的第一次也是由对方完成。   钟意凑过去靠在窗沿上,手扯着宗远衣领,又捏着他一根手指来回拽着玩。   他觉得宗远很多时候也像小孩子,两个人私密的时间,他也会撒娇。   发现宗远心情不好,就摸着他头发亲亲他;要求宗远答应他什么事,捏捏他耳朵,蹭蹭他脸,再给个亲亲,他一般都会答应。跟大型犬科动物一样,只要顺着他毛,就能哄好。   钟意握着他手一根一根手指扳着玩,宗远今天穿的一整套衣服都是他送的生日礼物,跟他身上同款不同色。   怎么看怎么俊朗帅气。   宗远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火车站。”   钟意拽着他手,说:“别动,让我再看看你。”   他手摸上他的脸,在下巴轻蹭,沿着下颚线往上爬,点他鼻子,又往耳垂方向去。   钟意说:“我要仔细记住,不看照片就能画出你的样子。”   宗远捉住他的手,嗓音比平时低了一些:“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钟意点他鼻子说:“这个人都是我的,我想摸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也不知其他恋人是否这样,说着一些没营养的情话,只是这样相互注视对方,时间就不知不觉从指缝溜走。   宗远低下头凑近他,两个人呼吸暖暖交融。   从教学楼那边传来放学铃声。   宗远和他鼻尖相蹭,轻柔地吻他脸颊,柔软的唇往下寻觅。   钟意小声说:“不能亲了,他们要来画室了。”   “再亲一下好不好。”宗远呼吸在他脸上,用的是商量语气,却已经亲上他的唇。   钟意抵着他胸膛把他推开,别开眼睛说:“不能亲,有瘾,会一直想亲下去。”   宗远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看着钟意白腻挺直的鼻头和润色的唇,低哑声音说:“先打个欠条,下次全部补回来。”   钟意从意乱情迷的状态里回过神,体味到宗远话里的意思,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   他们刚走出画室,高二的美术生们三五成群笑闹着朝这边走来。   一起坐公交车,又徒步穿过几个路口,宗远一直把他送到火车站。   过安检进站,钟意拿着宗远给他买的零食背着背包进候车室。   这个时候空位很多,他找到车次所对的过口坐下来。   仅仅是一天半的时间,他觉得开心又满足。   钟意放空目光望着前面发呆,他心里此刻全是宗远。   他想,只是和他那样一起去超市挑选了零食,一起挤公交车,只是和他这样简单地并肩走着来到车站。他就在他身侧有着暖暖的笑容,只要逗他说话,就能看见他左脸颊那颗总想用手去戳的酒窝。   手机短信震动,把钟意思绪拉回。   他从口袋拿出手机,解锁划开屏幕。   上面一条宗远的信息:   欠条:   于2011年11月25日,钟意同学欠下宗远同学一个长吻。此欠款可随日期累加时间和长度,在偿还之日,需附加额外成倍利息。   注:额外利息由债权人自主定夺,债务人反对无效。   此欠条即日生效,一辈子不得作废。   债权方:宗远 债务方:钟意   钟意看了半天,只觉得一点热意从脸上烧到胸腔,捂住手机抿着唇笑。    第45章   阴雨绵绵。   这场雨应该是昨天晚上就开始下的,天灰蒙蒙,整个校园里格外寂静,只余每个班级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   十一月下旬的天气,逐渐转寒且阴晴不定。   这一周宗远的座位轮转到正数第二排。   一节早自习都快下课,他还没来上课。   程静发了信息给他也没得到回复。   第一节课就是他们班主任带的物理,他没上课这件事肯定瞒不住。程静在下早读课后又连续打了三个电话,那边才接通。   他连早点都没吃,直接去办公室找他们班主任,替宗远请了半天假。   吴守兰高烧被送进医院,这一次怕是再也难捱过去。   她刚嫁给宗翰轩时,那个家真可谓是一贫如洗。吴守兰就是本地人,宗翰轩年轻时候到这边的煤矿当工人,她那时候也在。她总觉得这个人跟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他从来不开轻浮玩笑,上工时埋头苦干不爆粗话,下班后一个人孤零零来回,总是沉默寡言。   那个年代的农村,到处都是贫穷和落魄。宗翰轩只单一人,是他们那里方圆十里闻名的贫穷美男子。吴守兰对他一见倾心,她第一次那么大胆地主动过去和他说话,和他一起吃饭聊天。后来结婚后不但把他照料地妥妥帖帖,家里的大小事务她都一手包办。   操劳大半辈子,伺候他们宗家三代人。她无怨无悔,只觉得一辈子充充实实,过的实在又满足。   可能还是年轻时累过了头,身体一垮下来就尽了命数。   宗远在医院陪了一上午,中午时候程静和祝俊几个人都过来探望,吴守兰依旧不清醒,戴着呼吸罩吊水。   在这些同学要走的时候,宗远站起来送人,他黯淡情绪,跟他们几个说,暂时不要告诉钟意,他明天一天要去考试。   这个时候离钟意去参加美术省考只有两个星期多一点。   到了晚上时候,吴守兰终于清醒过来,睁眼看见一老一小坐在他跟前,艰难地抬手想拔氧气罩。   她说想喝点粥,还指定了离这医院有点路程的一家铺子,把宗翰轩使唤出去。   她拉着宗远坐到她床头前,拍拍他手背,即使眼里浑浊灰暗,她望着他的眼神一如既往慈爱疼惜。   吴守兰说:“我为你爷爷忙活了大半辈子,这些日子终于能使唤使唤他。”   宗远紧紧握着她的手。   “我刚刚啊做了好长的梦,梦见你爷爷年轻时候,你呀性格就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也不爱说话,要是逗开心了,笑着左边脸也有一个酒窝,你看看你们爷俩多像呀。”   “我也梦见你和你爸小时候。他就是一个捣蛋鬼,小时候净会折腾人,他四五岁懂了事就更闹人了,家里穷,每天能给他吃的最好的,就是蒸个白煮蛋。他还是不听话啊,怎么说都不肯吃蛋黄,追着打都不吃。后来啊我就明白了,承伯他心疼我,这是变着法想把蛋黄给我吃。你爸爸他一辈子都孝顺,别人看他表面光彩,背地里不知道自己咽了多少苦。别和你爸爸置气了,啊?”   宗远点头,看着吴守兰说:“您再歇会儿,别说话了。”他拿起氧气罩递过去:“再吸会儿这个好不好?”   吴守兰摇摇头,她说话有些艰难,带着方言却仍努力一字一句清晰。   她怕再不说就再没机会了。她有很多话要说的,这一生的过往都在脑子里浮现,这一辈子苦甜参半。她还是有很多放不下,要是早知道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她就多做些安排。最起码她想找那个不待见她的儿媳谈一谈,她都要走了,看她愿不愿意回来这个家。她也想多陪陪宗翰轩,年轻时候他也对她念过情诗,也带着她坐在山脚摘野花给她跟她许诺会对她一辈子好。她最惦记舍不得的就是这个跟前的小孙子,才这么点,在她眼里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娃娃。   他和意意,这两个孩子,她的心头宝,以后他们两个人,那条路那么难,他们该怎么走。   她一直在说。   看着宗远一脸颓色红着眼眶,她担忧又爱怜地说:“乖孙,不怕,奶奶在这呢。”   钟意坐在火车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机铃声响,他找了好几遍,在对面坐着的人疑惑眼神下,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他一听见宗远声音,鼻腔发酸,眼眶泪水只要一眨眼就能漫出来。   他哽咽着对电话里的人说,要他大奶奶再等他一下下,他马上就回来了。   两个城市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对他而言如同炼狱。   他这一天考完试,画的三幅画都觉得超常发挥,一下考场就着急打电话给宗远跟他要表扬。可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和压抑呼吸声立刻让他察觉到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可这件事远不是他能够去承受。   他一路都被姚锡聪拉着,去买了两个人回去的火车票,钟意望着他说:“我上次回去的时候,大奶奶她还好好的,大奶奶还教我做饭。”   姚锡聪红着眼眶不知道怎么说话。   终于是见到了最后一面。   也仅仅是见到最后一面。   吴守兰躺在床上虚弱地看着钟意一脸泪水在她床前,说:“终于等到意意回来啦。”   钟意完全说不出完整的话,喊出一句大奶奶又被哽住。   她握着两个孙儿的手,想说些什么,用尽最后力气终究没能说出口。   走的并不痛苦。   葬礼一切都按梅村规矩,入棺土葬。   她去世的时辰是晚上八点多。连夜回了梅村,宗家大堂全是来来往往人,正中央一尊棺材,呜呜咽咽人声和哭声。   村里老人和妇人烧热水打洗澡水给吴守兰最后一次净身,白天做好的孝服孝带孝花都给晚辈们穿好配好。   整个村子几乎灯火通明。   连续三天晚上钟意和宗远整夜守孝。   落棺下葬后,第四天下午,宗承伯开车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安市。   在这个小巷子里,一直只住着宗远和吴守兰的宗家。   宗远整整沉默了三天,他不掉眼泪,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推开院门,钟意就红了眼眶。   两个人进房间,收拾吴守兰还遗存的遗物。   她房间里东西并不多,连电视机都没有,她说她耳朵不好,要是开着声音大了会吵到她孙孙。她的收音机每年都换,她爱听黄梅戏,宗远每年在她生日都给她换一个新的收音机。今年生日,两个小孙孙合伙给她买了一个助听器,她还怪他们乱花钱,助听器也当宝贝一样收着不舍得用。   可如今再也没机会用了。   她箱子里最宝贝的东西,就是宗远不穿了的衣服,他们两个小人儿不用了的电子产品,手办模具和各种奖状。   钟意眼睛已经哭肿了。他看到吴守兰平时宝贝的那些东西,眼泪又一颗一颗顺着脸颊往下落。   他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眼睛,捂住要哽咽出来的哭声。   宗远也蹲下来,沉默无声地看着他。   “大奶奶说等我考试完了,要陪我喝她新酿的桂花酒。她还答应我说明年我来摇桂花的。”他说的断断续续,不断哽咽。   “大奶奶说今年过年要我和我妈和她一起过,她说要和我一起过年的,呜……”   他拽着宗远的胳膊,哭的那么伤心。他舍不得他大奶奶,这么疼他的大奶奶,这么疼宗远的大奶奶。   宗远温柔又难过地看着他。   钟意抬头抹眼泪,又摸上宗远的脸,摸他眼角,说:“我答应大奶奶,会一直陪你的。”   “宗远,你不要难过了。”钟意笨拙安慰他,他知道宗远心里比他更难受。   他看见宗远慢慢红了眼眶,他凑过去亲他额头,哽咽着说:“不要哭。”    第46章   生病老死,人生常态。   再难过悲伤的情绪,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钟意下午浑浑噩噩地被李知月接回家里。   给他买的明天上午九点钟的汽车票。钟意对吴守兰的感情她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儿子跟着宗远一起去给老人守了三天夜。他们跟真正祖孙俩一样亲,这孩子本来就重感情,看他这么难过,李知月也心疼。   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   吃完晚饭钟意就坐在自己房间发呆。   其实他很想过去陪着宗远,可今天下午在那边,他只顾着安慰难过的宗远,根本没注意到他大伯伯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外。   他不敢想也不想往下面想。吴守兰的去世已经让他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脆弱的情绪让他对周围一切的感知变得迟钝又敏锐。   迟钝地做不出反应,又后知后觉地扯出更多的负面情绪。   他拿着手机不断按亮屏幕。   房间门被敲响。   李知月推门进来。   她看着坐在书桌旁的钟意,说:“宝宝,能跟妈妈聊一聊吗?”   “我刚刚打电话给你画室的老师,他跟我说你想考到北京去,是不是?”   李知月坐在他床上,书桌的位置和床之间隔得并不远,她微微抬头仰望儿子。   钟意点头。   “你以前不是说想考去杭州吗,做了这么大的决定,为什么都没有和妈妈商量过?”   钟意抓着椅背,他有些紧张,看着李知月难看脸色,小心翼翼说:“我觉得我更喜欢北京,想考那个学校。”真正想去北京的理由他根本没法说出口。   “为什么都没有和我商量?”李知月音量变大,她很少这么严厉地和钟意说话:“妈妈一直都支持你做的决定,当初你说要画画考美术,妈妈相信你肯定能行,去年你跟妈妈一起去旅游,说要考去杭州的美院,妈妈也相信你一定行。你长这么大,很多事情妈妈都支持你自己做决定,可你怎么也要和我说一声呀,如果不是我打电话给你老师请假,你要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   “是不是他找过你了?”   钟意下意识摇头,他不明白这句话意思。   李知月艰难地开口:“是不是……你爸他,找过你?”   他一下子愣住,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在他们母子俩间出现过。   梅村宗家,宗远在吴守兰遗像前又上了一炷香。   家里无声无息。宗家在村头,盖了两层的楼房,装修精致漂亮。   这本来就是宗承伯回来盖了给两个老人住的。他在外面已经有几处房产,这几年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积攒的钱自己摸出门道炒股投资,钱能生钱。   他一天到晚地忙,一次失败婚姻结束他后来身边也跟过几个人,都快五十岁的年纪,越来越想过稳定生活,找个人和和气气过日子。   他平生最得意的两件事,一是他白手起家的事业,二是他这个优异懂事的儿子。在外面心里总记挂他,父子俩沟通少,他这些年对宗远有求必应,给他自己能提供的最好物质条件,他以为宗远能懂。   这么多年来父子都没能坐在一起像样地吃一顿饭,没交过心。   宗承伯看着儿子站在阳台上的背影,他揉了揉太阳穴,神色疲倦:“明天我跟你一起到学校去,把转校手续办了,你跟我回去H市读书。”   “不去。”宗远头都没回。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和钟意那孩子,你们俩,到底在干什么,啊?明天就跟我一起走!”   宗远转过身看着他。宗承伯眼里带着血丝,这几天忙着吴守兰去世的事情也要守孝,他熬地神色颓靡。   重孝道是他一直恪守的本分。   在病房里自己母亲握着他的手,艰难吐气呼吸跟他说,要他以后不论什么事,都不要为难两个孩子,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点头应承,看到老人眼里更多欲言又止的哀愁。   他知道自己孩子从小的性格说难听点就是孤僻,他确实愧疚,有时候回家推开他房间门,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看书写字,总想着和他说几句话,听他聊聊在学校里的事情。可宗远习惯了沉默,他讨好着和他找话题,也只能得到简短的几个音节回答。到后来总是他尴尬地摸鼻子,怕打扰他学习,讪讪离去。   他这大半辈子在商场里摸滚打爬,被同行坑被所谓朋友出卖早就是吃的亏长的智慧。来往的都是酒肉朋友,合作有利益大伙称兄道弟,一拍不合没了共同好处就好聚好散,也要防着背后被捅一刀。他没体会过什么真情谊,入社会太早,为了摆脱贫穷困境也失过道义。   他看着两个孩子从小到大跟亲兄弟一样,只觉得好。   多好,他为儿子感到庆幸。自然待钟意也好,平时只要给儿子买礼物,什么限量款球鞋新出的电子产品,也总给钟意带一份。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孩子腻在一起,是那样心思。今天下午在那边看见两个人亲吻,他整个脑子都懵了。   抽了两包烟使劲让自己平静下来。   宗远的抗拒和态度坚决让他觉得太阳穴总在突突跳着疼,丧母之痛,和自己最有炫耀资本的儿子亲口告诉他,他就是喜欢男的。   他伸出手想扇他,举到半空又哆嗦地放下来。宗承伯闭了闭眼,所有激烈情绪压在心头,他想破口大骂,想狠狠教训他,满心满眼愤懑苦楚载不住负荷,只能任由自己往后栽倒昏了过去。   才把人冰冷地接出医院,宗承伯又自己住了进去。   宗远使劲揉脸,坐在他父亲床位床边。   这几天所有的事情,一切一切都让他措手不及。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守着冷冰冰的病房里面,望着宗承伯紧闭双眼倦怠灰色的面容。   该怎么办。   如果所有事情都能想当然而为,该有多好。   他心里还有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天亮,做了一顿早餐后,李知月亲自送钟意去H市。   事赶上事儿,钟意一晚上失眠,他发给宗远很多信息,却只得到他一句话,让他不要分心其他事,好好考试。   脑子里绷着的弦因为这一句又绷得更紧,他知道,肯定出事了。   藏着掖着那么久不敢让别人窥见的秘密。   到了H市后已经是中午时间,李知月先带着钟意请了画室几个老师一起去吃饭。   最后临走时,她最后一遍带着请求的语气和他说,有这么多学校,妈妈希望你以后不要考北京,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钟意没法回答。   李知月过来一趟,给他添整齐所有的日常用品,换了一套新床单,买了两箱牛奶,叮嘱他每天早晚喝,告诫他要注意身体,不能感冒。   他送她到路口坐上出租车,望着车一路开远,逐渐消失在他视线里。   他只觉得未来前路未卜。   进画室已经是下午上课的时间,大家都在围着一个模特写生。钟意一上楼出现,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浑浑噩噩熬完这一下午。他回到宿舍累地躺在床上拿被子蒙脸。   不明白只是几天而已,怎么整个世界全都变了样子。   这边一中的放学铃声在十点半打响。   程静收拾自己东西,望了一眼宗远的座位,已经空了好多天。   他把所有发下来的卷子都仔细分类连着作业本习题书一起整齐放进宗远书桌里。   在班上多捱了十几分钟,解了一题物理大题目。他出教室时,整栋楼的学生都走地差不多,有和他一样还在班上做题看书的学生,走廊上也偶尔传来打闹声。   程静依旧走南苑那边的路,整个十一月只剩下尾巴,后天还有三天的运动会。   这几天那个人就跟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在他班级门口晃悠,也不再每天放学骑着车跟复读机一样一边惹怒他一边又赖着脸皮笑嘻嘻说,上来,我带你啊。   一路上跟着他直到他回家,中午傍晚和晚自习下课的晚上。   他觉得有点不习惯。   小巷子里路灯昏暗,程静背着书包走到转弯路口,前面停着一辆山地车,祝俊靠着墙,双手插口袋一直看着他。   程静抬头望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往他跟前走。   就在要擦肩而过时,祝俊抓着他手腕一把拽住他。   “就耽误你几分钟,我说几句话。”他低头看他,尽量让自己声音温柔。   程静没有挣脱,反而是祝俊放开他。他依旧靠着墙看他。   带着一点笑,仔细打量他。   “以前我第一次追章莉时,也就发了一条短信。她跟我说她有喜欢的人,对我说谢谢我喜欢她。我被拒绝的时候以为自己多喜欢她,一晚上都没睡觉,在想她喜欢的那个人是谁,我想找他干一架。可我只难过了那一晚上。”   他静静听着。   “后来耳朵跟我说她喜欢的人是你,钟意他们几个总喜欢拿你在我面前开玩笑,我也不知道搞得,总是想关注你,想知道你在干什么,想知道你为什么招人喜欢。我一开始总以为我烦你这种人,总在跟自己说对你这么在意,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因为你什么也没做,就把我喜欢的人抢走了。可是,经过那么多事,我终于明白,我第一次喜欢的人,跟我一样是个带把的。”   “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道歉,这次是真心实意地道歉。程静,对不起。”祝俊呼出一口气,停顿一会儿。   他一句脏话都没带,看着眼前人,句句清晰:“这次宗奶奶去世,我心里也很难过。看着宗远和钟意那个消沉的样子,作为兄弟我没能做什么也觉得难受。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所以我决定不再纠缠你了。我知道你嫌我烦,对你用强做了不少事,以后不会了。”   “那个补课班我以后也不会去了,你不用再躲着我不去上课。说了多少让你难过伤心的话,我也道歉。因为你总是不理我,我只是想让你能注意我。”   祝俊说着笑了一下,说:“我自己也挺受不了我自己的,估计这一辈子做的最蠢的事就是追你了,让你这么讨厌我我也没想到。不过你放心,以后真不会了。”   程静抬头看他。   祝俊轻了声音:“以往的事希望你不要再介意。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真的。”   他眼眶发热,定定看着程静,伸手握住他肩膀,说:“让我再浑一次,最后一次了。”他抱住他,低头亲他嘴唇。   只碰了一下就离开。   祝俊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说:“高考加油。”   程静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   祝俊最后看他一眼,走开去骑车离开。   “祝俊!”程静像是才反应过来转身喊他名字。   他头也没回,朝身后挥挥手。望着前面路红了眼眶。   这一个多月来他死缠乱打。从开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后,就天天守着他。   可什么进展也没有。在程静面前他一直都是自卑的,面对他的无动于衷和厌恶躲闪,他也以为只要他努力就能获得他一样的感情。   可是他是真的蠢,只会让他恼火,用更加不耐烦的眼神看他。   上个星期程静连补习班都不去了。   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结果。他这么讨厌他,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纠缠该让他多为难。   算了,放弃吧。   祝俊把车停在桥上,他想找个人说话。   他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上看了一遍,最终打了钟意手机。   他靠坐在桥栏下,听手机里音乐声,响了一会儿,终于被接通。   祝俊说:“hi,兄弟,我给你讲个笑话,我他妈失恋了。”他说完自己哈哈大笑。   “都还没开始,老子连失恋都算不上。”   这个点画室里人都还在画画。   钟意拿着手机上四楼。   似乎自从国庆节一别后,他跟祝俊几乎都很少联系,上次回去也只有在中午一起吃了一顿饭,打了一场球。   钟意自己都顾不过来,听见祝俊在电话里和往常完全不同的语气,他轻声问:“怎么了?”   祝俊说:“我真羡慕宗远。他妈的活的就跟开挂了一样,成绩每次都第一,打架也比我狠,你看他追你,随便追追就把你搞到手。我怎么就不行呢,钟意你说为什么程静他就这么讨厌我?”   钟意握着手机只觉得消化不了里面的信息。   祝俊在那边不断地说,说他怎么喜欢他,说他有一次早上做梦明明梦见的是桥本凉,后来忽然就变成了程静。他仔仔细细带着难过又颓气的语气说这些日子和程静有关的一切。   钟意握着手机静静地听了很久,他说:“你才追了一个月,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祝俊难过地说:“他不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钟意,他讨厌我。”    第47章   运动会前,宗远终于回学校上课了。   临近高考的日历牌每天的数字都在减小。   因为今年反常的阴雨连绵天气,运动会比去年推迟了一个多月。十六班美术生都在外地紧张备考美术统考,他们班人数也比去年少了一半。   今年高三男子组最大的看点就是一班的宗远和十六班的祝俊报了三项相同竞技项目,两个人在几项长短跑中争第一。   最后一项项目,依旧是三千米长跑,这一次宗远跟不要命一样的最后冲刺得了第一,祝俊紧跟其后。   他仰面摊倒在地上,望着天空大口喘气呼吸,喉咙发痒发疼,耳边同学们热烈震耳的欢呼声也听不见一般,脑子里一片轰鸣,只有在此刻,他什么都不用想。   时间一天一天往前滑。   祝俊自从运动会后连篮球场都很少去,他不再每天上课睡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课堂上努力听课,认真写他已经快看不懂的作业。   他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可笑。   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这样混日子过来,身边有几个好兄弟一起打打闹闹。钟意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要他心好好搞搞学习,两个人同桌的时候也曾经尝试给他补课,他说过好几次大学还是要一起瞎搞。这些话诱人也很打动他,兄弟之间情谊他向来看得重,可他就是烂泥巴扶不上墙,三分钟热度一过,他自暴自弃地想,以后就算考不上,还不是一样做一辈子兄弟。   后来就连跟他一样混日子的姚锡聪都跟他说:高三了,俊仔,你别只顾着玩。   他越来越意识到与他们的差距,在程静面前越来越急躁蛮横。   究竟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又怎么会到如今这么喜欢的境地。他想了很久也没能想明白。他偶尔会在梦里梦见这个人坐在他旁边皱着眉解一道数学难题,拿着笔的手和侧脸都是他喜欢的样子,他会侧过脸,全然不是刚才困闷的表情,对他有笑容,用柔软的语气和他说话,让他好好看书,别总是看着他。   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会不自信到这种地步,不敢争取,不敢回头。   他避开在学校所有能与他碰见的机会,认真捧着书本看书。   他强迫自己忘掉以前所做的一切傻事。   故意说难听的话刺激他,在他回家的路上拦他,在补习班上蹭到他身边明明知道他不耐烦反感却死皮赖脸逗他说话,趁他一个人在班上看书强迫地拽他起来把他压在墙上亲他。   他曾经多勇敢,现在就多懦弱。   他想,他不后悔喜欢他。到现在还是一直喜欢,以后可能还会很长时间也只喜欢他。   可他再也不会去招惹他。不管是为了不打扰他,还是为自己最后的自尊和求而不得的委屈。   离美术统考还有一个星期。   晚上十一点半的画室,还是坐满了人。   没有空调,这样的寒冬夜里,冷气从脚底往身上钻,坐在这儿画画,总会被冻得手脚僵硬。   很多学生都抱怨过没空调这种事,老师也解释过很多遍,主要是画室房间的构造,柜式空调根本起不了升温作用,学生还一个劲都往空调下面挪。装中央空调需要打通天花板,这更不行。再说了统考过后,来年的三个月都是校考,那时候气温更恶劣,去考场考试需要早起晚归,更是没有空调,如果连这点困哪都扛不住,那还能耐下性子画画。   每个宿舍倒是都安了空调。   以往学生们一到周末放假都溜出去玩,天气越来越冷,现在只要下课,就算休息十分钟,都恨不得窝在宿舍里吹吹暖风,周末休息两天更是几乎都瘫在床上被窝。   这个时候已经算是自由活动时间,每天老师定量要画的任务绝大部分同学已经完成,多数是自己留在画室熬夜加班。   钟意的画位在西南角,每天上午虽然晒不到阳光,可在太阳好的时候,他一个下午都能沐浴在暖洋洋的温度里。   这深寒夜,好不容易又画完一副画,他也只能冷得搓手跺脚。   姚锡聪还是和在学校的习惯一样,不管钟意把画位挪到哪儿,他都跟他黏在一块儿坐。   他伸头过来,看见钟意又在他那一本厚厚的只画一个人的速写本上画宗远,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老大,还有几天就要去W市考试了。”   “恩。”钟意一个音节算是接了他的话,姚锡聪靠过来贴着他肩膀,看钟意打大型,慢慢勾勒线条,不一会儿宗远跑步的大体轮廓就出来。   他现在已经能默背画出宗远的很多动态和静态稿。   姚锡聪用轻松的语气说:“俊仔和宗远真是好样的,这次运动会俊仔他拿了50米和400米的冠军,第二名是宗远;3000米的第二名换成了俊仔,宗远是冠军。我们学校贴吧的首页帖子全是他俩。”   钟意依旧没说话。   姚锡聪坐正身体,又低头凑近了一点钟意,轻声说:“老大,你和我说几句话吧,别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钟意停下笔,他一直都用钢笔画速写,笔尖顿住的纸面上墨水逐渐渗透。   他抿着唇望着纸面,而后又用很小的声音问:“我和他在一起你觉得……恶心吗?”   姚锡聪一听这话立马就摇头。他也知道钟意问这句话的原因何在,前天傍晚时候很多人都窝在一楼老师办公室里用电脑看电影,不知道怎么就放了泰国的一部同志片《暹罗之恋》,男生都在起哄说恶心,一小部分女生留下来看完影片。后来在画室画画,又讨论起这个话题。   画室里不少女生思想还是挺开放,觉得两个男生在一起是萌点,不应该歧视。可更多的人不是说变态就是恶心。   他们津津乐道地对此谈论了不少时间,还有人开玩笑说如果同性恋都长钟意他们那样的,她就能接受。   姚锡聪那是第一次在画室发火。他一向都是嘻嘻哈哈,把画室人当成自己兄弟姐妹,平时打闹玩笑开得再过分他也只是装着甩甩脸色。   那天晚上却态度凶狠地把那个女生骂哭。   他捶了钟意肩膀一下,面上严肃,说:“老大,你和宗远永远都是我好兄弟。”   他又揽钟意肩膀:“其实宗远才来我们学校时候,你总跟他待在一块儿,总冷落我,我还有点小不爽。你也知道的,宗远他闷声不吭的,成绩又好,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才不乐意和他玩。不过后来嘛,发现他其实很好相处,反正只要有你在的场合,他都特好说话,人棍气又总去他家蹭饭,就把他当成兄弟嘛。再后来知道你俩在一起,我发誓我就愣了一会儿,脑子一转过来立马就觉得卧槽这配一脸啊。”   姚锡聪凑过来看钟意表情,还举着右手:“真的,老大我发誓。你都不知道,每次我和俊仔都在你俩后面咬牙切齿地看你们虐狗。”   钟意笑了一下,推他脑袋。   周礼娟走过来,手上拿了两个一次性的暖手贴,递过来给钟意和姚锡聪,说:“刚刚陈立在我们群里说他通过特殊渠道知道今年水粉的构图是竖构图诶,钟意你要不要去问一下?”   “他怎么知道的?”姚锡聪拿手机出来翻**群,又说:“周老都说现在还没不知道构图啊。”   周礼娟撇撇嘴,又望向钟意。   他说的话在画室很占分量,跟以前一样,现在又成了这个新画室的老大。   很多人都围在画室中央七嘴八舌讨论,有人在喊钟意过去,即使他也是和他们一样第一次参加省考,但大家都更相信他说的话。   钟意站起身朝那边走过去。   有人立马给他让了一个好位置。   姚锡聪说:“大家别相信陈立的话,他跟个神棍一样,十句话九句话他自己编出来的。”   “哎,耳朵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老大,你看这个死鬼欺负我。”姚锡聪蹲在钟意旁边装委屈。   他这个样子周礼娟实在看不下去,伸腿踢了他一脚。   姚锡聪站起来把周班长拽过来作势要给她点教训。   钟意说:“别闹了,耳朵你过来。”   姚锡聪趁机捏了一下周礼娟脸,又逃着粘到钟意旁边。   陈立是大他们一届的一中美术生,考的是二本院校,一本专业,画技很好,但人有点神神叨叨。   钟意把自己在手机上和陈立的**对话给大伙看,上面陈神棍说:“你问我怎么知道啊,钟老弟,你陈大哥我今晚特地去夜观星象,算了一卦算出来的嘛。”   “大家临考前紧张是不可避免的,我都很紧张。但是不管水粉是横构图还是竖构图,素描是写生还是默写,什么角度,我们都画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能做的最好就是把自己不擅长的多画几遍。不要太依赖这种消息,每天画完该画的,踏踏实实就行。” 这个时候,他只能说这种话稳定军心,考场如战场。   看到陈立回复钟意的话,姚锡聪已经直接打电话到他手机上,开了免提找这个神棍算账,众人围在一起和他闲扯着玩,聊画室各种趣事。   钟意站起来走开,远离人群。   要是以前这种事,他肯定是处在中心位置。   可他如今实在没心思。   偶尔想起大奶奶他还是很难过,总觉得老人家似乎很早就知道了他和宗远的关系。因为太疼爱他们,所以从来不说破。   自从这次来H市,他和宗远都几乎没联系。    第48章   十二月十三号上午,整个画室的考生都拖着画包行李到W市。   住的地方是离考点几站路的旅馆。   下午去熟悉考点,顺便去参观了学院的美术馆。   到处都是学生家长和老师。   每一处都是人挤人。   每一年除了高考,就属艺考能如此盛况。省内统考毕竟只有一天,到了各个院校的校考时,几万的艺术生全部涌入H市,那三个多月里,几乎每天来往两个考点之间的公交车车厢内都是爆满。听往届的考生说,特别是下午考完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有些市民因为车内塞太满司机拒载到到站不开前门而砸车窗玻璃,拦在车前不让司机开车走。   当时画室的人听这些只觉得夸张不可思议。   但今天看这场面,多少能想象出一点那种情形。   不远处就因为人太多,私家车和出租车被挡住没法开而谩骂的声音。   傍晚时候,钟意终于接到宗远电话。   手机上显示的是程静号码,他正好一个人在旅馆的阳台上,拿着手机放在耳边,那边并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见呼吸声。   想念又熟悉的呼吸声。   钟意说:“W市现在在下雨,我们那边在下雨吗?”   “没有。”宗远说完就没再开口说话。   电话两头又安静了一会儿时间,钟意听到那头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宗远说:“怎么不说话了?我实在太想你了,多说说话给我听,恩?”   钟意抿了抿唇,他在脑子里想这些天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可这些天他浑浑噩噩,晚上睡觉都会突然惊醒,记不清噩梦的内容,只知道自己浑身虚汗。   他只能搜刮记忆里以前在画室好玩的笑料,带着轻松的语气说给宗远听。   那边跟着他情绪也会轻笑出声。   直到手机握着发烫,楼下有同学喊钟意去吃晚饭。   宗远在电话那边也听到,他说:“天气预报上面说W市明天会下雪,记得多穿点衣服。”   钟意笑着说:“知道了,你怎么跟老妈子一样。”   “听话,不准说一套做一套,你那破肺不能感冒。”   钟意小声说:“你丫才是破肺。”   宗远在那头笑出声,他又用很温柔的声音,就像在他耳边:“宝宝,考试加油。”   后来还是磨蹭了几句,依依不舍挂电话。   两个人谁也没提自己所面临的压力和困境,努力传达着最好的一面,想要给对方最大的勇气和最坚强的爱情。   第二天五点半就有同学设了闹钟起床,几个人的动静陆续吵醒更多人,六点钟几乎所有学生都醒了。   八点开考。他们画室的人七点钟就到了学院门口,这时候已经等候了不少学生,他们根本算不上早。   阴冷天气淅沥下着小雨,周围全是黄色的警戒线,所有学生都被封锁在外面不得靠近。   雨越下越大,四十多分钟的等待,考点周围几乎全是家长老师和艺考学生。   等七点五十开考场放学生进去时,不少人的衣服都被淋湿,能遮雨且离自己考点近的地方空间实在有限,就算带了伞的,脚上鞋子也差不多湿透。   钟意今天穿了一双运动鞋,进考场时每走一步就感觉到袜子和鞋里的水会漫出来。   教室里更加阴冷。   三十多号人一个考场,画位挨着画位,可一天的试考下来,他身上和鞋里的雨水干透,下午去接水画水粉,手一碰到水,只觉得冰地刺骨。到后来用吹风机吹干水粉时,开着的暖风沾到身上,才察觉一点热气,却带来更多的寒意。   一天考试无比糟心地结束。   就这三幅画,能决定一些学生一生的命运。   钟意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他所在的教学楼离他要出去的南门最远,他站在一楼,在包里翻出手机开机,立马收到李知月的一条信息:【我和你周老师他们都在南门门口,考完出来到这边来。】   外面雨在下午两点多钟就已经停了,现在正飘着小雪。   西北方向的风刮在脸上,钻进颈子里。   钟意站着,被恶劣天气冻得生生打了个冷颤。   两张晚上七点二十分回安市的火车票。   一路上母子俩都无多少言语,钟意穿着一件短款风衣,里面一件薄毛线。她带着他去买了一件短款白色的羽绒袄让他换上,去捏了裤腿,更是单薄,又加了秋裤。他都乖乖没吭声。   要是以前,肯定是不愿意穿身上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穿衣服都爱单,她带了这么多年学生再清楚不过。可自己儿子无论多大,在她面前始终是需要他照料周全的小孩子。   她即使再伤心难过,爱他始终是母性本能。   晚上十点多才回到家。   等钟意洗完澡出来,李知月做了一碗面放在餐桌上,李知月手边还有一个白色iPhone4s,今年十月份才发行,宗承伯送这两个孩子的礼物。   李知月以前从来不会乱翻他东西,可他看见手机屏幕是亮的,自从去H市集训后他和宗远发的短信他从来都不舍得删,他相册里面也有很多他的各种照片。   她知道他锁屏密码。   “今天晚上就没吃多少饭,不饿呀。过来把面吃了。”李知月朝他招招手。   家里灯光温馨,他拿着干毛巾揉了一会儿头发,坐过来。   却不碰桌上的筷子,看了一眼李知月,又低下头说:“妈,我不想吃。你要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就现在说吧。”   “意意,妈妈教了二十年的书,带过不知道多少学生,他们有乖巧认真学习的,调皮捣蛋的,每一个学生的性格都不一样,他们成绩有好有差。因为妈妈有个好儿子,所以妈妈带的学生再怎么不听话,妈妈也认为,他们还小,不懂事。不是每个孩子都像我家的儿子一样又乖又好。从小到大,你都是妈妈的骄傲。”   钟意捏着拳头用指甲扣手心,不敢抬头看李知月的眼睛。   “每个孩子都会犯错,不论你以前在学校半夜和同学翻墙出去还是打架,妈妈都觉得你只是贪玩了点,或许这是你们男孩子之间的友情或者解决事情的方法,妈妈都尽量站在你的角度考虑。所以妈妈从来不责怪你,你也没有让我失望过。可你今年已经18岁,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钟意抬眼看她:“妈,我,我和他……我们……”   李知月站起来,望着儿子头顶,从宗承伯那里知道钟意和宗远的事后这一阵子她都夜不能寐,总是半夜坐在床上发一晚上呆,她眼底蕴着怒气和悲痛,厉声对他斥责:“你爸爸他在你5岁的时候就不要我们!我一点一点把你拉扯这么大,背地里多少人戳我们母子的脊梁骨!你大奶奶她在你那么小时候就疼你疼的跟自己亲孙子一样,你怎么孝敬她的?!”   钟意一下子红了眼眶,他摇头却说不出话。   “我已经给你办了转校手续,你要是想继续校考,妈妈不拦你,除了北京的学校你哪都可以去。去国外也行,妈妈就算把所有积蓄拿出来,借着钱也能把你送出去。你要是不考了,就给我回学校去上文化课。你手机我先给你保管着,等你高考过后再给你,明天和我一起去二中见你新班主任。”   “妈……”钟意站起来难过地看着她。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钟意,你简直让我太失望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的。   从一开始懵懂地答应宗远和他在一起,他就有预知,一旦被李知月知道,会有多难。   在一起时太开心,他的世界里只有画画和宗远,他也担心彷徨过,可是只要和他待在一起,他就忘记了所有的隐忧外患。   这一年多的时间,是他从未有过的充实记忆,身边是铁定一辈子的兄弟,还有以为一辈子的爱情,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除了睡觉就是懒散画画。   他会认真听课,会在宗远的监督下努力去学已经荒废了的数学,会和程静一起慢跑锻炼身体,会认真考虑和宗远一起努力的未来。   他充满热情和干劲。   他也想过终有一天被父母发现时他能挺着腰杆和他们说,他们和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谈恋爱的普通情侣一样,在为共同的未来努力,他们希望得到亲人好友的祝福。   可他心底也明白,他和宗远是不一样的。他们是普通人眼里的异类,他们在一起一旦被别人知道了,会被骂是疯子和变态。   会被大部分投以异样的眼光,像害怕恶心的病毒一样远离他们。   这些他都知道。   就算李知月不告诉他,他也知道的。   可是没办法,他就是喜欢宗远,即使在一起后知道这条路多难走,他也只想往好的方向看。   他觉得这辈子,他只能这样子喜欢这一个人,是别人不行。   在安市待了三天,又被李知月送到H市。   这几天他和宗远完全没有见过面。   钟意决定摒弃一切杂念,他要专心好好画画。   一切都可以等到高考结束后。   长达三个月的美术校考从这个月23号开始,大部分学生已经确定好自己这几个月要去考的学校。   每天晚上除了画画,大部分学生都窝在一起看报考指南,划出自己想考的学校,确定日期。   从安市回来后钟意比以往更加沉默。   有些学生考完省考已经回了学校上文化课,每天都有一部分学生要去考试,画室比以往冷清许多。白天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人画画,晚上大家多数聚在一起闲聊。   他每天都与往常一样画画。   下午三点钟左右,画室空荡荡。   今天在艺校考点的几个二本学院招的人数都在40以上,录取比例大,他们画室想要考保本学校的学生全都缴了报名费,画室没剩下几个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网吧打游戏。   周林抱着一大堆对联纸上了三楼,看见画室只有钟意一个人坐着画画,笑着夸他。   这时候省统考成绩还没出来,但钟意的画技在这一届是他在这个画室带的所有学生里最好的。   才来的时候确实有点骄躁,浮,静不下心。   有意想往北方考,他给了不少央美和清华美院的范画大师作品给他揣摩,现在真有了几分样子。有灵性又肯踏实画,照这样下去,周林估计他想考央美是不成问题的。   周林把抱来的纸都放在桌上,又下楼去拿了笔墨和砚。   钟意放在正在画的素描,走到周林旁边,看他摊着两张为着笔墨的对联纸,磨好砚沾湿毛笔笔头,翻开旁边专门写门对的一本线装书,照着上面的对联写。   这时候离过年已经不到一个月,周林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为一些小区的老人写门联。   “要不要也试试写一个?你字还是不错的,写过毛笔吗?”   钟意说:“上小学时候学过一点。”   “来试试。”周林写完上联,从笔筒里抽出一支毛笔递给他。   钟意接过来,说:“我用这边裁过的废纸写。”   师生俩一排而立,他脱了身上的厚羽绒服,单穿着一件灰色毛线衣,学着周林的姿势提笔,瞄了一副对联的上半句,一笔一划下笔。   周林往钟意这边看了一眼,说:“字能立人的精气神,字如其人,这句话是有几分道理的。艺术都有相通性,这就跟画画一样,我们看一幅画,也能从中看出这人的性格。”   他写的对联里有一个“远”字,他写的格外用心小心翼翼,可就是因为太谨慎,反而落笔时不干脆,写的结构失衡。   “我有一个朋友,他字写的很好。”钟意说这句话,心里隐隐一股自豪感,似乎宗远所有的好都是值得他骄傲的。不自觉又落笔,在纸上写了他的名字。   这一下午是钟意难得的轻松。他听周林侃这些年带的学生,自己的求学生活的趣事。他们还谈论了爱情观。   钟意这才知道原来老周和师母是高中同学。两个人高一同桌过,后来直到上大学也只是偶尔有过联系,聚会见个面。直到周林大二办了一次画展,以不错的价格卖出去画。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坐火车到师母大学的那个城市,买了一束玫瑰去和她告白。   他对钟意说:“当初是个穷小子不敢跟她说,一是怕她拒绝,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对她好。只要在自己足够能力的情况下,能确定给她好的未来,才敢去使劲追她。”   “其实老师也希望自己学生里能有成好事的,将来不管十年二十年,还能牵手过来看看我。”周林说着笑,问钟意现在有没有心上人。   他没否认,师生俩第一次聊得这么开。    第49章   五点钟是每一天校考的结束时间。   钟意陪周林写字写到四点半,这时候画室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偶尔有提前从考场回来的学生过来放画包,来和他打招呼说几句话。   他现在每天除了画画,没有其他事可以做。   姚锡聪提前半个小时就交了水粉,在艺校大门口等同行的同学。   手机一开机全是祝俊任航他们的短信和未接来电提醒。   姚锡聪点开短信一条一条看下去,脑子里轰隆一声,四周嘈杂的环境全都成了一片寂静。   他上了学校贴吧,那篇帖子被顶到首页。   刺眼的标题,那么高的点击率和留言,姚锡聪点开帖子,他只看了偷排的模糊的第一张照片。   光线昏暗的南苑停车场,熟悉的两个的身影。   姚锡聪不敢再看下去。   回画室的出租车很难拦到,姚锡聪给周礼娟发了短信自己先走。可他站在路口拦了半个多小时的车,也没能拦到一辆。   考好的同学们都聚到他身边来,有人还在调侃他,想要一个人先走还不是没能走的了。   他们都是一中的学生,到了这时候画室里的人考试几乎都是以自己学校为单位一伙儿去考试的。   大家都希望能在将来读大学的时候,可以和亲近的同学再次成为校友。   姚锡聪抿唇不语,他神情焦躁地看着前面。   周礼娟发现他不对劲,过来拉他衣袖:“耳朵,你怎么了?”   有正在低头玩手机的人突然惊呼,她抬头慌张地看向众人,结结巴巴说:“钟意……他和宗远……贴吧里面有照片……”   “有什么好看的!妈的谁这么缺德,学校怎么回事,他妈的到现在还不**!”姚锡聪凶狠地抢过那个女生的手机要扔掉。   “耳朵!你无缘无故发什么火!”周礼娟拽住他,她扳开他的手把手机拿过来,还给那个已经被吓哭的女生。   一路上再无人多说话。   他们去往公交车的底站,再等了十多分钟,终于搭上回画室的车。   回去的路上,学校贴吧的帖子终于被删除,可早已经于事无补。   全校皆知。   下车后,离画室的路程越来越近,姚锡聪光是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些其他同学留下的刺眼字句,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和钟意说。   离帖子被发到贴吧上已经过去两天了。   钟意在知道的那天晚上情绪失控地要回去,他撞倒了一排画架被姚锡聪拦着,他抱住他哀求,我答应过宗远,不让你回去,老大,你听宗远的话吧,回去了又能怎么样。   李知月打电话过来哭着求他不准回去,他从未看过她掉眼泪。即使在钟宁海抛弃他们母子的最先几年,李知月也从未当着他的面哭过。   她在电话里哭地那么伤心,求他现在不要回去。   他无力而为,姚锡聪和几个男生天天守着他,他晚上睁眼到天亮,白天机械地画画。   他被身边所有关心他的人推到一个看似安全的位置。   事情发生后的第五天,接近放学的时间,宗承伯来了他们画室。   他由周林陪着过来找他。   钟意从画位上站起来,看着仿佛一下子苍老十年的大伯伯。   宗承伯开车带他到一家饭馆吃饭,路程应该离画室挺远,他坐在车上半个多小时。   一家装修别致的徽菜馆,形态姣好的服务员将两个人领进包厢。   两人入座,宗承伯将菜单递给钟意,他摇了摇头。   宗承伯也不勉强,他拿着菜单报了几个菜,服务员沏好清茶,关门离去。   钟意垂眼拘谨地坐着。   宗承伯说:“你看这时间过得多快,你小时候还骑在我脖子上驾马,和宗远跟着我后面去钓鱼,带你们俩去看马戏,就这么点高。”他拿手比划了一下,又说:“我得一手抱着一个,你俩才能伸脖子看得见。你看你们现在都长这么大了,都比伯伯高。”   “伯伯老了。”他叹息感慨一声,疲惫地揉太阳穴。   钟意抬头看着他。   “你要是还记着你大奶奶和伯伯对你的好,就和宗远算了吧。”   “我知道是他把你带上了弯路,伯伯在这里替小远给你道歉。”   钟意摇头,他眼睑下一片青灰,下意识摇头:“是我喜欢他,我们说好高考前不见面,等到高考后,我们……”   “你们?你们能怎么样?”宗承伯烦躁地打断他的话:“你们现在只是走错了路,只要回头就还能来得及。你们现在才多大,十年二十年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伯伯十几岁就进了社会闯荡,什么事没见过,所以才不能让你们这么胡来……”   包厢门被推开,阻断宗承伯的话。这边的菜都是一次性上齐。   几个服务员上完精致菜肴,又掩门离开。   两个人无人动筷。   宗承伯跟他说男人这一辈子无非是要个体面,活着是给自己享受,也是给别人看。他十几岁就进了社会闯荡,现在的家业以后都是宗远的。他只希望自己儿子是个正常人,娶妻生子,这才是跟社会合群,重伦理孝道。   他说,你们这样根本不正常。   钟意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画室的。   他拒绝了宗承伯送他回来,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宗承伯说要送宗远去治疗。   他明明记得国庆节的时候,他和宗远还在一起,他们贴在一起呼吸对方的呼吸,说亲密的情话,想很久远以后的事。   他们正处在这畅快淋漓的青春。可以笑容灿烂,阳光自由。年轻是冲动的最佳理由,他们简单恣意,用最真挚的期待约定未来。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可以坚持的,遇见再大的阻碍和困难,他都能果决不退缩。   他终于想要妥协了。   钟意虚软无力地坐在画室里,他一想到宗承伯说的要把宗远送去医院,即使今年不高考,都要让他把病治好。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压力和恐惧积攒在一起,他轻轻念了一遍宗远的名字,用手捂着脸,终于哭出声来。   眼泪从指缝里一滴一滴往下滴落。   上一次才因为吴守兰哭,因为难过和伤心。   可这一次,他是那么的绝望。   周礼娟站在楼下,听到三楼的动静,红着眼眶看着楼梯,却不敢上去。   上面是她喜欢了快三年的人,她眼睁睁看着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像困境之兽,这样难过和悲伤。   她刚踏上一层阶梯,被姚锡聪拉住。   周礼娟泪眼汪汪地转过身。   “别上去。”姚锡聪用气声说。   “他很难过,我只是想去陪陪他。”周礼娟抬手抹眼泪。   “让他一个人待着,别上去。”姚锡聪牵着她下楼,一路上周礼娟啜泣的声音逐渐增大。   她不断地抬手抹眼泪。   姚锡聪说:“别哭了。”   “耳朵,我真的很喜欢他,从小大到,我只喜欢过他。我以为只要一直喜欢他,总有一天他会接受我的。”她望着姚锡聪哽咽着。   “知道他和宗远在一起,我没有觉得恶心,真的,我没有觉得。我只是告诉自己,别傻了,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那么喜欢他。放弃他,不要再傻了。”   “可是,看到他这么难过伤心,我还是好心疼。”   姚锡聪给她抹眼泪,拥她入怀,轻轻地拍她的背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50章   曾经阳光灿烂,曾经嚣张得意。这样美好的青春时代。   这个寒假显得尤其漫长。   对于还在校考的美术生来说,也无寒假可言。每天每夜还是继续地画画。   临近过年的前一个星期,他们才算真正放假回家。   那篇帖子的匿名发布者也已经找了出来,听说是因为宗远一直被张师太偏爱,不但把市三好学生给他,还占了保送X大的名额,和他有旧怨新仇的一班某学生就把照片放了贴吧。   祝俊被勒令退学。   那个傻大个弄清是谁搞的鬼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冲到一班去把人打了一顿,还扬言说上一次在食堂没能砸到他身上的板凳,今天总算用上了。   程静没能拦住,他被祝俊狠狠甩开。看他不要命一样打架,看他被赶来的老师们制止,看他进办公室,看他离开学校。   听老人们说,今年是几年难见的寒冬。   阳光罕见,冬雨绵绵。   钟意回安市的那一天,一直在下雪。   从前一天晚上开始的小雪,等他火车到站,就成了漫天的鹅毛大雪。   车厢内人声沸腾,车站里人来人往,喜庆团圆的春节进入倒计时,熙熙攘攘全都是赶着回家过节。   钟意和姚锡聪排队检票出站,老远就看见祝俊一身黑色羽绒服双手插口袋站在外面。   姚锡聪兴奋朝他大喊,一出站就往祝俊那边冲,抱着人捶了几拳,又嘲笑他穿地跟个老头子一样。   祝俊笑笑,跟过来的钟意对了一下拳头,又拍了姚锡聪脑袋说:“老子现在怕冷,宁愿要温度不要风度。”   姚锡聪厚着脸皮把他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圈自己脖子上。   三个人找了个饭馆要了一箱啤酒边喝边吹牛。   屋里热,他们外套早就扔到一边,一箱啤酒也几乎见了底。   姚锡聪罗里吧嗦一直说,到末了一抹眼眶,拿着酒瓶子指着坐着闷声喝酒的两个人说:“你们俩,还有宗远,是我姚锡聪这辈子见过的最蠢的傻逼!你说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兄弟?”   他打了一个酒嗝,没站稳又坐下来,低声说:“本来都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姚锡聪喝趴下了。   钟意好笑地推推侧脸趴在桌上睡觉的人:“哎,这才喝了几瓶酒就醉成这样了?”   姚锡聪受到干扰不耐烦地把脸朝另一边。   祝俊说:“这家伙酒量怎么变得这么差。”   “他累着了吧。”钟意换了板凳,过去跟祝俊挨着一块儿坐,拿酒瓶子跟他碰了碰说:“他现在每天晚上都和我一起画画到很晚,白天还要连着去考试,估计吃不消。”   祝俊问:“那你呢,累不累?”   钟意笑着说:“不累。不就是天天画画,有什么好累的。”   “你这手怎么搞的?自虐啊?”祝俊用下巴示意他手上的冻疮,手背也肿着上面关节处都裂开不少,看着真有点触目惊心。   钟意依旧不在意地笑笑:“你以为我想啊。我们画室没空调,天天待那儿画画,就变成这样子了。像现在这屋里开着空调,一暖和起来,又痒又疼。”他说着又伸手抓了抓。   祝俊说:“钟意,在我面前别逞强,不想笑就别笑,真他妈难看。”   钟意不笑了。   他灌了一口酒又搭上祝俊肩膀说:“你有病啊,把自己搞退学,值得吗,老子真想把你揍一顿。”   他难过地说:“程静怎么不把你好好拦着呢,你个傻逼。”   “怎么,我现在又跟你一个学校,你不高兴啊。”祝俊拍了一下他肩膀,说:“其实不在那个学校呆挺好的。我不想天天看到他,太折磨人了,我怕总有一天我又忍不住过去招惹他。”   “钟意,其实我真佩服宗远,他又骨气又有担当。可我不行,我胆子小,才开始时候怕他知道我喜欢他就总是故意气他,后来跟他说喜欢他就不管他想法一直缠他,到后来也是我自己放弃的,说白了就一句话,我他妈的懦弱不争气。”   钟意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他怔了怔,跟着轻声念出那两个字:“宗远。”   鼻腔发酸,满载的思念跟着酒精挥发出来,他轻声说:“我好想他。”   “俊仔,我好想宗远。”他无助地喃喃说。   他已经不在安市了。   在和宗承伯见面后的第二天上午,他打了程静的手机,等到宗远接电话时,他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宗远,我们分手吧。   七个字,说出来不过三秒钟。   那篇帖子的事早就被宗承伯压了下来。他给市政府县乡和学校都投资赞助过,是市里有名的慈善资产家。   这么长时间,他和宗远只有那一次联系。   这些天天气一直没见好。   李知月对他比以前更好,一回家看到他手上那些冻疮,心疼地责骂他,又在第二天上午赶紧带他去了医院,开了不少药回来,每天叮嘱他用。   好像做什么事都要看他脸色,怕他不高兴,担心他不开心。   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热热闹闹。   安市只是地级市,算是一座富裕的小城。在这里每到传统假日,节日气氛就很浓厚,街坊邻居间亲厚友好。对习俗讲究,所以对和世俗有驳的异类事情接受度也低,人们骨子里依旧传统保守。   除夕夜晚上,母子俩做了一大桌菜,开着电视在客厅的餐桌上围着吃饭。   八点钟春节晚会开始,他们坐在沙发上看节目,钟意心不在焉,上面的小品以往他都能跟着贫,逗乐李知月。   可他实在没心思。   不到十点钟,李知月坐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他把电视音量关小,开高客厅的空调温度,又抱出一床薄被轻轻搭在她身上。   他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遮不住的皱纹和白发,她越来越老,这一辈子活着都是以他为中心,生他养育他,毫无保留地疼爱他。   她身上从无任何饰品,衣着得体朴素,她却一直给他她能给的最好的物质生活。   钟意站起身走到窗户旁,外面似乎又开始下雪了。   不远处传来炮竹声。   他怔怔地没有焦距隔着玻璃望着外面,心里总有一股不由言说的感觉驱使他去外面。   钟意在衣架上把短款的红色羽绒袄拿下里穿在身上,又围了厚厚的大围巾。   真的在下雪。   钟意双手插羽绒袄口袋里,缩着肩膀沿着小区的小道往外走。   他看见宗远的时候,雪花被晕黄的灯光染色从半空中洒下,他安静地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脚边一堆烟火炮竹。   头发发梢带着温暖的橘黄,雪花落在他头上肩上。   他温柔又安静地看着他走过来。   “新年好。”他站起来微笑地看着他。   钟意发怔,他痴痴看他,又轻声问:“你怎么在这。”   宗远走近他,似乎叹了一口气。他说:“我答应过你说今年要陪你一起放烟花,坐在这等了一个小时了。我知道,你一定会过来的。”   钟意想起来了,他终于记起来在家里时为什么想出来。他以前半威胁半哄着宗远,要他今年过年一定要他去小区外面的广场放烟花。   他牵起他的手,钟意立马把手缩回来,他低头不肯看他。   宗远说:“去小广场那边吧。”   两个人静默无声,钟意始终跟在他后面走。   宗远给了两只烟花递到钟意手上,他拿着打火机点燃引子,一瞬间两人间明亮如白昼。   在烟花绚烂的衬托下,他们相互间只看着对方的眉眼。   盛开到熄灭,短暂而美丽。   宗远带来的烟花很快就放完,空气里弥漫着炮竹特有的硝烟味。   “怎么瘦了这么多。”他走过来拽着钟意胳膊把他拉进到自己面前,捏着他手腕抬起来心疼地说;“怎么冻成这样了。”   钟意挣脱开,他向后退了几步,离他稍微远的地方站着说:“烟花放完了。”   “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他立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他。   “我们分手了。”他低着头轻声说。   “你看着我。钟意,你抬头看着我。”   他抬起头看着他。   宗远说:“别放弃好不好。”   钟意摇头,他看起来悲伤又可怜:“宗远,对不起,我实在太累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就算你当我背信弃义吧,我一想到你因为贴吧那件事在学校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异样可怖的目光,要被送到医院因为同性恋去接受治疗,我心里就难过地喘不过气。对不起,让这么喜欢我的你遭受如此多的痛苦和委屈。   “我们都还这么年轻,等时间长了,这段感情就能放下了,或许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象的这么在乎,慢慢……”   他还未说完就被走过来的宗远抓住肩膀。他狠狠看着他:“钟意,我爱你。”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分手。”他用力地抱住他:“我这辈子只爱你,从小到大,只有你。”   钟意低着头,他痛苦地说:“求你了。”   “不要逼我了,宗远,我快要疯了。”   他终于放开了手。   钟意说:“未来还那么长,很多事都是不可预料的,以后你总会遇到……”   他说到一半自己闭了嘴。   宗远不说话。   很长时间的沉默。   雪似乎越下越大,寂静无声地飘落,不断有烟花炮竹声,远处的天空也被染得变了颜色。   “记得小时侯第一次和你分开,到了新家后我总在想你,越来越长大,我还是一直想你。总在想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有了比我更亲密的朋友。这种想念不断堆积,后来就变了质。我每一年都回来梅村,可是总是忍着没去见你。才开始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到后来就是怕见了就更想念。”   他平静地看着钟意,说:“弃如敝履。”   昏暗光线下钟意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温柔地问:“是不是。”   钟意下意识摇头。就像不习惯他的冷漠一样,此刻他的温柔更将他所有防线支离破碎,他红着眼眶看他。   宗远说:“我走了。”   他说完转身,再也没回头地离开小广场,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直至走出广场,走到空荡荡的街上。冬寒夜冷风刺骨,似乎整个世界的人都在合家团聚,欢声笑语。   他一个人沿着街道无知无觉地走,他趁着宗承伯喝醉从六点钟就从梅村过来,他坐在小区那边的长椅上等了很久。一直等到他出现,他相信他一定会来。   宗远慢慢蹲下身,他双手撑着额头,捂住眼睛,终于无可抑制地痛哭出声。   他一直都在失去。   爱是这么辛苦,又是这么绝望。    第51章   没有人会是无坚不摧的。   人心从来都没有想象中那般坚强,只是有些人擅于伪装,习惯用疼痛麻木脆弱。   为了拥有和得到,向前跨出的每一步,并不是都果敢决绝的,他也曾经犹豫试探,也有过迷茫而不知所措。可他终究还是朝他走了过去,逐渐拉近彼此的距离,直到如此欣喜,他终于成为他的,与他在一起。   两个人间相互的每一步都在潜移默化影响着未来,每一句情话,每一个承诺,曾经勇往直前的乐观,如今空洞灰心的劫难。   彼此间亲密无隙,太疏漏现实的压力。毫无准备的灾难如同骇浪一样一波一波扰断了他们太过年轻又浓烈的憧憬,只要一个人犹疑逃开,盛开灼热的爱情如同被冷水浇灭,牵连两人的红线摇摇晃晃紧绷拉扯下分崩离析。   这一年的冬天持续漫长,钟意捱着在家里蹲到初五,他不愿意到那些亲戚家走动,更不愿意回去梅村。   初六他就收拾东西,跟几个美术生又坐火车去H市投入到美术校考的阵营。   画室周围的店铺几乎没有营业的,他们这批提早过来的只能自食其力。   女生们去超市采购食材带回来,一楼有个小厨房,他们把洗干净的新鲜蔬菜肉类放在篮子里和案板上,跟玩一样,每个人都想过去一试身手。   几个会做菜的女生不胜其扰,跟赶苍蝇一样把那些男生赶出去,甚至把厨房门从里面反锁。   只有钟意没进去,即使地点不同,那个人不在,却还是能勾起最难忘的回忆。   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在心里跟自己说,只不过是失一次恋而已。   只不过是回到以前的日子,身边没有他。   他只不过是再次和他分别。   就跟小时候一样,即使再在乎,随着时间流逝,总会淡下来。   二月末时候,钟意瞒着李知月去考了准备许久的一场校考,下午从考场出来已经快五点。   许久不见的阳光只剩一点余晖,隔着云层倾洒下来,没有多少暖度。   他眯着眼睛抬头望天,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却又更加怅然若失。   回到学校时,他没能赶得上百日宣誓大会,贴着高考的日历牌已经只剩下两位数。他坐在完全陌生的教室,周围是完全陌生的同学。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除了学习他心无旁贷。   去食堂和图书馆时,也有女生会跟着他身后;书桌里偶尔会被塞情书,过节日时则是巧克力和各种那些女生以为他会喜欢的礼物。   在学校的路上,偶尔也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或许听说了他和宗远曾经的关系,用那种异样的眼光。   他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   乌黑寸头短发,高瘦挺拔。   曾经总是漫不经心地笑,偶尔和祝俊他们开玩笑,神情会带着一点轻微的讽刺和懒散。后来他身边总有一个人,他和他一起,神采飞扬。   他依旧是他。   如今那双眼睛少了往日神采,因为长时间熬夜看书面容憔悴,沉默话少。   四月中旬是他生日,特地挪到了周六晚上,和一中几个关系好的下了一趟馆子,又按江湖规矩,依旧是老街的那条KTV。   下午七点多一伙人浩浩荡荡进去时,老板和老板娘都在,这里面的学生他们几乎都脸熟。   姚锡聪过去跟吧台的服务员付钱,看老板也在旁边站着,笑嘻嘻说:“老板,今天是钟意过生日,能不能给打个折啊。”   祝俊和钟意他们几个男生都凑过来,老板豪爽地手一挥:“好,给打个半折,等会儿再给你们送个蛋糕进去。”   “老板你人真好!”   “老板,太帅啦,我以后过生也要到这边来。”女生们也加进来凑热闹。   老板娘说:“你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吧,好好加油啊,高考后过来玩,还给你们打折。”   大家围着吧台嘻嘻哈哈讨论,老板和老板娘都健谈,跟这群孩子说话一点不见隔阂。   “咦,怎么不见那个小伙子?”老板娘笑着聊天,突然问了一句。   有人问是谁。   老板娘继续笑:“就是总和钟意在一起的那孩子,对,叫宗远。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来我们这打球的学生,还总能听到他名字。”   气氛瞬间尴尬。   祝俊看着钟意神情,去揽他肩膀说:“我们先上去吧。”   姚锡聪也没了心情扯淡,几句话转移话题,一伙人又移了位置上二楼包厢。   程静比他们晚了十分钟到。   推门进来时,女生都在围着点灯台点歌,钟意和一群男生趴在矮桌上摇骰子猜拳,吵闹声比屋里歌声还大。   祝俊窝在沙发上姿态慵懒放松,拿着一罐啤酒往嘴里送。   昏暗房间里,他一眼就看到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很快又各自别开眼睛。   钟意抬头看见他,笑嘻嘻过来拽他,说他来晚了,要罚酒。   整个晚上钟意都在不断灌人,闹姚锡聪和周礼娟,逮着程静逼他玩色子和他猜拳,又带他唱歌。   到最后他如愿以偿把程静灌醉,也把自己赔了进去。   祝俊实在看不下去,把两个人抱在一起相互说胡话的人拉开。   姚锡聪帮他扶着钟意:“怎么办,两个都醉地这么彻底,生日蛋糕还没吹蜡烛。”   “钟意?”他又拍拍他脸。   “不想过生日。”他低声说。   姚锡聪没听见他说什么,又“啊”了一声,要他再说一遍。   程静呆呆靠着祝俊站,整个人往他怀里缩。   钟意又说:“不想过生日。”   祝俊手扶住程静肩膀,低头看了他一眼,他只穿了一件白T,薄薄一层,领口开到锁骨,温温柔柔气息贴着他。   “别吹蜡烛了,他不想过,就别搞了。”祝俊对姚锡聪说:“等会儿你和周礼娟一起送程静回去,我送钟意。”   程静听见他说的话,抬头看他。   姚锡聪说:“要不……”   “钟意要是发酒疯你制不住。”他一句话打断他。   玩到十点钟大家散伙各自回家。   说是给他过生日,寿星喝醉了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睡觉,谁也不理。   等到最后包厢只剩祝俊和钟意两个人。   他走过来踢了踢钟意小腿:“走,俊哥送你回家,能站的起来吗?”   钟意翻个身不理他。   祝俊过来又踢了他一脚。   钟意睁开眼睡懵懵看眼前身影,他以为是那个人,坐起身抬眼认真看。   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消散,他又低垂下头。   祝俊在他旁边坐下,看他萎靡失望的模样,说:“我是祝俊,不是他。”   “我知道。”   “因为宗远不在,连生日都不想过?”   他不说话。   祝俊说:“钟意,既然是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   “你放得下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我放不下。”他自问自答。   他揉揉脸,低声说:“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是我太自私了。那段时间我总是在迷茫害怕,心里面重地喘不过气,我不想让我妈难过,总觉得对不起大奶奶,又担心宗远真的会被大伯伯送到医院去。其实和他在一起以来,那种担忧一直都在,那一段时间成了难以承受的重量。我只想到了自己,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没有勇气能继续走下去。”   “所以我跟他说分手,我想好过一点,不想再那么难受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好过。”   钟意呼出一口气,他轻声说:“我每天都想他,一想到他除夕晚上看我的表情,我心里难过地就快要死掉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后悔。那一段时间,整个世界都陌生和无助。我妈她哭着问我是选宗远还是选她,求我不要任性,她只有我。似乎周围的每个人都在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幻觉还是事实真正如此。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该怎样面对这样的情况。所以我动摇了,想要离开他。我以为只要说了分手,我们都会好起来。只是失去一段感情,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以后的路那么长,只是没了一段以为纯粹执着的恋情。   我竟然忘记了他也会迷茫不知所措,也会伤痛害怕和我一样需要勇气和陪伴。   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选择离开他。   钟意说:“他肯定不会原谅我。”   祝俊沉默许久,他听完钟意的话,也依旧没开口。   他觉得自己也没资格多说什么。   天气越来越热。   李知月偶尔晚上半夜醒过来,起床经过钟意房间,里面的灯总是亮的。   她记得最晚一次是凌晨三点。   她在二中虽然不是钟意班主任,可带他班的课,每次看他上课时候都注意力集中认真听讲。听其他老师反馈,也是这种情况。   她本该高兴,却总是隐隐担忧。   四次摸底考,钟意成绩一次比一次出色,作为一个艺术生,空了大半年的课程再回来上课,分数线也堪堪达到一本那档。   高考那两天都在下雨。   坐在教室里答题时,还能听见外面轰轰雷声。   这是一道优胜劣汰的残酷竞争,多少学生寒窗苦读,没日没夜看书做题,只是为了过这两天的坎。   最后一场英语考试时间结束,全体考生站立,监考老师一个一个座位来收试卷和答题卡。   他拿着笔袋走出教室,走廊上全是学生,都是说话声。   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   连手机都懒得开机,他走出长廊,沐浴在细雨里。   心里空落落的,这些天来所学的知识都在几天考试里倒了个精光,他觉得自己似乎只剩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他就这样一个人走回家。    第52章   姚锡聪和祝俊打钟意的电话一直没打通。   李知月在校门口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儿子,她举着伞焦急打他同学电话,姚锡聪赶过来说:“阿姨,您别担心,钟意说不定一个人先回去了。”   几个人决定分头找他。   李知月回到家,看见钟意全身湿透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赶忙打电话给他那些同学说他已经回家。   走到钟意旁边把他摇醒,想斥责他却又无可奈何地心疼,她说:“怎么不等妈妈一个人淋雨回来?”   钟意坐起来,觉得头有点疼。   “身上这么湿还睡,快给我去换衣服!”她敲了他脑袋一下。   钟意笑着撒娇:“感觉有点累,就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这天晚上,很多学生都在外面狂欢,谁也没能把他喊出去玩,钟意吃完晚饭,就关门进了自己房间。   半夜李知月怎么都睡不安稳,好几次噩梦醒过来,她起床去客厅喝水,经过钟意房间时,她没忍住推门进去。   自从校考完他从H市回来,他们母子俩很少交流。他周末也待在家,有时候能坐在书桌前看一整天书写作业,偶尔抱着一本速写本画画,一看见她进来,就把本子收了起来。   他正蜷着身体睡,卷着一半被子。   李知月把空调调高到27℃,走到他床头,弯腰想把被子给他盖高一点。   伸手触到钟意身上,她就立即察觉到不对头,浑身滚烫。她一摸他额头,立刻就慌了。   他在发高烧。   她只恨自己疏忽大意,一个人根本没法把钟意送到医院,只能打120。   原本只应该是一场普通的发烧,她坐在夜里守了他一夜。   第二天医生过来又具体地一系列检查,说他长期疲劳过度,营养不良,又得过肺炎,免疫力很低,这次发烧不好捱过去。   他昏睡了一天多,后来偶尔醒过来,就是咳嗽。   这样反反反复高烧,稍微好了点又开始低烧。   一直病了半个多月。   一中和二中很多同学都过来看他。   钟意似乎变了一个人,好像和宗远分手,经历那些伤痛的苦楚和伤心这时候才迟迟发酵出来,他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就像小时候那一场肺炎,因为太伤心委屈,却又无处发泄,他选择封闭自己。   李知月根本拿他没办法。   出院是下午的时间,回到家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看见李知月从他身边走过。   他开口喊了一声妈。   让她坐到他旁边。   这段时间第一次说话,嗓子因为发烧有点沙哑,他看着她说:“妈,这次生病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这几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死过了一次一样。”   “别瞎说。”李知月拉着他胳膊拍了一下。   “妈,我知道他去医院看过我,我还听到了他和我说话。”   钟意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跪在她面前:“我以后可能又要让您伤心了。妈,我真的试过不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你会说我这时候不懂,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感情。我每天都不敢睡觉怕梦见他,一直失眠。我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干什么,好像做什么都没意思,我有时候都会觉得活着好没意思。”   他抬头认真又执拗地说:“妈,不管是二十岁三十岁还是五十岁,直到以后快要老死,我都知道我只会喜欢他一个人。”   “傻孩子。”李知月哭着摸他头。   “真的,不是他不行。”   她在他高烧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听他迷迷糊糊喊宗远名字,醒过来不肯说话,她就已经要妥协了。   她只希望他健康平安长大,怕他和她一样,被流言蜚语所害,怕他因为这段关系抬不起头做人。   她所做一切,终究因为爱他。却让爱成了他最沉重负担。   这些天她也一直在想。钟意其实从未真正伸手问她要过什么,单亲家庭的关系,他早熟懂事也比同龄人敏感。她总是在给,以为一切都是对他好。她以为她已经是个合格的母亲,不会像其他父母一样苛责孩子学习成绩,严格管制交友娱乐。   她在他最需要她理解的时候,却一直逼迫他。   她终于松了口。   钟意身体逐渐好起来。   六月下旬的时候,他和十六班同学一起为姚锡聪策划了一个表白计划,在学校对面的公园围了一圈心形蜡烛,让女生把周礼娟哄过来。姚锡聪的造型由钟大造型师倾力打造,手捧着一束玫瑰花跟她表白。   十六班的灵魂唱团在旁边唱歌助乐。   被同学和玫瑰围在中心的女生哭出声,又依偎进她面前男生的怀抱。   多美好和谐感动中国的一幕啊。   钟意赞赏着拿手机拍下来,用微信发给宗远。   他的手机号码换了,**几乎不用。   知道他的新号码也知道他在哪,祝俊早就把他住的地址发给他过,可他不敢去找他。   微信这玩意也是以前他逼他用的。签了不平等条约,他那时候答应宗远每天自拍一张发给他,他才愿意用。   他每天都发消息给他。   跟他说自己遇到的趣事,拍给他看他看到的风景。   即使从来没有收到过一条回复,他知道他都看得到。   今天早上钟意起得很早,六点钟就去市里坐回梅村的客车。   突然就很想回去看看。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他在村头的路口下。   穿着短裤白T,从路边走过时,摘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叼着草杆。   路过宗家门口时,他把嘴里叼的草扔了,站在大门外面想进去看看大爷爷,又怕他大爷爷不想看到他。   踌躇半天,他干脆蹲在宗家院门口画圈圈。   有梅村的邻里扛着锄头从这边走过,看见这孩子在大太阳底下蹲门口,说话声音洪亮:“哎呦,这不是钟意嘛,怎么啦,过来看你大爷爷啊。哎,宗老头,你乖孙孙来了哟!”   钟意抬头望人,说话的是村后头的李爷爷,他站起来喊了一声人。   戴着草帽的老头儿背着锄头又往山上那条路走。   宗翰轩从屋里出来,朝他招手,笑容和以前一样和蔼。   钟意走过去扶他:“大爷爷。”   宗翰轩乐呵呵的:“一个人过来的呀?”   “恩。”他扶着他进屋里,大堂一张摇摇椅,旁边放着一个收音机一把蒲扇。   矮桌上一套茶具。   钟意陪他喝茶聊天,听他说茶知识,时间过得也快。   下午四点过后去了大奶奶和外婆的墓地,跪在她们面前说了好一会儿话,经过村中央他小时候一直待的那栋平房时,驻足蛮久。   舅舅那一家很早就搬到城里,这房子已经许久没住过人。以前他和宗远也一起回来过好几次,村里变化很大,物是人非。   等傍晚时候他去宗家想和大爷爷告别,在屋里没找到人。   他头上的草帽也没摘下来,凭着又沿着山路往西走,总恍惚跟小时候一样的感觉。   果然在菜园子里看见宗翰轩。   他跟着走过去,见园子里面种了不少蔬菜。   宗翰轩说:“意意今晚就留在这边,爷爷给你烧饭,正好明天宗远也回来。”   钟意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应了声好,他过来帮他摘豇豆。   今天他在宗翰轩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说话。   帮着老人摘菜时也闷声不吭。   宗翰轩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石,像是在回忆些什么:“你奶奶她一辈子信佛。宗远小时候生病啊就是看不好,反反复复地发。她就听别人说仙霞有大师很灵,会算卦看病。我们就带着他去拜大师。”   祖孙俩一路走一路说。   钟意慢慢放下了原先的拘谨,带着笑听宗翰轩给他说他俩还没有相遇之前的趣事。   原来那大师一眼看见宗远就喜欢他,说他有佛缘,想要消病祛灾可以入佛门当俗家弟子。又给他卜卦说他很快就会遇到命中贵人,要两位老人别太担忧,宗远命格好,长大后肯定前程似锦。   他听宗翰轩说了很多,勾起自己小时候许多回忆。   晚上也睡不着,想着以前大奶奶对他的好,想着宗远。   原来吴守兰在去世前就跟他大爷爷恳求过,让他以后别为难两个孩子。宗远也跟他聊过很久,说他怎样喜欢他。   钟意觉得心里甜甜涩涩的。   他还是会迷茫,他和宗远的未来仍然充满不确定性。   宗承伯那道坎依然难过,世俗和偏见也不会消除。   可他终于坚定了方向,即使前路坎坷,我心勇往执着。   一夜几乎无眠。   在凌晨四点多睡过去,还没一个小时他又醒过来。   本来没打算长待,他翻了宗远的衣柜找了衣服当睡衣,把自己身上的一套全都洗了,今天又重新换上。   随着村头经过的最早一班车去水杭镇。   他连早餐都顾不上吃,一直在从市里过来的客车车站等。   他小时候经常在这里坐车,这儿曾经是到梅村客车的首发站。   这也是他们小时候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从清晨微露的朝阳等到烈日当头,又由着明晃晃热辣的阳光逐渐失了温度。   他从早晨等到傍晚。   一班一班车经过停下,许多人来来往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拗地等待,其实他明明可以一个电话过去问他到哪了,他知道宗远对他的纵容,他会不回信息,但听到他声音不会不跟他说话;他也可以直接去他家找他。   可他愿意在这里等他回来。   这一班车过来时,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钟意站起来,手垂在两侧,又紧紧握着拳。   他看着车上的人一个接一个下来。   他终于看见了他。   就如同第一次表白那天,他的心跳因他怦怦而响,他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   从日夜积攒的想念里走到他面前。   近情而怯,他觉得心口和脸上都在发热。   宗远面上依旧不见什么表情,身上被镀上一层落日余晖,投在地上的剪影被拉地老长,他看起来更挺拔俊朗。   相互间沉默许久。   钟意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手心微微汗湿,微仰着头看他,目光里带着无可自拔的温柔和专注,他说:“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我一定会追到你的。”他眼神坚定,每一个字都带着笃定与勇敢。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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